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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四年，他才首次官宣我是正牌女友。
1
我没有想到会在日常生活中，见到那个嘴唇QQ，像软糖一样的男生。
就在李一池手捧鲜花，站在KTV包间正中央的T台上，叫我“BABY”的时候，软糖男生推开了门。
只看了一眼，我就认出了他，因为他的嘴巴实在太性感了，粉嫩嫩，软嘟嘟，看上去就很好亲，也确实，很好亲。
内心一阵慌乱。
台下的朋友们开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李一池凑了过来，但我知道他只是做做样子。
我微微偏过头，目光正好瞥见软糖男生，他眉毛微微上挑，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在说，你这个骗子，可能还咬紧了后槽牙。
哦，他认出我了。
不过没关系，其实我并不在乎。
李一池的吻破天荒落在我的脸上，台下的起哄声仍不绝于耳。
甚是热闹。
只可惜，这样的场景，迟了四年。
和李一池在一起四年了，这是他首次官宣。
原本我计划，今天，此时此刻，给他一个巴掌，当场说分手，台词就是，虽然你还爱着我，但很可惜，我不爱你了。
但软糖男生的出现，让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把舞台交给李一池和他的朋友们，我去了洗手间。
磨蹭了一首歌的时间，从洗手间出来，如我所料，软糖男生正等在洗手间门口。
他走上前，一步一步逼近，我只能后退，直到角落，背部抵靠在墙上，他俯身，鼻尖距离我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他的舌头舔了一圈牙齿，仿佛猛兽即将要捕食猎物。
“那天晚上开完房，你为什么跑了？”他发问。
“因为你喝多了。”
“所以？”
“怕你不行。”
咣，软糖男生一拳砸在我身后的墙上，感觉他的手应该很疼，但是他连眼睛都没眨。只是脸又贴近了两分，近到我快无法聚焦。我屏住呼吸，心里拿不准他敢不敢就在此时此地吻我。
“BABY。”软糖男生的身后，传来李一池的声音。
“我男朋友来了。”我提醒道。
“那又如何？”软糖男生像个无赖一样，两个手把我圈起来，“你不是就想让他尝尝被背叛的滋味么？”
“对啊。”我快速点起脚尖，噙住软糖男生的嘴唇，使劲嘬了一下，然后快速放开。趁他愣神之际，从他的手臂下钻出去，“现在还不是时候哦。”
在李一池拐进洗手间的走廊之前，迎了出去。
“你怎么来找我了？”
“他们叫了服务员要合照。”李一池说，“佐岱，你也在这里，一起回去拍照吧。”
顺着李一池的目光，我回头，看到软糖男生正用手摸着嘴唇，一脸玩味。
“刚才没来得及问，这位是你的？”我看向李一池，等待他介绍和佐岱的关系。
佐岱走过来，把手搭在李一池的肩膀上，“我们是睡上下铺的好兄弟。”
哦，正好。
我靠在李一池怀里，笑意盈盈地看着佐岱，计划等下要拿到他的微信。
没想到拍照的时候，佐岱主动让服务员用他的手机，拍完后他建议摇一摇建群，把照片分享到群里。我当即掏出手机进群。
拍完照，活动结束。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回学校。
2
在大家的目送中，李一池送我到女生宿舍楼下。
“BABY，你能原谅我，不离开我么？”他手里抱着送我的999朵粉色玫瑰，吸引了来往女生的目光，“我错了。”
他认错态度诚恳，总是这么诚恳。
“谁让你一直藏着掖着，不告诉别人，我是你女朋友，让别的女生误会。”
“我只想和你安静地在一起，不想你成为众矢之的。”
他是计算机校草，钢琴协会首席，学生会主席，优秀毕业生，任何一个头衔，都让他成为焦点，而他的女朋友，毫无意外也是人们热议的对象。
他说想把我保护起来，不让别人看到，不让别人议论。
“可是，最近追我的男生那么多，挨个去拒绝，太麻烦了。官宣一下，可以帮我省去很多麻烦。”
他信了，眼角不自动地抽搐了一下。
“要乖哦，大部分的男人都是混蛋。”他帮我把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用皮筋把我散落的头发绑了个马尾，“我不想你再被男人欺负，才想把你小心保护起来。”
我腼腆笑笑，没有再辩驳，从他的手中接过玫瑰，进宿舍大楼，走到他看不到地方，拐进水房，把整捧花扔进垃圾桶，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像一个冷酷杀手，在宣判男友的死亡。
回到宿舍，盯着手机，解锁又关上，关上又解锁。
佐岱怎么还没加我？难道他不是为了加我，才当面建群的么？
也不是不能主动加他，只是对于男人来说，送上门的更像是餐后小点，吃一块就当过瘾，不吃就当减少热量摄入；只有主动出击并成功拿下的，才像正餐，值得坐在餐桌前，搭配餐具和用餐礼仪，好好享用。
突然舍友小C举着手机冲到我面前，“为菲，这是你？？？？”
