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华宫历经六百年风雨,终于迎来了第五次改朝换代。
掌权者骑着高头大马,神色冷漠地走在军队前面。
两排的屋舍都站满了人。
“真俊啊!”有人道。
有那年长一些的看清那人模样,惊讶道:“那不是……”
所有认得这张脸的人齐齐沉默了。
为公主府里面的那位捏了一把汗。
北齐最为人称道的一个大人物,便是南苏和亲来的公主。
这位公主是南苏千娇万贵的嫡长公主,按理说和亲这件事怎么着也落不到她头上去,但是她偏偏带着一百八十担嫁妆,风风光光地嫁过来了!
北齐的三皇子争气,长了一副好皮相,把人勾过来了。
人人都说,有了这位公主,三皇子的储君之位是板上钉钉的。
没成想,那公主是个刚烈性子,看到三皇子府里已有两个侧妃,通房侍妾一大堆,直接在外面买了个府邸单住了下来。
三皇子不仅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还拿着公主的嫁妆钱为青楼里的头牌挥金如土。
不仅如此,还在外头养女人,看着公主没反应,笑公主脓包,还胆大包天上门挑衅。
风流数月,公主拿着天价账单把人轰了出去,取而代之住进了三皇子府。
皇帝没脸找她的麻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了三皇子,公主光明正大地在府里养了一个面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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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就是如今的新帝云真。
人们不知道为什么他摇身一变成了皇帝,但是都等着看那个风流公主的好戏。
事实证明,新帝没忘记曾经服侍过的主人。
他来到帝京,刚刚安顿好,就乘着轿子施施然进了公主府,把醉的意识不清的公主从酒坛子里扒出来,黑着脸带人回了曦华宫。
众人以为倒了大霉的公主从醉酒中醒来,迷迷瞪瞪由着人喂了醒酒汤,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
公主愣了几秒,猝不及防一个巴掌甩下来,初醒的人没什么力道,打在脸上不疼不痒,云真甚至还觉得有些舒服,但是不能表现在脸上。
他敛眉装乖道:“殿下……”
公主冷笑:“你还有脸回来?”
“奴不要脸,殿下不是早就知道了么?”云真微微一笑,“殿下不就喜欢奴这个样子?”
“花言巧语!”公主看了看周围,蹙了蹙眉,“曦华宫?”
云真眉眼弯弯:“殿下,你想不想做这曦华宫的主人?”
“哦,你就是那个新帝啊?”公主木然道。
眼前人不比当初在公主府里养的细皮嫩肉,脸上多了些刚毅,皮肤也晒黑了些。
灵玉想起刚刚还给了新帝一巴掌,不由得有些心虚,也不知道自己的皇帝爹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全然没注意到云真问她的那句话。
她强装镇定道:“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云真拦住她,脸上没了笑:“殿下,出不去了,奴不会放你走的。”
灵玉脸色微变,面沉如水:“你敢囚禁本殿?”
云真目露央求,捏住她的手道:“殿下,别走,别离开奴好吗?”
又是这副神情,五年前他故土暴乱,她怕他死在路上不同意他归乡,他也是这副神情,求她:“让奴回去吧……”
她终究是心软了,放走了他。
在他背后冷声道:“你今天若是踏出了我这公主府,以后便别再回来了。”
云真竟是头也不回。
灵玉升起一股烦躁,躺下去翻了个身,背对着云真闭目不再搭理他。
云真跪在榻前,神情卑微而渴慕:“殿下,求您了,转过身来,睁眼看看奴吧……”
灵玉充耳不闻。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灵玉猛然睁眼起身,男人盈盈如水的鹿眼勾出绵绵情意。
“奴知道,奴也就这副身子勉强能得了殿下欢喜,是以在外征战也不敢坏了皮相,只恐惹殿下厌弃……”他带了些委屈道,“殿下在府里醉生梦死,哪里能晓得奴孤家寡人渴了五年?也有不长眼的往奴房里塞女人,只是奴这副贱躯是殿下的,旁人碰不得……”
云真瞧着灵玉神情松软下来,情真意切道:“殿下,原谅奴吧……”
灵玉目光止不住下移,却还是嘴硬道:“你在外面有没有睡女人本殿又不知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诓骗本殿?”
云真眼里露出喜色,喑哑着嗓子道:“真与不真,殿下亲自检验一番,不就知道了?”
灵玉一边假意推脱“白日宣淫不好吧”,一边把人拉上来扑倒。
男人呻吟道:“殿下,三皇子已死,从今以后,只爱云真一人好不好?”
