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鸹撒,这是陕西关中民间过去一种比较常见的吃食,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吃食在乡间几乎绝迹,很多年都再没吃到了。

尽管多年不再曾吃到,但它在陕西民间吃食里应该有一个位置的,毕竟它是那个年代岁月的一种见证,也是陕西男人的一种写照。

老鸹在关中方言里就是乌鸦的意思,鸹的汉语拼音本为guā,在陕西话中被念成了wā;撒发音为sá,在关中方言里就是头的意思,参照咱陕西的黑撒乐队,其实这个字写起来复杂:左边月字旁,右边上面一个天,下面一个韭,字库里都寻不见这个字,所以一般用撒代替。因为这种面食做出的形状形似乌鸦头,故而叫做老鸹撒。

山西临汾老鸹窝(很多人见过没吃过的老鸹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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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面食大省,陕西外卖榜上有名的面食不胜枚举,比如臊子面,油泼面,拉条子,扯面,在很多全国游客心中都有口皆碑;在陕西乡间也有很多出众的面食,比如搅团,面皮,汤汤面,卤汁面这些,在乡间深受大众喜欢。不管是这些城里外卖的,还是乡间流行的,都长期活跃在陕西很多人的餐桌上。

但偏偏今天说的这个老鸹撒,已经离开人们饭桌多年了。

陕西诸多面食都有美好的传说或者来历,比如羊肉泡、锅盔,臊子面这些,而且很多面食上桌多是在重大的节日(比如春节、中秋),或者有重要客人到来的时候。但老鸹撒上饭桌的时机,相比就寒硶得多,它的出现多是在农忙时节,或者男人下厨房的时候。

山西临汾老鸹窝(很多人见过没吃过的老鸹撒)(2)

每至夏忙秋收,农村是最繁忙的。地里漫天响着收割机、拖拉机、蹦蹦车这些大型器械的轰鸣声,庄稼、果园到处是匆匆忙忙的脚步,大人、老人、小孩,男男女女都像上战场一样,各忙各的事项。大人作为主力忙活在地里,小孩作为帮手给大人打下手,老人做一些辅助性的事项,以确保整个家庭的有序运转。

一天的忙碌,快要把人的心劲耗尽,回来做饭就更没有时间,没有心劲。这个时候,谁家要是还能午饭做一顿面,那要么是他家的地太少了,要么是主人家还年轻,身上的力气还没使完。对于大多数家庭来说,这个时候做午饭是一项艰巨的任务,非常考验人的任务。

也许是在这样的机缘可能之下,老鸹撒就应运而生了。这种吃食,做起来太省事了,前后二十来分钟就可做好,而且吃了又特别耐饥特别管饱,所以在乡间农忙时节还是很受欢迎的。

山西临汾老鸹窝(很多人见过没吃过的老鸹撒)(3)

老鸹撒做起来,简单易上手。就是在面粉中加入水,搅拌至糊糊状,不能太稀,也不能太稠,要不然筷子就夹不住了。与此同时,锅里水烧开,就可以直接夹老鸹撒了。

这是一项比较考验筷功的技艺,得须要夹得圆圆的,大小均匀,而且速度要快,夹的过程像削铁如泥最好,最后才有可能吃到一锅煮熟的老鸹撒。要不然夹的大小不一,夹的太慢,3分钟都夹不完,那煮出来,生的生,熟的熟,nong的nong,碎娃吃了要吐出来,男人吃了要骂,公公吃了要抱怨,这媳妇可就受委屈了。

山西临汾老鸹窝(很多人见过没吃过的老鸹撒)(4)

老鸹撒煮好之后,基本都调成汤饭,浇上酸醋油泼辣子,再撒上下锅菜,颜色和味道都非常nice。这一碗饭热腾腾的,在大夏天吃,吃得人大汗淋漓,有嚼劲又非常顶饱,再忙一下午到黑间,人也都不觉得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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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鸹撒在乡间一年吃的次数也不多,多在秋夏两忙,毕竟这东西还是比较硬,太管饱,太考验人的肠胃消化能力。