那是李一池的朋友圈，配文是“亲爱的女朋友”，配图是手捧玫瑰的我。
放大图片，皮肤白皙，身型高挑，凹凸有致，连衣裙的卡腰设计将身材分成完美的黄金比例，更别说无可挑剔的妆容，连每一根头发丝都精致地待在该待的地方。
我很满意。
“你真的是李一池的女朋友？！”小A的表情已经不是意外，而是满脸惊恐，“李一池是很优质，但再优质的海王也是个渣男，你不会以为他会为你从良吧？你近三个月变化这么大，就是为了勾搭他？”
眨眨眼，点点头，我是为了勾搭他呀。
“为菲，你完了你完了。”小A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但又忍不住八卦，“海王眼光奇高，你是怎么勾搭上的？”
很难么？我只是让我的男朋友重新对我迸发出热情，只需要一些些手段就够了。
但是让他重新爱我不是目的，等他爱到浓时，再背叛他，才是目的。
在小A羡慕又担忧的眼神中，我心情舒畅地去卸焊在脸上的妆，还做了全套的脸膜、手膜、脚膜，擦了睫毛生长液，护理了每一根头发丝。毕竟美丽是我的武器。
做完所有护理，看到了佐岱半小时前发来的好友申请。
可能他现在正时不时看手机，灵魂发问，她怎么还没通过？
我故意抻到第二天早晨还没回。瑶姐说过，要让一个男人惦记你，最好是想吃你，却又吃不到，才显得特别，才会产生抓心挠肺的感觉。
3
早晨走出宿舍楼，发现佐岱裹紧了衬衫在抽烟。脚底下全是烟屁股。身旁的灌木叶片上落了一层雾水，佐岱连打了三个喷嚏，然后抬头，对上了我的目光。
“怎么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又想跑？”
“你不会是在这里等了一夜吧？”
我们两个同时问出口。
“打了一夜游戏，饿了，刚出来吃了口包子。”
“昨晚睡得早，没看见。”
又同时回答对方的问题。
佐岱从我手上抽走手机，又拽过我的手解锁，然后在微信给自己点了同意添加好友。
我看着佐岱的一些列操作，没有阻止也没有反抗，因为我看见正走过来的李一池，脸黑得像口锅，我很满意。
“不准拖黑我。”佐岱把手机塞回我手里，打了个哈欠，表示要回去睡回笼觉了。
和李一池擦肩而过时，他竟然还打了个招呼，就差明目张胆说，你女朋友不错，我看上了。我很满意佐岱如此明目张胆地挖墙脚。
“他为什么在这里？”李一池问我。
“路过，问我为什么没通过他的好友申请。我记得你说要乖，不要随便通过陌生人的申请，但他是你上下铺的兄弟，我才同意的。”
李一池拿过我的手机，熟悉地输入密码，打开微信，拖黑了佐岱。
“他家开酒吧的，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乖巧地点头，就像从前一样听话。
但逆反的种子一旦被种下，肉眼能看到的，就只剩下表演。
图书馆，趁李一池去洗手间的空档，我把佐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给发他了个“渔场见”，然后又迅速拖黑。
晚上，支开了李一池。5分钟撸了个全妆，短高开叉的长裙，透明衬衫半穿半挂在身上。
渔场酒吧。
是我这四年主要赚饭票的地方。
坐在熟悉的钢琴前，简单调了音，开了麦。
“爱到了尽头
是非对错
就让它随风
忘了所有
过得比你快活”
一首孙燕姿的《我不难过》，唱毕。吧台小哥哥过来说，“7号桌卡座客人，吧台角落的客人，还有3号沙发客人想请您过去喝一杯。”
我把微信码给小哥哥，“老规矩。”
小哥哥把二维码挨个送过去。
余光瞥见那些男人，眼角带笑的拿手机扫一扫，但很快表情就像被愚弄了。
那是个收款二维码。不陪酒，可以点歌。每晚全场只能点一首，价高者得。
从前也有人放肆，说我不过是个卖唱的，搞什么饥饿营销。拉着我要灌酒。
然后被酒吧老板的保镖灌了一整瓶，胃出血闹到医院。从此再也没有人敢造次。
时间长了，人人都知道，渔场酒吧老板总是护着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如果有人滋事，不问因果，一律男人错女人对。为此还高薪养着打手，有备无患。
弹唱了几曲，佐岱来了。
长了一张娃娃脸，嘟嘟的唇，白皙的皮肤，邻家小弟的模样很难让人联想到他是酒吧惯犯，撩妹高手。
每次佐岱来，酒吧老板瑶姐都会亲自作陪。
我在这儿弹了四年钢琴，每次来几乎都能看到佐岱。我曾经以为佐岱是瑶姐养在这里的小奶狗，瑶姐笑弯了腰，说和佐岱只有亲情，没有激情。
如果不是上次醉酒，估计我会一直和佐岱保持距离。
瑶姐把佐岱安排在角落的卡座，又招呼我过去，还帮我点了一杯“今夜不回家”。
“玩的开心。”瑶姐特意拉过我的手示好，彷佛忘了三个月前她刚吻了李一池，被我现场抓包。又或者，她以为，不过是个男人，还我一个男人，就是了。
瑶姐去照顾别的客人了，佐岱贴身坐在我旁边，喝了我的酒，眼神半警惕半挑逗，“你约我来，是要把上次的下半场给补上吗？”
上次，就是我三个月前，我在渔场弹唱，看到李一池在台下和瑶姐深吻。我当时从吧台后拎了整整一桶冰块，浇在李一池的身上。
