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yings:
前两天听播客,提到一个有趣现象,近几年又出现了一股“哲学热”,越来越多的大学生又重新回到哲学专业。
因为这几年大家的生活确实一言难尽,很多人看不清前路,也找不到退路。
我们更愿意把想不明白的问题,放在古早的哲人思想里,在那里找生活答案和启发。
上两周,我们邀请毕业于北大中文系的作家余世存,也做了这样一场关于【前程】的直播:《莫慌,问题不大》。
他从中国传统的二十四节气里,在自然规律里,找到人类自己的时空观。
什么时候该休息,什么时候该努力,什么时候适合收获,都能从大自然中找到方法。
挺新颖也挺神奇的,他还提到很多有意思的角度:
我们焦虑,是因为活在社会的时钟里,忘记了自己的时间;
走出城市回到乡野,是人类的本能;
996 和 007 毁了年轻人的时间系统,要跳出来找自己的时空观。
这场直播还记录了很多读者提问,提的都是棘手问题,但答案都挺疗愈的。
错过直播的朋友,可以看下面精彩视频,余世存的声音对缓解焦虑也有奇效,说话慢且坚定,听完他的分享,褶皱心灵变平整了一些,不太慌了。
点击下方,观看余世存演讲完整视频
下面是我们整理的精华内容,文字有点长,希望你耐心看完,相信你二三十岁的困惑,会在这看到不同视角的答案。
余世存:我现在是一名作家,但我大学毕业后有 10 年时间,做很多工作。还曾到云南大理生活过两三年,在 12 年前回到北京以写作为生,直到现在。
我跟现在的年轻人交往不算多,意外的是出版《时间之书》中有一句话成了年轻朋友们的心灵鸡汤之一——“年轻人,你的职责是平整土地,而非焦虑时光。你做三四月份的事,到八九月自有答案。”以我个人经历来解释这句话也成立。
我大学毕业后,有长达 15 年以上时间在平整土地,现在很多年轻人的这种状态我也有过,比如忧郁、自卑,我甚至曾想放弃生命,而我辞掉公职之后也一度惶惶不可终日。
一些年轻读者说搬家痛苦,我也有 3 年搬十几次家的经历,那时也非常渴望安稳,渴望有自己的房子。
但在漂泊的青春时代,我还是有比岁月静好更重要的生活乐趣。比如写文章,我至今还记得年轻时写作的那种状态。
有一篇写到一半去睡觉,躺在床上觉得不过瘾,半夜爬起来又一气写完才又入睡。
再比如聊天,我们经常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样的谈话是我年轻时常有的状态,这种谈话不仅胜过读书,还使得我从时事的悲观、消极中超脱出来,让生活乐观而有意义。
当然还有一点,我一直怀着兴趣在学习。我毕业 20 年后还研修过一门课叫考古天文学,更不用说我花了很长时间去补课,去熟悉我们传统文化里的大经大典。
我是在移居云南时,才发现可以掌握自己的时间。
当时我在北京已小有名气,但到了云南生活完全是另外一种状态,那时候重新读书思考,结果发现时间意识可以从空间中获得。
比如孔子说过“礼失而求诸野”,如果孔子把“礼”字改成时间的“时”,他就更伟大了。
时失而求诸野,你的时间感、时间意识丢掉了,你到空间的边缘地带去寻找。这就是我当时在云南找到的答案。
我 2007 年到云南,和野夫老师两个人坐在院子里喝茶。当时来了一个昆明的老板跟我们聊天。
聊天时突然说,特别羡慕我们,因为我们的眼睛非常安宁。他经常看到周围人的眼睛都是躲闪、焦虑的。问我们怎么获得这种心境?