灵玉沉默片刻,允诺道:“好。”
“从今往后,只疼你一人,宠你一人,如有违此言,本殿……”
云真捂住她的嘴:“不用发誓,殿下,不用。”
灵玉看着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云真,无奈地吻了吻他的发顶:“傻瓜……”
云真抹了把眼泪,捂住眼睛,笑了笑。
云真还记得初见时灵玉的意气风发。
眉眼张扬的女子大摇大摆走进了风月楼,对龟公道:“把你们楼里最好看的公子叫出来。”
她把明月带走了。
那时他才十二岁,因为长得好,并未接客,龟公打算包装他赚大钱。
所以他是明月的侍从,看着明月欢欢喜喜的离开,他也高兴。
明月性格极其阴狠,每次在客人那里受了辱,总要在他身上加倍讨回来,不拘是不给饭吃还是不给床睡,亦或是更直接的体罚。
云真受他磋磨已久,龟公也不管这件事。
明月走了,云真打心眼儿里高兴。
不过月余,灵玉又把人送回来了。
红衣张扬,眉目放肆的公主似笑非笑:“你这奴才胆大包天,竟敢打杀本殿府里的下人,本殿可要不起。”
龟公浑身颤抖,道:“是奴才还没管教好底下的人,恼了殿下,罪该万死。要不今日殿下再挑几个,也算是弥补罪过了……”
公主嗤笑一声:“成吧。”
云真看她眉目流转,却没在自己身上片刻,也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勇气,站出去道:“殿下,把奴带走吧!奴吃得少,好养活,还听话!”
“小豆丁,你硬得起来么?”灵玉眼里带着揶揄。
云真荤话听多了,当即道:“奴很快就长大了,奴长的好看,身子也干净,干活儿还利索,殿下,求您了,把奴带回去吧。”
“有点意思……”灵玉笑道,“那就你了。”
云真就这样随她回去了。
灵玉颇为喜欢他,却也没有真的饥不择食动他。
云真长得漂亮说话又讨喜,每每总是被她带在身边长面子。
灵玉从不留他在房里过夜,某次等到天色已晚,云真大着胆子走进去,看着公主低头看账本,已是凤目微阖,蹑手蹑脚将她抱起来,经过暗门到隔壁浴池清洗。
他是做惯了粗活的,抱起比他大四岁的公主毫不费力,吭哧吭哧把人洗干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送到干净床上去。
做完这一切,他沉默着想要离开,公主伸出手将他抓住,闭着眼睛道:“你也累了,陪本殿睡会儿吧。”
云真脸一红,脱了外衣挤进去,对着光溜溜的公主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
灵玉不知道他的小心思,觉得这小孩儿又乖又软,小小一个抱在怀里舒服极了,然后沉沉睡过去。
打那以后,云真自觉似乎是得到了公主的默许,时辰一到,云真就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送到她床上让她抱着。
她明明没有宠幸过他,但是人人都知道,那个叫云真的面首很得公主欢心。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三年。
今日云真被她抱在怀里,看她坐在床上就着烛光看账本,这是她的习惯。
犹豫再三,他开口道:“殿下……”
“嗯?”灵玉放下账本,问,“怎么了?”
云真抿了抿唇:“殿下,奴十五了。”
灵玉眉眼带笑:“所以呢?”
“奴可以服侍殿下了……”云真红着脸道。
云真这三年身体抽了条似的长高,原本只到灵玉胸口,现在快有她那么高了。
随着年龄渐长,他容貌愈发光彩照人,带到哪里去都有面子。
灵玉眼馋好久,但到底是跟了她三年的老人了,不大好意思开口,她也摸不准这小孩儿到底愿不愿意。
如今绵羊送到嘴边,她反倒不急了,逗他:“小云真都服侍本殿三年了,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云真咬了咬唇,盯着灵玉的眼睛,道:“殿下,你知道的……”
暖光下,少年精细保养的肌肤透着光,眼里释放出索爱的信号。
天时地利人和,灵玉除非是不行,不然也该上了。
少年的身体是为她长的,三年来名贵药材不知道搭进去多少,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销魂。
他强身健体,绝不让自己身上出现伤痕;他看书,绝不让眼睛受累;他执笔,绝不让手上生茧子。
是以少年的轮廓好看的不像样,浑身上下的线条充满了美感,灵玉虽早就知道,但真正品尝过之后才是又惊又喜。
云真更是惊讶,看着床上的落红,心底是止不住的欢喜,还有一丝诡秘的快感。
“殿下……”他眼含热泪,“奴何德何能?”
灵玉抱住他,懒洋洋道:“老三长得好,但是睡过太多女人了,本殿嫌脏。那什么明月,看着就烦,青楼妓子竟还想爬本殿的床,还打杀本殿的奴才,留他不得。”
某个成功爬床的青楼妓子瘪了瘪嘴,泪眼汪汪。
“哎呀本殿没有说你呀。”灵玉哄他,“你是本殿看着长大的,干净又漂亮,心思纯善,哪里是他们能比的?”