那不是我第一次捉奸，李一池一而再、再而三的劈腿，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
我指着瑶姐，哭着问，“你喜欢她？你喜欢这种女人？她有的我也有啊！我哪里不如别人，你要出去找别人！！”
那晚我是真的生气了，喊着分手，喊到嗓音嘶哑。
听说酒吧的钢琴差点被我砸坏。瑶姐让佐岱送我回家，结果就被我拐到了酒店，逼着他陪我喝，谁不喝谁是孙子。后来喝太多了，他说要洗个澡醒醒神。结果趁他洗澡的空档，我跑了。我知道这很怂，但认怂也是一种必备生活技能。
“你要补偿我么？”佐岱问。
“是的，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再过一段时间，等李一池彻底爱上我的时候，我再背叛他。最好是捉奸在床的那一种。”我用瑶姐教的，眼神滑过对方，用肩膀轻轻碰触对方，还有练习千百次，一半欲望一半纯洁的笑容，带着疯狂和偏执的味道。
佐岱的嘴角浮出一抹笑意，“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没人会介意多一个漂亮的朋友。你还是可以四处风流，我只是希望，在我需要时，你能来，江湖救急。”说完我轻轻向前，吻了他好吃的嘴唇，表达我的诚意，“如果你没空也没关系，渔场向来不缺男人。”
他用回吻，表示同意。
第二天，我收到了佐岱送的小礼物。是一部华为手机，带镜像空间，就是换不同指纹解锁，会进入不同的桌面。他还附赠了一个微信小号，方便与他联系。
佐岱说，成为复仇女神重要的一步，是要有足够多致命的秘密，瞒着对方。才能在痛下杀手时，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李一池惊讶于我身上的变化，白T恤换成了白衬衫，帆布鞋换成了高跟鞋，透明的唇釉换成了豆沙色的口红。既有人妻的诱惑，又很具有攻击性。
也正是这些变化，让他发现，他的女朋友长大了，成熟了，似乎勾起了他的欲望。
我的手机里冒出了很多新的朋友，在食堂、在马路上，总有人来要号码。李一池时常绷着脸，教训我，“你不乖哦。”
后来只要我出宿舍门，他就要24小时无死角守在我旁边。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男朋友。
4
临近毕业，为女士打来电话，说她腌了两罐芒果罐头，毕业典礼的时候带过来。一罐多放糖，是给李一池的，她还记得李一池嘘甜。还有一罐不加糖，是给我的。
为女士是我妈，但很久很久以前，我就不再开口叫她妈，而在心里称她为，为女士。
她问，“毕业后，你们打算留在那边，还是回来？你长大了，自己的事情要上点心；你和李一池高中就认识，大学也谈了四年，如果留在那边，毕业后就住在一起吧；如果回来，就着手准备婚事，夜长梦多。”
“他出轨了。”
“小孩子家家，说什么出轨呢，无非就是小姑娘看上李一池人长得精神，学习又好，关键是家庭条件好，就往上扑，只有李一池拿定主意，你是正牌女友就行。”
前一秒还说，我长大了，后一秒就变成了小孩子，我打断了她的说教，“我亲眼看见，他和别的女生嘴对嘴亲上了。上一次也是，他和女生抱在一起了，还有上一次，三更半夜，女孩子失恋喝醉酒，叫他，他就去了，一夜未归。”
“是不是误会？”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可能连她自己都不信，转而又说，“菲菲，没有一段感情是没有瑕疵的，忍一忍就过去了，要抓大放小。”
从小到大，为女士都和我说，忍一忍就过去了。所有人都夸她性格好，脾气好，人缘好。
即使后来原配闹到单位，揪着她的头发啪啪打她耳光，她也一句不辩驳，闭紧嘴巴，低着眉眼。
单位里对她的同情多过指责，她越不解释，同事们越猜测，是不是有误会？是不是她被男人骗了？
没有误会。
真相就是她带着孩子，做了别人的小三，让那个男人帮她租了房子，给我出学费和生活费。在为女士的观念里，工作赚钱要累死，从男人那里赚钱，受点委屈罢了。
她被原配打的那一次，当天晚上那个男人就来了，心疼地帮她擦红药水，问她疼不疼。她没说疼或者不疼，只说，忍一忍就过去了。
那个男人心疼地抱着她，说一定会补偿她的。然后我们家突然多了一架钢琴。
别人都是从小就开始学弹钢琴，我是从为女士被原配打了之后开始学。
我能学钢琴，穿白色小皮鞋碎花连衣裙，能参加VIP小班补习，能进最好的高中，考上最好的大学。全仰赖她的温柔隐忍。
“李一池家里条件不错的，这样的男生不愁娶，贪玩一些也是应该的。他能选你做女朋友，是你的福气。他就算有缺点，你忍一忍就好了。”
我把手机放在窗台上，我真的很难心平气和地听完她对我的说教。我一直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的母亲。而她所有的隐忍和付出，口口声声说，都是为了我。
听筒里还传来喋喋不休的声音，伴随着入夏的蝉鸣，一声一声，吵得人脑仁疼。
6
临近毕业，我和李一池签了北京的工作。地点在国贸。
一杯星巴克要30块，而我的底薪只有6000块，还没算五险一金要扣多少。
李一池在国贸附近租了一个三居室，房租比工资还高。他说他妈妈已经答应了，房租家里出，等拿到户口了，就帮他在北京买套房。
