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武亚中 金龙湖文学社
对于一切美的事物,一定有着很深的缘分才可以相见,乃至难以忘怀,比如一个人,一本书,一段文字,一处场景,一种植物。上世纪80年代是“文革”过后的文艺复兴时期,我最初接受的美学启蒙,恰恰来源于此时的文艺作品。红叶、枫树、勿忘我、映山红诸如此类在艺术作品里看到的的植物不仅确定我对美的认知,并且日后都陆续在生活中重现,比如,忘忧草。
光阴隔着40年,电影《忘忧草》历历在目,讲述茫茫群山里,惨烈战争中,一对红色恋人的爱情悲歌,忘忧草作为信物,贯穿了整个故事情节,画面唯美。剧中关营长把一束忘忧草献在爱人华姑的墓前,思绪万千,在漫山遍野的花丛里,带领队伍迎着光明北上……
忘忧草,这是一个寄予多少美好祝愿的花名啊!从此再不能忘。正如和许多花木一样,倾吐不同的花语,忘忧草又称金针,丹棘,萱草。
1989年初夏,我即将离开求学的海滨小城,几位当地的同学为了却我的心愿,决定陪同我游览当地的一座名山,这座山因出没于中国四大名著之一《西游记》而名满天下。
那一日天空碧蓝,阳光灿烂,山路崎岖,草木葳蕤,在高高的青山上,我和一株萱草不期而遇,它静静地守候在我必经的路旁,在轻风里明明艳艳,摇曳流荡。我情不自禁伸出手轻轻地触摸它,花冠如钟,娇嫩无比,在这寂寞的山谷里,莫非就是在等待我的到来?
很多年过去了,我再次来到山脚下,青山依旧,当年同行的雪妮和老班长逝去多年,生死两茫茫,小马移居姑苏,故人早已不见,只是那株与我相遇的开花的萱草是否还伫立在山路旁?我记得那个夏日,天空很蓝,阳光很好,高高的青山上,萱草花开放。
萱草最早的的文字记载见之于《诗经.卫风.伯兮》:“焉得谖草,言树之背?”元代王冕有诗:“灿灿萱草花,罗生北门下。”唐代孟郊诗曰:“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依堂前,不见萱草花。”古时游子离家远行,在母亲堂前种下一些萱草,希望母亲看到这些花,减轻对游子的思念,忘却忧愁 ,是中国的母亲花。
我的亲人散落在天之涯。我父亲的伯父在抗战前的1931年离开父母告别家园,音信杳无,整整漂泊了半个世纪后才从大西南返回故乡,双亲坟头的荒草早已数易春秋。我父亲建国初期南下太湖,辗转于江南江北,50年后魂归故土 ,两代人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经历却惊人相似,令人唏嘘。我不知道当年他们离开家时是否在门前都种下了萱草花,更不知无数个晨昏,他们在遥远的异乡是否深深感应到慈母倚门而盼的苦痛?一样的月光年复一年照着鬓边的霜华。
6月里,一湖一水的莲,在古诗词里缠绵了几千年,岸上碧草青青,野花遍地,面对满湖的喧嚣,一枝萱草默默地在草丛里树荫下开着花,萋萋翠叶,灼灼朱华。萱草属百合科,花期短暂,朝开暮蔫,故有“一日百合”之称 。似乎所有极致的美,在世间都不会停留太久,应和顾城的诗句:“花全开了,开得到处都是,后来就很孤单”。想起有一年在城西南一处仿古建筑,不知走到了第几进,朱红木门,青砖碧瓦,庭院深深,一棵枇杷树映入眼帘,郁郁葱葱,明代昆山归有光的《项脊轩志》文中之句直达心底:“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植物与文字和作者人生境遇有着千丝万缕,息息相关,在某一时点,鲜活的文字触及灵魂,似乎便是对世界最深刻的感知。草木有情,人何以堪?
每对萱花忆母恩,纵使四季流转,尘世薄凉,母爱的润泽使得我们在人生路上心生温暖,吉祥善美,抵御世间万般无常,回眸潜藏在遥远岁月里挥之不去的深情厚意,夜夜回家的路上,开满了萱草花。
作者简介:武亚中,徐州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国内各类刊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