连着独宠数月。
云真也差点以为自己就是公主府的男主人了,一直到他看见三皇子上门找她。
从未有过的怒意在他心底燃烧,同时让他也认清现实:他不过是灵玉一个面首罢了。
纵使跟她已久,纵使得她欢喜,也不过是区区面首罢了。
她哪天不想要他了,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没得到过的时候只想留在她身边,得她宠幸之后又贪慕更多。
想做她的唯一,想把她捆在自己的床上。
想给她套上金链子做的枷锁,拴上最精致的银铃铛,这样爱他时就会零零作响。
她喜欢看他哭泣,他就哭给她看。
但是一切臆想都在公主温温柔柔的一句“云真”下破灭了。
怎么可以呢?公主那么好,他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眉目拧了拧,他都看不顺眼。
高贵的、漂亮的,他的殿下啊……
汴河暴乱的时候,他就知道机会来了。
公主惊讶道:“你不是帝京人吗?”
他头一回对她说了谎:“奴是从汴河被卖过来的。”
公主信了,她真傻,如果他真是汴河人,总不会从来没提过。
他离开时,公主的话让他头也不敢回。
公主啊,一直呆在公主府里,这辈子奴都只是您的奴啊……
灵玉被掳到曦华宫第三日,南苏来人了。
云真还没来得及接见,就看见一个男人溜进了宫里。
云真站在暗处,看着他和灵玉熟捻地交谈,灵玉眼里是罕见的温软和崇拜亲近,他内心的魔鬼疯狂扭动:把她锁起来,叫她再也见不了任何人!
还好,那人没有做出过分的举动,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他走之前还摸了灵玉的头!
云真自己都没摸过!
那样大胆的动作……
云真颤了颤,看着他离开。
那个男人看上去岁数不小,不是灵玉喜欢的类型,一定是那个野男人花言巧语哄骗了公主殿下!
云真臭着一张脸上了朝,猝不及防就看见了方才的那个野男人——南苏的摄政王。
原来是老相好!
云真心里泛酸,说话也尖锐。
摄政王不是个受委屈的性子,不依不饶地打嘴炮。
最后拱了拱手道:“贵国权力更迭,前朝三皇子妃却是南苏公主,如今前朝已灭,还请皇上放还公主殿下。”
云真一口否决:“不行!”
摄政王反问:“为何不行?”
不欢而散。
偏偏下了朝,那没眼色的摄政王还穷追不舍:“想回归故里,这也是公主殿下的意思。”
云真脑袋轰然炸开,甩下烦人的摄政王冲进了灵玉殿里,扑进她怀里:“殿下,您别离开奴……”
灵玉茫然,顺了顺他的毛:“本殿何时说过要走?”
云真一脸幽怨:“摄政王说的。”
“本殿明明同姑父讲,本宫在这里混的很好,让他和父皇不必挂念啊!”
云真只听见了两个字:姑父。
“什……什么?”云真结结巴巴道,“摄政王是你姑父啊……”
“昂。”灵玉笑笑,“姑父人很好的。”
云真回想起方才那个阴郁毒舌的男人,嘴角抽了抽。
翌日,云真非常客气地宴请摄政王,还说了不少好话。
摄政王临走前,情不自禁叹了一句:“阿玉说,你很乖,起初本王还不信,现在看来,她好像没说错。”
云真脸红了一瞬。
“好好待她。”
“一定。”
等着看好戏的众人,收到了灵玉公主将被封为皇后的消息。
众人:?
你这个皇帝怕不是脑壳有包!
脑壳有包的新帝在新婚夜激动得像个毛头小子,他颤巍巍掀开灵玉的盖头,看着凤目含笑的公主殿下,快要哭出来:“殿下,奴是不是在做梦?”
灵玉眨了眨眼,笑道:“云真,不是。”
他被扑倒的时候听见灵玉道:“不必自称奴了,你现在是最尊贵的皇帝。”
“殿下,还不明白吗?”云真躺在龙床上,浑身战栗,“奴这一辈子,都是殿下的奴才。”
灵玉忽然觉得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摸出来一看,是条金链子,还系着银铃铛。
长长的,另一头定在床脚。
灵玉陷入了沉思。
云真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完了!”
这些东西是早就准备好的,后来改了主意,忘记撤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灵玉的脸,严肃又正经,硬着头皮道:“殿下……奴错了……”
“确实……”灵玉嘴角露出古怪的笑意,“你早该拿出来的。”
被金链子银铃铛扣住的云真:?
女人慢条斯理道:“你早说喜欢这些东西,本殿会的花样很多,咱们慢慢试呀。”
莫名觉得打开了殿下什么开关的云真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迷迷糊糊中,听见灵玉叹了一句:“永远不要背叛本殿,好吗?”
“云真,永远不会背弃殿下,永远。”他答。
灵玉就抱紧他,在他耳边道:“我好爱你呀。”
她说的是,我爱你,不是本殿爱你。
云真又没出息的哭出来了。
(ps:灵玉的名字熟不熟悉?摄政王这个人熟不熟悉?话不多说,看看这个链接你就知道了:当摄政王发现他的续弦还是原配时)
「完」
作者:梨子
文/公众号书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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