他带我去看他的新居，站在落地玻璃窗前问，“你要搬来和我一起住么？”
这可真是个艰难的选择题。
我该选，住进免费的房子，享受步行10分钟到公司，但是要忍受他一次又一次出轨，很可能吵架后我连摔门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还是选，租在五环外，1800的次卧，每天通勤至少一小时，白衬衫再也洗不掉地铁的味道；
为女士果然是对的，没有什么不是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是究竟哪个更难忍呢。
把李一池打包的物品拿出来，衣服挂进衣柜里。
高中的时候，只会读书，还不认得这些品牌，只知道李一池功课好，成绩总是年级第一，待人友好，和我一起学钢琴，师从名师高哲。会打篮球，机器人项目在全国获奖，上台发言时，沉稳自信，全身都在发光。
殊不知是因为家里有矿，才让他站在人群之中，底气十足。
李一池让我放下整理工作，拉着我在各个房间参观，“BABY，这间向南，有落地窗，我记得你说喜欢清晨的第一缕阳关，这间可以做我们的卧室；这间屋子有点小，朝北，就做书房；还有一间西晒的，朝向也不是很好，就用来养猫吧，你不是一直想养一只猫么？”
连猫都能在北京国贸，拥有一间独立的房间，我的心，我的复仇计划，我的尊严，都被他不经意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毕业典礼的时候我爸妈过来，还有一些亲戚朋友，我妈要办个毕业party，你和你妈妈也来吧。”
嗯？
自从高中出了那样的事，他妈妈就一直看不上我和为女士，我们是连烂泥巴都不如的臭虫。我低着头。李一池拉着我的手，丝丝的温暖从他的手心传来，“我们迟早要结婚，双方家长见面也是迟早，不要怕，有我在。”
7
晚上，渔场酒吧。
一个人不停的弹唱。
佐岱坐了过来，放了酒杯在钢琴上，色彩艳丽，像是打翻了颜料盒。
他说酒是他刚调的，叫死亡前的挣扎。就像我现在的状态。
钢琴声戛然而止。
我很烦。
李一池的国贸三居室不停出现在我脑海里，那只未来会独享一间房子的猫，在嘲笑我。
今天白天，站在李一池的三居大房子里，我心动了。
也许，也不是不可以忍一忍。
毕竟，如果分手，就要忍受，住在10平米的隔断间里，每天和别的租户抢厕所，如果重新交了个男朋友，就要担心对方劈腿，或者担心担心买不起房。
总之，恋爱让人烦恼。
“去他家了？”佐岱的手抚上钢琴，舒缓轻快的小调区从指尖流出，我倒是不知道他也会弹钢琴。
曲调不是特别精湛，估计是疏于练习。也是，时常来酒吧喝酒听小曲的人，是不用刻苦钻研这种耗时的技艺。
只是他的指法和技艺与我的颇为相似，相似到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看着我偷学的。
不想回答他的问题，故意岔开话题，“谁教你的钢琴？”
“我家小侄女的男朋友。”
佐岱和我一样是个大学生，这骗人的鬼话还不说他家猫教的。
“你是不是在犹豫，男人的钱，男人的忠诚，该选哪一个？”
他的嘴唇真是性感，一张一合，就像在说，来啊，来亲我啊。和我在一起吧，完成你复仇最关键的一步。让自己和李一池一样放纵。
这个世界属于手握资源，并且懂得享受的。男女朋友又算得了什么。
我开始找房子。
在北京看房子，能让人迅速看清现实。
要么忍受距离远，通勤1小时起步，要么忍受房间小，巴掌大的地方连个简易衣柜都没地方，要么忍受楼龄比我年龄还大，楼道里堆满垃圾，蟑螂嚣张乱窜。
总之，死守价格的前提下，就不能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要，除非搬去和李一池住。
但自从他带我去看了房子之后，他并没有再提起邀请我一起住。
毕竟，和女朋友同居，太不利于他以后约妹了。
算一算，他夹着尾巴做人也三个月了，可能就像吸毒一样，劈腿也是会上瘾的。李一池后来说，如果不想和他一起住，他愿意补贴我房租。
真是个体贴入微的好男友，除了总劈腿，其他处处都好。
8
毕业季如期而至，一起来的有他的爸妈，还有为女士。
为女士主动示好，“听说一池租了新房子，趁着大人都来了，帮着打扫归置一下。”
李妈妈鼻孔都要翻上天了，“大老远跑来，打扫卫生？别逗了，深度保洁都做了三次了，哪个角落还能抹出灰来，得找保洁公司售后。”
为女士脸上一僵，她是一辈子没花钱请人来打扫卫生的。李妈妈随便一句嘲讽，傻子都明白两家落差有多大。
但为女士脾气好，特能忍，陪着笑脸，还掐了我的胳膊，让我不要怂拉着脸。
李妈妈爱热闹，也出手阔绰，把学校旁边的酒店宴会厅包下来了，让李一池带朋友们好好玩，就当毕业party，尽情狂欢。
毕竟毕业后，就再也聚不齐了。
大部分人都会成为社畜，为一日三餐，衣食住行，奔波卖命。不是所有人，都是生来就住的起国贸三居。
Party很热闹，但我向来不喜欢热闹。躲在洗手间门口，被佐岱找到，他拉着我，说送我个惊喜。
出了KTV，门口不远处有个小花坛，李一池正站在那里，帮女生把鬓边的头发撩到耳后。
