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小时候过春节的回忆 巜春节回忆那年的春节(1)

到我这把年纪,已经享受了70多次过大年的快乐了,但最让我难忘的春节有三次,今天,就敘敘其中的一次吧。

那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后的第一个春节,还是从下乡的那一天说起吧。

那是1968年10月12日,我们一群天真烂漫的城市学生登上了开往农村的敞篷解放卡车,目的地在200多公里之外,车上坐着同一学校的30多个同学和一个随队教师,其中十几人将落脚在离县城较近的丁村,剩下的17人被安排在离县城80多里的白马林场,我就是其中的一员,从此,我们将共同生活在一起,变身为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

每人随身携带着打好的背包,一床被褥和一件上面发的棉大衣,加上脸盆牙具,就是我们这些知青的全部家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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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17人中,与我同是初中二年级的有8人,其它9人是同校的高中同学,但我们班只有我一人,由于我在文化革命中父亲被批斗,我无权成为“红卫兵",就闲赋在家当了“逍遥派”,没有参与跨年级的大运动,与我直接认识的也只有曾经是小学同学的两个人,其它人都不直接认识,而其它人都是积极的运动员,彼此非常熟悉,他们之间欢声笑语洒满了一路。

那时很少有柏油大马路,大部分是坑洼不平的土路,车速很慢,到天黑才到县城,在马车店打地铺过夜,所有人的新鲜感都方兴未艾,各种插科打诨不绝于耳,但随队张老师讲的故事却让我们笑到快天亮。

他说:"故事的名字叫恍惚,说的是过去有个马车店来了四个挑夫,每人推着几百斤的独轮车走了一整天了,累得骨头都散了架,吃完了随身携带的干粮躺下就睡,顿时鼾声如雷,把大车店震得天翻地覆。

觉过三更,老大身上痒,就使劲在老二大腿上挠了起来,但不解痒就使劲挠,一直挠到流血,老二竟然睡得像死猪,却不想老三摸到老二的血,就对老四说:尿床了,快出去洒尿,老四闻声便起身到屋外尿尿,因为旁边有个豆腐坊水流不断,老四就以为没尿完,站着边睡边尿,一直尿到天大亮,老大一看少了一个人,就跑到屋外,看到老四还手持"兵器"还站在坑边闭着眼练尿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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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我们这些头一次住大车店的学生仔来说,这个故事真过瘾,笑得我们前仰后合。

但对我们这些还在畅想未来的嫩知青来说,现实的残酷让我们始料未及。

我们的知青点还是令人羡慕的公社林场,占地四百余亩,种植有桑树丶苹果树和农作物。但给我们安排的住房却让人惊讶不已,男女生各一间茅草屋,北面没窗,南面只有一个小窗,窗户是木栏杆,没有玻璃,门很低,必须弯腰才能进,进门后把腰伸直,头就立刻被房梁碰了个金星乱冒,靠北墙是我们入榻的位置,没有床,还是像大车店一样,铺了一层杆草的地铺,就这样,我们解开行囊就各就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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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农村尚未通电,一盏小油灯象萤火虫,不足以让草屋里的13个人都获得足以写日记的光亮,但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高中刘某等发现草屋里有一口大缸,缸中满滿的柴油,在墙角处还有一堆蔓茎,他们灵机一动,用小刀在蔓茎上挖个坑,把柴油灌入,并用绑背包的棉绳浸入柴油中,一个蔓茎灯就点亮了,这引起一阵欢呼,于是13个人每人都自制了蔓茎灯,都爬在铺上写日记或给家人写信。高中那个姓黄的同学还多做了两盏灯送到了女生那里,别的人都知道,女生中有一人是他女朋友。

这一晚是我们这些涉事未深的知识青年在新家中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在十三盏黑烟乱冒的蔓茎灯的映照下久久未能入睡。次日清晨当我们被敲钟声震醒匆匆爬起来时,互望之下发现每个人都被烟油熏得黝黑,尤其是鼻孔处更是黑到深处,人人都成了黑鼻灰脸的丑八怪,每个人互视后无不捧腹大笑。

