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和最可怕的事情都是同一件，就是等待一个人。
——题记
程语身边的人都知道，这样一个看起来外表光鲜亮丽，又多才多艺的姑娘其实骨子里真的是比男孩子还没有耐心。平日里一向走的是速战速决，雷厉风行的战略，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
“人生苦短，当然是要及时行乐，那些浪费时间又没有任何作用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要做呢？”这是当程语第三次考驾照失败，一气之下宣布放弃之后，对父母和朋友所说的话。
“谢天谢地，幸亏当年你的高考发挥稳定，不然若是像这样说自己不愿意上大学了可怎么办呢。”母亲坐在沙发上，没好气地对着女儿说。似乎是还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站在那儿乖乖挨骂的女儿，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程语没再说什么，一直握在手中的手机此时正发出了提示音，低头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显示，便很快走入了自己的房间，留下身后连连叹气的母亲。
“程语啊，今年的中秋节是要怎么过，没什么安排就回来吧。”饭桌上，母亲叶琴有意无意提到了中秋节，见程语没有回答，又继续找道：“我替你安排了一次相亲，就在中秋那一天，人选呢是你一直熟悉的你爸爸战友的儿子，你也见过面，不会有尴尬。”
这话一出口，任谁都能听出弦外之音，程语自然是大大不快，皱着眉头放下筷子，回答道：“我中秋节已经想好了会待在苏州，中午会陪韩烨的爸妈吃饭，晚上我有同学聚会。”只是当她说完这一切的时候，就看见叶琴哐当一声摔了手中的碗筷。
“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去陪韩烨他爸妈吃饭都不陪你亲生爸妈吃饭是不是，你不要忘记了，韩烨他已经——”叶琴的话很快被丈夫程耀打断，程耀显然比已经动怒的妻子要平静很多，摇了摇筷子说道：“小语啊，你今年都二十五了，不小了，你妈妈和我呢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交一个好一点的男朋友，早日成家的意思，你不要激动。”另一边又碰了碰正在气头上的妻子的手，示意她冷静一些。
“你看看她是什么意思，好好的车子不愿意学，男朋友也不谈，结婚也不结，她脑子里整天就是一个韩烨韩烨的，谁不知道那韩烨——”叶琴一向梳的整齐的卷发因为刚刚的发怒而有了一丝丝的凌乱，却也没有再敢说下去。因为此时，程语的眼神已经相当可怕。
“我什么意思，我不开车会死是不是，我不结婚会死是不是，还是会被国家判刑啊。“程语用手指了指自己，冲着门口说”够了，我真的受够了，你们要相亲自己去相亲，反正我不去。”说罢，不等父母再开口，程语直接拎着手提包便出了门，没有人注意到，程语的眼睛泛着泪光，似乎再多说一句便会要哭了出来。
“中秋节，帮我买一张去凤凰的车票，对，宾馆的话，也替我定了吧，大概三天。”程语刚刚出了家门，下一秒便已经买了票坐上回苏州的火车，准备着提前去看望了定居此处的韩烨的父母，中秋直接改道去了凤凰。
如果要说，程语这辈子坚持了很久的东西也不是没有的，比如说每年定期去看望韩烨的家庭，比如说每年定期去凤凰，比如说等待一个人。
中秋节前后的凤凰，较之往日，虽然不复往日的喧嚣华丽，却多了几分当年的温婉和古朴风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秋佳节人人都求着团圆赏月的缘故，整个凤凰小镇都显得安静了不少，真正有了当年沈从文笔下的“小桥流水人家”的感觉。黄昏过后，整个凤凰都点上了灯光，桥上游人不多，大多在桥下的湖面上放着荷花灯，一时间，湖面上星光点点，甚是好看。
顺手走入了一家酒吧，少了往日的锣鼓喧天，连程语都有了一些不习惯。放在平时，酒吧的门口少不了站着几名俊男美女前来拉客。
“我要一杯，红颜。”翻了翻酒水单，程语打算尝一尝新品，只第一眼便看见这个名字。“嗯，红颜祸水吗？”程语轻笑着，有的时候会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对女性还真的是不宽容，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好的，您稍等。”穿着一身休闲服的调酒师很快回答到，在程语的注视下熟练地拿出调酒瓶开始调酒。
不一会儿，程语的面前出现了一杯泛着酒红色的鸡尾酒，浅浅地抿了一口，石榴汁和西柚混合的味道，酒味不重很温和。
“想必您就是程语小姐吧。”调酒师说着，故意调亮了自己和程语头顶的灯光，灯光下，程语看着面前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的调酒师，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许是知道了自己唐突，调酒师也很快自我介绍道：“我叫纪晨，是这里调酒师，老板回家了，我就来代替他看店。他经常和我提到说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有一个叫程语的姑娘来，所以我才大胆猜测你就是程语。”纪晨一边擦着玻璃杯一边说。
“对了，我呢是第一年才来这里工作的，我听说你每年都来，有没有什么比较好听的故事，可以告诉我呀。”
程语微微一笑，低下头，一直盯着酒杯里的柠檬片，良久，开口道：“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吧。已经是过去很久，很久了......”