女生仰头看着他，那眼波流转，就像两台强力发电机，
李一池揉了揉对方的头发，把一个方方正正的卡片塞进对方的牛仔裤兜，李一池塞了好几次才塞进去，“BABY，要乖哦。”
对方脸颊潮红，羞涩地点头。
李一池有个口头禅，总喜欢对我说，“BABY，要乖哦。”
而我以为，这句话也仅仅是对我而已。没想到他对每个妹子，都是这样。
感谢佐岱给我的微信小号，那是个他养了两年有余的钓鱼小号，好友里只有一个男生，是李一池的微信小号。
聊天框里，BABY满天飞。
佐岱说，他知道李一池有个微信小号，里面养了好多妹子。每个妹子都被称呼BABY，连情话都可以复制黏贴，或者批量群发。每天的开场白是，“BABY，今天你乖么？”每天的结束语是，“BABY，要乖哦。”
所有的妹子都是一次性的，他从不会约同一个妹子两次。李一池有洁癖，他说，只有第一次是干净的。
嗡嗡，手机响了，为女士问，“你在哪儿？见到一池了么？马上轮到你们表演了。”
“知道了。”
挂了电话，调整了面部表情，走向李一池，拉起他的手，“演出要开始了，我们快进去吧。”
再用余光不经意瞥见旁边的妹妹，“呀，这不是刚入学的学妹么，这么晚了你还在学校外面，我听说你们这一届的辅导员很严格，晚上常常突击点名。夜不归宿被发现可能会被记过哦。”
女生果然有些怕，在大学里，辅导员是一类万万不能得罪的人，因为对方有一百种方式给对方穿小鞋。
好心提醒完，拉着李一池进了宴会厅。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来到宴会厅正中央的钢琴前，双双入座。
四手联弹了舒伯特的《F小调幻想曲》，飘逸、清纯，像天外飘来，又像从心底唱出的歌。
原本是一首诗情画意的浪漫曲调，但是我临时改曲，李一池几个音符乱了调，很快又跟上了我的节奏。
如果说我是刻苦型选手，李一池就是天赋型选手。
临时改奏的曲调，其实已经提前练了很久，如今弹出来，假装是即兴，而李一池是真的即兴。越弹越气，气自己，也气他。
曲调越来越激昂，节奏越来越快，李妈妈听得入了神，随着曲调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一曲结束，同学们安静到忘记了鼓掌，佐岱在角落，倚着柱子，带头拍了手，像点了鞭炮，掌声如同海浪。
连李一池都显得小小吃惊，因为这慷慨激进，像是要把敌人逼到死角的曲风，和从前温婉轻快曲风差别太大了，“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我眨眨眼，“还有一些小秘密而已。”
“什么秘密？”
指腹顺着凳子，滑过他的大腿，一路沿着他的胸膛，停在他的唇边，仿佛要堵住他的嘴，“不要问，只不过是和你一样的秘密。”
李一池的脸色微怔，很快恢复如常，然后吻了上来，这是他第一次，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用行动承认我是他女朋友。
原本这段钢琴曲结束，我安排了佐岱帮我投屏，上面是李一池所有劈腿的证据，可是李一池的吻，扰乱了我的心。
毕竟他吻我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原来他的吻也可以这么绵长，这么深情，这么温柔。我贪婪地不想停下。为什么我们不能像普通的男生女生一样，谈一场普通的恋爱。
这一瞬间，我忘记了我要复仇。我想忘记一切，我想变成一张干净的白纸。
9
party的后半场是happy hour，李一池备了足够的啤酒，还请了瑶姐和渔场的调酒师，现场制作甜甜的鸡尾酒。也不知他们是以为翻过篇了，行事磊落不避嫌，还是把我当傻瓜。
音乐换成重金属风，party主题是，“如果明天就要各奔东西，今天就让我放纵一次”，长辈们全都离场，party更像是末日狂欢。
要在毕业前告白的，要在毕业前分手的，都在酒精的刺激下，暂时放下了理智。
我在宴会厅门口抽烟，其实我并不会抽烟，只是假装，吸了一口，觉得嘴巴里，胸腔肺都在燃烧。佐岱顺走我手里的烟，对着还有口红印的烟屁股，吸了一口，吐出滚滚烟雾。
“瑶姐怀孕了，你猜孩子是谁的？”
我震惊地看着佐岱，我还没完成对李一池的背叛，李一池又一次结结实实绿了我？！
“瑶姐打算把酒吧关了，回家生孩子去。她也不是真的喜欢李一池，只是喜欢李一池的优质精子，双商在线，颜值不俗，黑市上至少六位数呢。”
跑到树边，干呕起来。
原本我以为瑶姐算是看破红尘的女子，原来也不过是个假装洒脱的骗子。
瑶姐的故事是她亲口给我讲的。
年轻的时候，不顾家里的反对，和外地小伙子恋爱，脑子一热就舍下一切跑去外地和对方同居。
瑶姐仰慕对方一身才华，可才华不变现也不能当饭吃。
那年，瑶姐20岁，怀孕了，对方是个没有编制的音乐老师。工资连两个人都养不活，更别说多个孩子。瑶姐偷偷把孩子流了，对方丝毫没有震怒，只是抱着瑶姐痛哭流涕，说，一定会对她负责。
后来对方从体制内出来一边创作，一边教学，名气大了收入多了。仰慕他的姑娘也多了，但他都藏得极好。
偶尔一两次，瑶姐发现猫腻，立刻到小三单位，闹得沸沸扬扬。瑶姐以为对方只是被不要脸的女人勾引，一时冲动。瑶姐一而再、再而三原谅了对方。