当时我就觉得其实中国人都是如此,一代又一代的人卷入到一个轮回当中。
一代又一代的人没解决中国人自己的焦虑,或者说我们中国人那种大的民族文化的焦虑确实没有解决。但我觉得作为个体,你是可以解决你自己的问题的。
有时候并不觉得挣多少钱,或做老板就是成功人士,我们坐在那喝茶,人家反倒觉得我们是成功人士,这个很有意思。
我写过一个系列叫《中国时间三部曲》——《大时间》《时间之书》《节日之书》,不仅发现自然时间跟人文时间相对应,而且还发现青年生活阶段在实践中的特殊性。
夏天有特定的声音,它的声音是徵音,在古代五音里面,宫、商、角、徵、羽之一的徵就是步步高,一浪高过一浪。年轻人的声音应该这样朝气蓬勃。
如果年轻朋友过于悲观甚至萎靡不振,他说话的声音就会变成有气无力的老年人声音,是羽音。人们就会对他敬而远之,有机会也不会想到他。所以年轻朋友要配得上自己拥有的时间里的声音。
观察沿袭这些时间的含义非常有意思。最重要的是,它让我们自己的时空观既特别又坚实。
生有时,盛有时,衰有时,强者有时,卑微者也有时。每个人只有立足于自己的时空,才能跟世界进行真正的互动。
所以年轻朋友们不必妄自菲薄,而且要接纳自己,耕耘好自己的田地,这样才有希望收获并超越。
就像我年轻时候写过一句话:在我们专注的地方,日子仍会缤纷地展开。
主持人:如果一个年轻人把自己放置在一个更大的时空里,很多问题其实迎刃而解了。
但现在年轻人说焦虑时光也是一个常见现象,您在哪些时候能感受到年轻人对于时光的焦虑?
余世存: 我 12 年前从云南回北京时,有年轻朋友就找过我,说他们自己很焦虑。
他们觉得知识不再能改变命运,勤劳也不可能致富,怎么办?
我就说这不是你的问题,这是一个社会问题,我们焦虑是因为自己找了假想敌去焦虑。
你没有活在自己的时间当中,其实是活在一个社会的时间当中,活在一个同龄人的时间当中,所以他们互相哄抬出的焦虑变成你的焦虑。
我后来发现,自己的时空观是最重要的,必须立足于自己的时空观,才能够消解掉这些大大小小的焦虑。
主持人: 大自然的经验给您带来很多灵感和启发。我们都很熟悉的 24 节气最近也被频繁提起,前两天刚好是 24 节气里的谷雨,可以聊聊您对谷雨的一些理解。
余世存: 谷雨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美,跟农业有关,名字起源于“雨生百谷”。暮春时节降雨量多了,对于农作物的生长非常有利,所以谷雨是这么命名的。
人也一样,四月是拔节长大的时候。
春天是生,夏天是长,秋天收,冬天藏。我们在春天是学生阶段,到了夏天是学长,所以谷雨是学生到学长的一个过渡。
什么叫学长?韩剧里经常看到这个词,其实学长不仅是一个名词,还指一种生活方式。
春天花开,地面上、空中、植物都已经把生存空间争夺完了,甚至有时这棵树想抢夺别的树的生存空间,所以这是大自然现象。
那么人类看到这种现象就知道,我们不该再去一味地去求生存,还要求成长。要讲秩序、讲责任、讲一种礼仪,从学生到学长的一个过渡。
在考虑自己生存同时,还要睁大眼睛看周围。
恰好世界读书日安排在谷雨节气,它其实是让我们阅读。不仅要阅读人生,大自然也是一部大书需要你去阅读,这是谷雨节气给我们的一种指示。
主持人: 《时间之书》里提到,今天城里人虽然作息无节制规律,但他们到乡野休整一两天,生物钟即调回自然时间,重获时间的节律和精气神。
回到乡野或逃离城市已经成为一种主流的休憩方式。这种短暂的逃离究竟能够带给我们一些什么?