老鸹撒还会在一些时候出现比较多,比如男人给女人做饭的时候。

农村的男人干活都是一把好手,但要是指望他下厨房做饭,那就休想吧。一顿饭往往都是女人做好端上桌,男人吃完饭撂下碗筷勾子一拧就走了。

所以对于农村的女人来说,谁家的男人要是给女人做顿饭,那可是很稀欠的事情,女人得高兴好几天,还能拿来给旁人羡慕。

山西临汾老鸹窝(很多人见过没吃过的老鸹撒)(5)

这样的情况在我的父亲身上就曾发生好几次。

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最大的嗜好就是打麻将,父亲打麻将在整个村子都出了名,他常常打得不知吃饭,夜不归宿,害得母亲每到饭点或者晚上要去麻将场喊他回家。每去麻将场,母亲都是烦躁的,但还得压着气。在烟雾呛人的小房间,在一群男人间喊自家男人回家,常被其他男人说笑,母亲一边陪笑,一边奢望父亲回家,但父亲跟母亲回来的次数总是少的。

母亲常常为此和父亲吵架,但父亲打麻将就像上瘾一样,还是不知悔改。每次父亲第二天回来,他自知理亏,对母亲都是一脸赔笑,然后当天的饭食和家务父亲都“知趣”地包揽。

一向到地里、家里耀武扬威惯了的父亲,到了厨房真是捉襟见肘,他又要烧锅,还要做饭炒菜,他一个人常常应付不过来,就把我拉去厨房,我帮他烧锅。他看着厨房的盆盆罐罐,一时也不知道做什么。就悻悻跑去房里问候母亲,母亲也不理他,父亲自讨没趣,返回厨房也就自己试着做起来。忙了一会父亲又问我要吃啥饭,我说啥都行。

结果只见,父亲拿起盆,舀面,兑水,然后抡起袖子,呼哧呼哧地搅拌,待锅里水滚了,父亲一筷子夹下去的时候,我才看出来他要做老鸹撒。父亲下老鸹撒的场面真震撼,把锅里的水花一波一波往外溅,吓得我赶紧跑开灶膛。待父亲下毕,锅里再次沸腾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父亲的老鸹撒大大小小,真和老鸹的脑袋一样,太大了,父亲怕没熟,又喊我继续烧锅,到后来再揭开锅盖,有些已经都nong了,煮成碎渣了。

当父亲把一碗热腾腾的老鸹撒端到母亲的跟前时,母亲竟然欣然接受,而且高兴地吃起来,还对父亲的老鸹撒点评一番,这老鸹撒真像一剂神奇的汤药一样,让母亲之前的烦躁气愤转瞬即逝。

山西临汾老鸹窝(很多人见过没吃过的老鸹撒)(6)

父亲乐意接受着母亲的批评,脸上也舒展开了,而我永远都觉得父亲的老鸹撒一没吃相,二没有味道,我吃完一个后再不愿吃第二个,更愿意啃馍。

到现在,十多年过去,我仿佛理解了,为什父亲的一顿饭就可以让母亲的烦躁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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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过去,曾经的老鸹撒在乡间的饭桌上好像绝迹了,再没有见到人家有吃过。

十多年来,曾经的农村也悄然发生了巨变,繁重的农务大部分已经被机械化代替,人对于土地的依赖性也在不断减弱,也许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没有人再会因为农务繁重时间紧张而仓皇地去做一顿老鸹撒,并且今天人们的生活水平更高,人们的选择性更多,没有人愿意再去吃那种又硬又管饱的老鸹撒了。

山西临汾老鸹窝(很多人见过没吃过的老鸹撒)(7)

吃老鸹撒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了,但作为一种关中民间吃食,它也曾滋润了很多人的肚子,在关中民间吃食里,它应该有一个位置。

作者:黑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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