直到后来对方被废了双手，闹出丑闻，还出了人命，瑶姐才知道，他们在一起10年，她被绿了10年。
瑶姐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伤透了心，飞回北京，然后彻底放飞了。每天辗转于不同的酒吧，与不同的男人纠缠。
她最喜欢玩的游戏，是用尽撩拨之术，玩弄诸多男人于她手掌之中。
后来她觉得自己玩不过瘾，向家里要钱，想开家酒吧。
她有3个哥哥3个妹妹，她最不受宠、几乎没得到过父母的关注。连私奔、分手这种大事，也没在家里掀起太多水花。借钱更是不可能，只有小舅舅赞助了她。
我18岁念大学时，想找份卖唱的兼职，赚点生活费。毕竟我不想再花为女士给的钱了，更不想她因为我再去寻个大方的男朋友。
别的酒吧都不愿意雇用我，因为漂亮又年轻的女大学生，在酒吧最容易惹事生非。
那时瑶姐的酒吧正在装修，瑶姐站在门口抽烟。我和瑶姐四目相对时，我觉得这个女人看起来好眼熟，瑶姐也打量着我。
我被潜意识的力量驱使，上前询问，这里招不招弹唱。
瑶姐让电锯工人们停下休息，她拉把凳子，坐在我面前，听我弹唱完了一整首歌，打了个激灵，“你的声音太欲了。”然后打电话给小舅舅，“酒吧名字我想好了，就叫渔场！”
人人都是鱼，人人都可以来这里捕鱼。
酒吧的标志，是魅惑的美人鱼缠绕着一把巨大的鱼叉。
瑶姐说，听完我的歌，觉得应该让全世界的女人来狂欢。
瑶姐是个还不错的老板，直到她吻了我男朋友。
即使瑶姐知道了李一池是我男朋友，她也没有道歉，她说，只是一个男人而已。如果我想要男人，瑶姐可以送我一卡车。
瑶姐教我，和男人说话的语气，拿捏的腔调，连走路姿势都要让我重新学，即使没身材，但也要走出风情万种；不要轻易和男人对视，眼神要漫不经心滑过对方，似有千言万语呼之欲出，只等对方一探究竟；举手投足要慵懒自信，还要媚态横生。
我学的很快，用瑶姐的话说，可以出去浪了。我对浪没什么兴趣，只想做个普通人。
瑶姐保证过，再也不碰李一池。
可是，怎么就怀孕了呢？
一阵风吹来，我打了个激灵。
佐岱说，“我也只穿了一件衬衫，要不我们相拥取暖？”
不等我回复，佐岱把我拉近怀里，“你的复仇已经输了，输的很彻底。”
大脑开始死机。
“其实我很好奇，为菲，以你的智商，为什么不是在被绿第一次时，就和他分手，而是被绿了四年之后，竟然想着要复仇？”
Party的后半场我没有再回去。
在宴会厅的楼上，我和佐岱开了房。我和他讲了一个秘密，关于我和李一池的秘密。
10
佐岱说，报复渣男的最高境界，是不要把对方当人看。只当是一件物品。是衣柜里一件可有可无的衬衫，是化妆包里诸多色号的口红之一，是衣帽间里偶尔拿出来配一配穿搭并不实用的包包。
于是我只是在去上海之前，通知了李一池，我参加了公司的人才培养计划。要去上海呆一年。上海有宿舍，有食堂，很适合我这种初入社会的一穷二白的萌新。
李一池先是震惊，质问我，为什么不和他商量？然后是不舍。
去上海后，工作忙到时常不回他信息时，他会在聊天框里自说自话，说今天的天气，拍今天的午饭，聊在小区里遇到的一只蠢萌小狗，又或者是吐槽同事老板客户都很傻。
他说，想我，想见我。要来上海找我。
如果不是朋友圈里看到瑶姐更新的孕照，我都要以为李一池心里只有我，全都是我。
我和李一池说，工作忙，没空见面，过段时间吧。
瑶姐孩子满月的时候，我回了一趟北京去看她。
她家里很冷清，只有一个月嫂，和嗷嗷直哭的宝宝。
家里人显然并不认可瑶姐当年私奔，如今又生了个来路不明的孩子。瑶姐说，只有小舅舅时常过来。
门铃响了，瑶姐去开门，来的人是佐岱。我玩笑瑶姐，还说不是养的奶狗？坐月子最丑的样子都不介意对方看，是真爱了。
瑶姐解释，佐岱是她小舅舅，年龄小辈分大如假包换只有亲情没有任何花边故事的小舅舅。
“要不是瑶姐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为什么去上海不和我说，为什么删了我的微信，为什么也不上微信小号？”佐岱似乎是在咆哮。
我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小点声，别吵醒了宝宝。
“如果知道你秘密的代价是让你推开我，我情愿不知道你的秘密。”
毕业party那晚，在酒店，佐岱说，距离我复仇李一池，只剩一件衣服的距离。
我说，能不能边脱，边听我想讲个故事。
高中的时候，我和李一池都跟随高哲学钢琴还有音律。只不过李一池是找熟人、托关系多方辗转，才有机会交1000块一小时的钢琴费，而我是免费的。因为高哲是我妈的男朋友。
我一直不知道我爸是谁，但我有过好几个叔叔，其中高哲算是比较有钱，供养为女士和我时间最长的。
为女士一直很感谢高哲，因为别的男人都很嫌弃她带个拖油瓶，但高哲不仅不反感，反而对我也很友好，至少明面上是这样。为女士一直教导我，高哲是个好人，要感恩。
但其实，高哲是个魔鬼。
高哲曾贴着我的耳朵说，“我怎么会看上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我看上的是你。为菲，要怪，就怪你太美好。”