余世存:很多人说这是一种逃离,但我用一个正面、积极的词可以叫亲近,我们是逃离都市去亲近大自然。
我 2007 年底做了一个决定,要去云南生活,那时我在北京生活工作都比较顺畅。
很多人觉得你去云南那么一个地方,你就跟闻名世界脱节了。
但当我从云南回到北京时,我发现自己这两三年是进步的,但那些在北京的老朋友,他们没有读多少书,没有多少进步,甚至他们的神情越来越萎靡,越来越焦虑。反而我像去度完假、充完电回来的人一样。
我觉得乡下边缘地带,大自然其实给予我们的就是这种神奇,等待我们去获得这种神秘能量。
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经验,沉溺于每天早上七八点钟起不来床。
但一到乡下,第二天生物钟准时醒了,六点很自觉地起床,起床了之后还神清气爽,觉得自己有浑身用不完的精力。
一定不要因为自己没有条件离开大城市,或者不敢离开大城市,不去度假、不去充电,一定要去找到这种平衡感。
而且都市钢筋水泥森林看久了,觉得就那么回事,甚至它会让我们抑郁,有一些朋友在楼里隔离久了宅久了会受不了,觉得自己会发疯。所以一有机会就要往外走,到郊区去、到山水间去。
我觉得它几乎是一种人性的本能,说明我们人类的终极归宿和认同还是大自然。
甚至我觉得即使像马斯克他们移民火星,他们还会想办法在那种花的,因为只有接触花花草草才是对我们身心的一种放松和愉悦。
我以前看过一部电影,一个亿万富翁整天忙来忙去的开会,但他突然有一天忍不住了,就让司机停在公园,他下车把皮鞋袜子脱掉,赤着脚在草地上走来走去,他走了一会就觉得自己终于得到放松了。
所以我觉得这个导演也很聪明,这是一个隐喻,对人来讲真正的大自然才最能安慰心理。
主持人:您写过一段话“今天的人们在 0 和 1 组成的移动互联网上已经往而难返,收视而无知无识;很少有人去深入到时和空组成的坐标上认清自己的位置,更少有人去辨析时和空各种切己的意义。”
想到当下最关注的一个职场焦虑问题就是 996 和 007 ,您对这种时空观是什么看法?
余世存:996、007 确实毁了很多年轻朋友的时间,毁了他们的时间意识,甚至我觉得现在所谓流行的元宇宙,对年轻人的这种时间破坏也非常惊人。
我去年也跟艺术圈朋友聊这个事情,他们认为我研究的 24 节气在 996 时间里是不存在的,在元宇宙里可能也不存在。
我听了很难过,但是从我自身的认知来讲,24 节气的节气时间不可能不存在,它只是被我们遗失或暂时搁置到某一边,它随时会进来对我们的生活和身体状态进行调整,只是我们不自知而已。
生活在 996 时空观的朋友,一定要想办法去超越,去突围。
就像我有一个朋友他曾经作为一个老板秘书,说自己白天在做鬼,只有晚上下班回家,才觉得自己回到一个人身上。
这是现在大部分人的一种生活常态,在外面做鬼,回到家里面做人。
但要认知到这种状态,而且一定要认知到你做人时候是什么样子。比如晚上回到家做人时,才发现自己跟久远的历史、跟遥远的地方、跟一个大千世界有联系。
包括今年发生的战争,其他国家年轻人要去当志愿者,用他们的话说不能无视远方的苦难,这是从一个人的角度来讲。但如果是从一个职场人角度或者一个体制里面的角度,那边打仗跟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真正的时空观应该是连接在这种时空观上,而不是你参加了什么职业,打什么工,就用那个工种的时空观,用那个职业的时空观来替代自己的时空。
读者提问
Q1:大家都在拼命,我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有错吗?
我和前男友是惠州人,虽然城市地方不大,但经济发展不错,风景环境也好。我想回惠州发展,但男友拒绝了,且认为留在上海才感觉自己活着。但我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有闲有钱。
最后没办法说服彼此,还是分手了,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正不正确。
余世存:惠州我去过,很美的地方。她选择回惠州我特别能理解,她跟男朋友分开也没必要那么伤感。
两人感情还没有到彼此分享、彼此妥协的地步,所以才有这样的悲剧。
有网友说可能那个男人并不足够爱你。这个肯定也是,因为他那么坚定地认为离开上海就不能活,只有上海才能够成就他的人生。
我们经常讲好男儿志在四方,每一方都可以成全你,为什么只有上海才能成全你?两个人感情认知有差异。
Q2:如何可以快速长大,撑起一个家?