五年前，还是上大三的程语曾经和男朋友韩烨一家一起去凤凰旅游，恰逢中秋月圆，湖水安静的像一块镜子。桥上也仅仅只有三两游人行走拍照，就是在那个时候，当韩烨和程语一行人走上桥中央的时候，桥面却突然塌陷了。因为桥的高度并不高，加上程语会游泳，很快自己一个人便到了岸边，大声喊着让他救爸妈别管自己，韩烨没有说什么，很快到了水里救了父母，自己却体力不支昏了过去。在程语的脑子里，哪怕已经过去了五年之久，那一段的记忆却还一直都是一个噩梦，韩烨没有死于溺水，却死于肺炎。偌大的凤凰古镇到底是治不好韩烨的高烧和肺炎，程语整夜整夜地守在病床边，仍然没有换回来韩烨。
这个事情很快被报道，旅游局方面赔偿，登报致歉，甚至连程语的父母也知道了这个事情，极力劝说程语想开点，甚至想带她去心理科看一看。不过程语一直表现地很坦然，在父母面前既没有以泪洗面也没有哭哭啼啼红着眼眶，仍然每天上学放学，和室友吃喝玩乐，寒暑假按时回家。
只是直到毕业，直到工作，她都没有再交往过一个男朋友。
室友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回忆那段伤口，为什么要继续去凤凰，为什么要去陪韩烨的父母吃饭，程语只是笑笑，说：“我喜欢那个地方啊，仅此而已。”
她既不是糊涂也不是神志不清，母亲的话她历历在目，韩烨死了，死了五年了，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死者复生这样子的好事，所以自己这样的等待终究是一厢情愿，不，甚至比一厢情愿还要可悲。你知道等一个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有多痛苦吗？她不想承认她在等，却用五年的行动诠释着这两个字，她不想等，却没有办法停止。
你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吗，这就是身不由己。
“好了，故事说完了，酒也喝完了，谢谢你的红颜，味道很好。”程语结了账，笑了笑，正准备拿包出门，却被一个问题拦了下来。
“程小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不是疑问句。
“请说。”程语挑了挑眉，略有了些好奇。
“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你是毛利兰，你会等工藤回来吗？”回过头，只见纪晨站在灯光下，目光是恳切的。
“我会啊，你看，工藤不是一直在她的身边吗，从来都.....没有走。”她低着头，言之凿凿，眼神坚定。
他没有回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脱口而出这个问题。
“谢谢你啊，纪晨。”程语笑了笑，走出了大门。
站在原来的桥上，人已经越来越少，月光却是出乎意料的柔和，那个问题，似乎以前在桥上的时候韩烨也问过自己。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她的回答一直没有变过。
“我会等你。”她看着月光，言之凿凿。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才能圆，那么明天我再来看看吧。”
她从桥上走下去，雪纺的长裙带着微风轻轻吹起，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等到那个心上人，带走她过去的所有阴霾，对她说：“你看，我不是来了吗。”，于是她便会忘记这个世界曾经对她有过的全部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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