而那时，为女士正在厨房为他做晚饭。我想尖叫，但他说，“如果你告状，我会告诉你妈妈，是你招惹我的。你们住的房子，你上学的学费，你的裙子，你的皮鞋，你参加演出的所有费用，都没有了。你不在意，可是，你妈妈在意，不信，你试试。”
后来我时常假装划破手，不想上课，被为女士揍过好几次。揍得最厉害的一次，我跑到了护城河边，当时想，不如死了算了。把我这条贱命还给她吧，我觉得活着好痛苦。
刚踩上石墩，被人拽了下来，两个人一起摔坐在地上。
来的人是李一池。
在那天晚上之前，他是和我互有好感，但仅限于常常互相偷看的男同学，在那天晚上之后，他成了我的同盟，我的男朋友。
李一池问我怎么了。
我并不想说，因为难以启齿，也因为连为女士都不信，和他说又有什么用。
可是李一池说，你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忌讳。他生怕我再跳下去，死命地拽着我的手。
可能是那一刻我感受到一种，不同于为女士的，来自他人的善意。于是我告诉他，带着一种，诉说遗言的悲壮心情。
然后，他轻轻地，有点笨拙地抱了我。后来他说，那是他第一次拥抱女生。他说，不要怕，不值得为了坏人伤害自己。
当天晚上他送我回家后，约了高哲，他带了一根棒球棍，打断了高哲的一双手。一双手对于钢琴大师来说，比命还重。高哲不仅问他要了天价赔偿费，还闹到学校，要求让他退学，还要起诉。
学校问他为什么故意伤人？他沉默着，什么都不说。李妈妈在办公室都要急哭了，问他是不是要被送到警局才满意？到底为什么？！
幸好很快爆出了高哲和为女士的丑闻，媒体，音乐协会，高哲所有学员的家长都知道了，高哲疲于回应。为女士因此丢了工作，成了人人愤恨的小三。
最后把高哲推到风口浪尖的是，小B自杀了。
小B和我们一起学钢琴，是个很内向、很腼腆、皮肤很白的女孩子。
她的遗言很短，我以为他真的喜欢我，我以为，他喜欢的人只有我一个。
新闻轰动一时，高哲的妻子当时已经孕5个月了，因为盛怒，孩子掉了。从那之后，终于死了心，离开高哲，回了娘家。李家花了一笔钱，和高哲私了。
后来我和李一池在一起了，我们再也没有提起过高哲，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是毕业party那晚，在酒店我告诉佐岱的。
那天晚上我自嘲，“我和李一池恋爱四年，仅限于牵手。拥抱和亲吻都很少。”
佐岱说，“因为你不干净了。”
真是可惜，白璧微瑕。这是李一池对我的评价。有一次他们宿舍喝酒，大家都喝多了，李一池自己说的，而且是哭着说的。哭得特别伤心，彷佛有人毁了他最心爱的东西。
9
门铃又响了，瑶姐去开门，没有想到门外站着的，是李一池。
李一池几乎没认出来，眼前这个浑身虚胖，面部浮肿，眼窝深陷，头发乱糟糟像一捧鸡窝的女人是瑶姐。
瑶姐想关门，但已经来不及了，我扶着门框，“是我叫他来的。孩子都满月了，却还没见过爸爸，那怎么行。”
小宝宝泪眼汪汪地看着我们这四个关系错综复杂的大人，然后“哇”哭地更大声了。
“BABY？”李一池大概以为我的那句“没见过爸爸”是在开玩笑。
“李一池，你都是别人的爸爸了，就不要再叫我BABY。分手吧。”我本来还想撂一句更狠地，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可是我发现，我说不出口。
小B自杀后的两年，我一直深度抑郁。我以为死的人，应该是我。
李一池一直陪着我，他说，决定死亡只需要一时的勇气，活着才是无尽的勇气。也许小B去更好的世界了，那里没有欺骗。
如果没有李一池，很可能在护城河边，我就已经去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习惯了李一池在身边。
就像瞎子习惯盲人手杖，瘸子习惯腋下拐根。即使后来我发现，他并不好，但我也不敢离开他。
也许就像为女士说的，每段感情，都有瑕疵，没有什么是不能忍的。
可是偏偏，促使我决定离开李一池的，并不是他一次次的出轨，而是佐岱告诉我的，白璧微瑕。
我转身出门，李一池追了上来，他拉着我的手，我使劲甩开，他从后背抱住我，我拼命挣脱。他知道这一次，我是认真的，要分手。
恋爱四年，男神终于官宣我是正牌女友，可此时我却提出分手
“BABY，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离开我。我是真的喜欢你。让家里拖关系找高哲学钢琴是为了你，找高哲打架是为了你，留在北京是因为你说不想回去，我刚养了一只猫，你一直想养猫，我记得。”
李一池痛哭流涕，一直说着，“我喜欢你，喜欢你。你原谅我吧。”
“那是一个生命，在你此后的后半生，无论你愿意与否，都有一个人叫你爸爸。你可以不承认，可以逃避，甚至可以抛弃，但永远也抹不去你们之间的血缘至亲。李一池，你说，让我怎么原谅你？”
他依旧抱着我不松手，因为太过用力，而身体微微颤抖，泣不成声，重复着：“我错了，我错了。”
我在他耳边轻声说，“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瑶姐的前夫，是高哲。”
