“老张，你说说你的心里话，行不行？总是这样闷着，日子怎么过呀？”
张德才吧嗒吧嗒抽着烟，一支接着一支，他有心里话，但是没法对妻子说，只能闷在心里。
张德才也憋屈，憋屈得要死。
张德才有个儿子叫张健，前几年娶了个本村的姑娘——王大花。王大花是村里会计王聚财的大女儿。
张德才是外来户，之前在村木器工厂做木匠。后来定居下来，买了光棍李老六的一处闲宅，花了十几万的积蓄翻盖了没几年。
现在李老六人已经没了，房子虽然张德才儿子一家三口住着，但房子没有手续，拆迁没有赔偿。
村子眼瞅着要城乡结合部改造，张德才只得来找亲家王聚财想办法，但他心里憋屈，有心里话，对谁也不能说。
王聚财倒是挺热心，拍着胸脯说，“亲家放心，这事儿好办。”王聚财越是拍胸脯，张德才越是溏心。村子改造已经迫在眉睫，张德才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得接受亲家的方案。
王聚财借助村会计的身份，很轻易地造出一份李老六买卖房屋的合同，合同与张德才手里的合同一模一样，但是买方已经被移花接木，换成了王聚财的名字。
这一来，王聚财有本村户口，属于常驻人口，可以获得结合部改造的所有政策。王聚财家几处房产折算出四套150平的新房。
按照拆迁条款张德才的那一套房产，只能置换120平米。王聚财说，“没关系，都是自家孩子，趁机改善住房条件。”张德才没话说，张德才媳妇夸亲家公会做事。
张德才吧嗒吧嗒地抽烟，他有心里话不能说。
张德才又花了十几万，简单给孩子装修新房，张健和王大花两口子就住进了新房。
又是端午节，小两口生了个大胖小子。
张德才媳妇腿有类风湿，已经下不来床。王大花打电话叫妈妈来月子里帮忙，电话里头父亲暴躁地说，“不能去。你就说我说的，不准你去伺候月子，让她自己过。”王大花哭得稀里哗啦，落下了月子病。
出了月子，王大花第一件事儿就是回娘家。外孙子长得白胖喜庆，姥姥要给奶粉钱，都是偷偷给。王聚财撂下话，不见。
王大花也不客气，直接在娘家住下来。她不是来省亲的，她要把自家住的房子，过户到丈夫名下，毕竟那是丈夫一家当年买的婚房，现在虽然拆迁置换，但依然是婆家的房产。王聚财躲了，避而不谈。
王大花堵着气，一住就是个把月。王聚财没办法，只得谈，他强调，房子有王家的一部分，房产落在自己名下，也不是外人，叫女儿胳膊肘不要向外拐。
王大花跟父亲吵，吵得很凶犯了病，医院一查，肝癌中期。
眼瞅着儿媳妇一天不如一天，张德才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儿媳妇病入膏肓，强忍着病痛，回娘家找父亲讨要属于婆家的房产，父亲丝毫不为所动。王大花一口血喷在父亲脸上，就此气绝。
给儿媳妇办完丧事，张德才总感觉肚子隐隐地痛，他一直忍着。就像肚子里的心里话，原来不能说，现在更不能说。
过了个把月，有一次解手的时候，哗哗流血，吓得他不敢再瞒。送到医院时，十二指肠癌晚期。
这突如其来的疾病吓坏了妻子。她说，咱家有钱，不差这一套房子，日子紧点，人在就好。
张德才咽不下这口气。心里的话可以藏一辈子，但人不能就这么憋屈的没了。
心放不下来。做了十二指肠切除手术，癌细胞就转移到胰腺，转移到胃，转移到全身。
张德才知道自己不行了。他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张德才从医院里偷了一把手术刀，那是一个护士悄悄扔在垃圾桶的，这把手术刀他已经藏了很久。
今天张德才把自己打扮齐整，他洗了脸，刮了胡茬。走在街上觉得神清气爽。
张德才在百货店买了两瓶高档酒，一条高档烟。专门选了一个红色手提袋，来到聚财阁。
王聚财选在聚财阁办自己的退休宴，大家都说：聚财，聚财，聚大财！他就哈哈哈地笑。
就在宴席快要散的时候，张德才来了，还带了礼物。王聚财不高兴，但看在礼物和宾客的份上，只是拉了脸，没有赶他走。
安排主食的时候，张德才专门提示服务员给王聚财做了长寿面，今天退休，也是王聚财的生日。
今天的张德才话特别多，把自己年轻时候的糗事说了许多，逗得大家哈哈哈地笑。服务员端上长寿面的时候，张德才起身非要把长寿面亲自送到亲家面前。
就在王聚财伸手接煮面以后，张德才干净利落的手起刀过，抹了王聚财的脖子，王聚财扔了碗，手捂着汩汩冒血的脖子说不出话来，其他人都吓得离了席。
张德才用滴着血的手术刀，指着王聚财的鼻子说，“王会计，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同意把房子过户给小健。因为王大花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儿，那是你媳妇和李村长的私生女，你惹不起李村长，就来祸害我家。今天就让这事儿路人皆知！”
王聚财气得想用手指向张德才，当他手刚松开脖子上伤口的时候，血一下子喷出来。
张德才没有等到宣判人就没了。
王聚财媳妇抑郁症了几年，多次想要寻死，都被家人拦下了。
王大花的妹妹王二妮跟家人商量过，把张健父子一直住的房子，过户给了孩子。这块心病终于过去了。
王聚财媳妇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她清醒的时候对二女儿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你姐姐确实不是我和你爸生的，这事儿我没说过，但你爸一直知道。那时候家里没有房，要不是我和村长睡，咱们还住不上新房，他也当不上村里的会计啊！你爸当会计造孽太多，他这也是报应！报应啊！这心里话堵在我心里几十年，我跟谁说呀！”
王聚财媳妇后来慢慢好起来。张健也常带着外孙子来看姥姥和二姨。大家谁也不提旧事。甚至王聚财媳妇和张健妈也偶尔走动一下。毕竟孙子和外孙子都是亲的，有骨血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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