接着开始分配工作,我们知青组十几人先后分到了苹果组丶桑蚕组丶农业组丶铁匠组,而我被分到了最脏最累的染房。每天一早就要从染缸中把土布从夹板中拉出来,染缸里的液体是强碱性,那时没有劳保用品,一天下来手已变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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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房的工作是;早上把头一天泡进染缸的土布一条一条篦水拧出来,再放入染锅中,由师傅先添加蓝靛和硫化碱,再把头天浸泡过的布放入,师傅不断把一条一条布翻挑数小时,再一条条挑入缸中,剩下的就是我们小工的工序了,把染好的布通过中间带孔的竹扳篦出来,再放在手推车上送到房后的池塘,扔进水中,并用长竹竿来回摆,再挑回到手推车上,将布送至晾杆处,一人持杆一人往杆顶挂布,再将布上架晾晒。下午,将布收回,由另两个师傅叠好。小工的活还没完,还需将未染的白布再浸泡缸工,待次日从缸工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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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的冬天来了,那年的冬天出奇的冷,零下十七度,是当地有记录以来最低气温。早上染缸里已冻起了一寸多厚的冰,每天都要用榔头将冰砸破,再用手将一缸的布从黑水中捞出,冰水刺骨寒,染液把手皮腐蚀得惨不忍睹,只有染锅师傅有胶皮手套,因为染锅水温140度左右,粘着手手就烂,而小工连胶皮手套都没有,直接下手干,被碱水腐蚀地脱了几层皮,晚上躺在被窝里麻木的手才暖和一点,并裂出一百多道血口,缓缓地向外渗出血,天亮时才发现盖在被子外的大衣上巳落滿雪花,那是因为木窗的缝隙巳阻挡不了雪落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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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工后还要用渗血的手继续从染缸中捞布,我已觉得人间之煎熬已到极限,我可能挺不过这个冬天了。

后来知道,因为我是"走资派"的"狗崽子"才给我安排如此生不如死的活技。我几乎绝望,实在是滶不下去了,好多次想一死了之,就问师付:"你们年年都是这么干活吗?",师付说:"年年干,已有十几年,但我五十多岁没见过今年冬天这么冷的”,他好象看出了我的心思,又说:"扳倒就能挨,没有过不去的坎,你爸爸早晚会官复原职,你得滶过去,不然对不起你爹妈"。他的话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在那年极寒丶极苦丶极煎熬的情况下我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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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1969年春节前,准备回家过年,那时家里极度困难,爸爸被批斗300多场,几次濒临死亡,后关进"牛掤",每月只发12元生活费,而我们一家十口人,只有我妈的工资来维持,家里的贵重物品全卖完了,包括爸爸的一块劳力士50周年纪念表也卖了,还是捉襟见肘,而我快18岁了,可以为妈妈分担压力了,我用我几个月每月16元的劳动所得买了50斤粉条丶30斤牛肉丶10斤香油装入两个手提袋,准备让家人分享17岁的我独立生活后劳动成果。

由于我们公社没有长途车站点,需步行80里到县城上车,为了不误点,我们十几个知青商定半夜12点启程。

那晚,大雪已下了几天,一尺多深的雪把农田全覆盖,半夜12点,我背起100多斤的行囊随队出发,踩着一尺多深的雪奔赴县城,一直走到上午10点终于抵达县城,然后搭上了返家的班车,当售票员接过我手中的钱时,她大叫一声,吓得她面色惨白,我才意识到我的手早已被染料染得蓝黑蓝黑,一道道血口布满全手,所有人都会被这两手吓得魂不守舍。之后,在途中休息买烧饼,我都只能让同学代劳,我像怪物一样羞得让别人看见我的手。

大年三十晚上九点左右,我终于叩响了家门,这是我生来第一次久别家门后的团聚,也是17岁的我第一次带回自己劳动成果。见到妈妈后久别的幸福让我无比陶醉,但不经意间却让妈妈看到了我黝黑的双手,她把我的手久久地藏入怀中,母子的眼泪像开闸的河水在一起流淌丶流淌,我再也控制不住,叭在妈妈的怀抱里放声痛哭,在痛快淋漓的大哭之后我突然停下,对妈妈说;"妈妈,刀山火海我挺过来了,妈妈别怕,不管多大的苦丶多大的罪都拦不住我!"。后来,妈妈用凡士林为我涂抹了双手,一星期后,手上的血口和黑色完全消失,后来我把妈妈给的凡士林带到了林场,让染房所有的人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护。

这就是让我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春节,虽然已过去了五十多年了,但那时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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