他的眼神里满是震惊，本能地松开我，对着墙干呕。
什么是白璧无瑕？就是说，我是被高哲污染过的。李一池很少拥抱，很少吻我，是因为我不干净。那他睡了高哲的前妻，又算什么？
电梯门开了，我走了进去，李一池半弯着腰抬头看我，我报以浅浅的微笑。
就像高一新生开学，我拿着高哲给的学费站在报道处，想一把火把这钱都烧了，后面的排队缴费的同学不停催促我，在发什么呆。
李一池站在我身后，说慢慢来，不着急。我恍如梦中惊醒，把钱递进财务窗口，回给李一池破碎而无奈的微笑。
电梯门关上的前一刻，佐岱快速上前，跟我进了电梯。
“李一池很少去酒吧，他喜欢纯情的妹子，是你带李一池去的渔场，是你把他介绍给瑶姐的，为什么？”
“我目的这么明显，看不出来么？拆散你和李一池，我才有机会。”
“你这么做会不会太卑鄙？”
“你的世界里，全是坏人，我又何必做个好人。”
佐岱站在我身旁，轻轻拉我的手。
大楼外，阳光明媚，晃得人睁不开眼。
10
（佐岱篇）
瑶姐酒吧开业的时候让我去捧场，毕竟搜刮了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我作为大股东应该到场。
原本并没有给予厚望，毕竟一个被前夫伤透了心、还流过两个孩子的中年女人能搞出什么花样来呢，但我还是被吧台上弹唱的女生吸引了。
女生的歌声阴柔又充满力量，像有无尽的欲望被封印，要诉说。浑身上下透露着凉薄，有一种很高级的性感。
她的名字叫为菲，瑶姐说，和我很搭，我们组合起来就是为非作歹。
后来我常去酒吧听她唱歌。
发现竟然有男人想灌她酒，我请了打手教训了几个不懂事的酒鬼后，再也没人敢找她麻烦。
听说她有个男朋友，但男朋友并不知道她在这里卖唱。她在这里很乖，四年来没有和任何顾客发生过任何故事。也有可能是她根本不屑于发生故事。
后来有一次室友喝多了，给我讲了白璧微瑕的故事，我如梦中惊醒，原来世界这么小，故事里的人，都在我身边。
我怎么也想不到，她男朋友是个渣男，是个深爱她，却又不停伤害她的渣男。
再听她弹唱我就明白了那股骨子里的凉薄，其实是在求救，如同幼小的灵魂被困在漆黑的深渊里，在求救。
每次在酒吧听她弹唱，我都觉得像在哭泣，听得我心疼。
我不知道是因为她把最隐私、最不齿的秘密告诉了李一池，还是因为李一池为了她不顾后果地去找高哲算账，还是因为她真的那么喜欢李一池，以至于，李一池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轨，她都选择了隐忍。
但我不忍心看着她待在自己孤独的世界里。
是不是无论李一池怎么伤害她，她都会忍？
快毕业了，她说工作后可能不会再来酒吧兼职了，因为社畜连睡觉的时间都得拿来工作赚钱。瑶姐也说玩腻了，想把酒吧关了，去国外买个精子，生个孩子消减下半辈子的孤独。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于是，我把李一池带到了酒吧。李一池和高哲其实是有几份相似的，满腹才华，看起来斯文，其实是个败类。不用我再推波助澜，瑶姐就看上了他。
后面的发展，和预想的一样顺利。除了她去上海后，又拖黑了我。
就像宝石沉入海底。
但我知道她一定会回来，完成她最后的复仇。还好我等到了。
走出瑶姐的单元楼，她眯着眼睛迎着阳光，仿佛从黑夜中走出来还不适应光明，我牵起她的手，好想和她说，没有关系，都过去了。
其实早在高哲被打坏双手，爆出丑闻的时候，噩梦就已经过去了，可是，她却一直把自己困在那里。
但是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地陪着她。
她若想留在噩梦中，继续自我伤害，我挡在她扬起的刀前。她若愿意放过自己，重新开始，我陪着她。
她转头看我，眼里满是泪水，“当年高哲和为女士的举报信是我寄给协会、媒体；是我亲手出卖了我妈；
我一开始就知道瑶姐是高哲的前妻，我在高哲钱包里见到过他们的照片；
我可以在李一池第一次和瑶姐接吻时，就告诉他，可是我亲眼看着他犯错，亲手推他进深渊；
他和瑶姐的孩子，不会幸福的，那个家庭，一开始就是个破碎的家庭。
我是和他们一样的坏人。”
眼泪滚落在她的脸颊，眼神里满是绝望。
我抱着她，把她的头摁在我的肩窝，我该怎么去劝她。
劝她相信，即使是烂泥巴也可以开出美丽的花，劝她相信，即使瑶姐一个人，也可以把孩子养得又白又胖，劝她相信，坏人在作恶时是不会心痛的，但是她心痛，她自责，她不能算个十全的坏人。
但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抚摸着她的脑袋，轻拍她的背，她有太多悲伤和委屈，她不需要我的安慰。
“你喝醉的时候说，我的嘴巴很好吃，是真的么？”
她在我怀里轻颤，怪我破坏了她哭的意境，害她笑场。
我不会告诉她，我给她的吻格外美味，是因为都带着深情。（原标题：《男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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