小时候买衣服都是妈妈给我买,上大学后,妈妈买衣服也要我来选,她怕自己审美落伍。
爸爸是中学老师,以前特喜欢说话,这几年话少了很多,我一直纳闷为什么,直到有一天他拿出老花镜。
感觉自己刚刚进入职场,父母已经退休衰老,要怎么样才能快点长大让爸妈不再为我操心?
余世存:有一个误解,你不要让你的父母觉得他们已经不会生活。
妈妈为什么一定要跟年轻人潮流?她跟她那一代人的潮流就 OK 了,因为她的生活方式是她那一代人的,你要尊重她。
很多年轻朋友容易让父母有一种误解,好像只有他们年轻,懂得多。父母已经老了,过时了,这是不对的。你一定要尊重父母,让父母还有自信心,有活着的乐趣和快乐。这样他们自己会安排好自己,不需要你去操心。
他们一旦放弃自我,听任孩子,这对孩子是一个极大的压力,它确实也是年轻朋友焦虑的一个原因,没有必要把父母本来已经很好的生活,背在自己身上。
你放开,父母也轻松,你也会轻松一点。
Q3:女性该如何平衡事业和家庭?
我是一个年轻妈妈,最困扰的产后复工,到底是继续自我发展,还是转岗?还是为了孩子辞职,但担忧这样的选择会不会失去自我,也担忧另一半不够理解我。
余世存:这个问题很有普遍性,我小区邻居也有这样的情况。结婚生了孩子之后,就在上班和辞职之间犹豫不定。
而且有时她坐完月子后,觉得自己对家庭生活,也找到一点感觉,再去上班非常痛苦。如果你继续上班,又不甘心,但是你辞职,又很冒险,也是一个未知数。
从我的角度来讲,我总是鼓励人去闯,可以辞掉工作去开始自己的一种生活,因为你不试一下你怎么知道自己更有可能性呢?而且你不试一下你可能这辈子都会留下遗憾。当然可能试一下也许失败了,但我觉得失败也是光荣的。
因为你辞掉工作的那一刻起,你已经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已经很勇敢,人应该勇敢地去放弃一些东西。
你有所不为的时候,你可能更有所为了。
Q4:如何在快节奏的时代里找到自己的节奏?
余世存:这些年我也在想,怎么让认知提速。有些高僧给我一个棒喝,说余先生您研究传统文化,怎么会想到对生命的认知提速?我后来发现有些问题,在人生百年当中永远不能去追求速度。
孔老夫子讲 40 才不惑。你 40 能做到没有困惑,不受外界的诱惑非常难。我研究近代史发现,从左宗棠到曾国藩,这些中国男人过了 40 岁还受外界的诱惑,所以说四十不惑在这上面没有起作用。
我们想提速其实是提高不了的,只能慢慢地观察自己的生命,跟这个世界的关联,去观察它到了哪个阶段,我们再帮助它。
我们一定要敬畏这个世界,敬畏时间和空间,慢慢地找到自己在适当年龄,适当的时间该做的事情,做好自己的事情就 OK 了。
【最后】
困惑是生活的一部分,而生活,大自然里自有答案。
这是余世存给我们的人生启示。不需要看外面世界发生了什么,也不用太关注同龄人完成了什么,多去阅读自然世界,在天地万物和花草树木中,你会找到自己的生长节奏和内心秩序。
相信人生也就是自然里的四季变化,到了夏天,自然就有夏天的样子。
以上就是《莫慌,问题不大》第一期内容,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下期我们邀请作家张嘉佳,在“新世相”微信公众号直播间和你分享《当代爱情的 10 种模式》,一起聊聊周末夫妻、社交软件恋爱、开放式关系等爱情模式,看 80 后如何看待当代年轻人的恋爱。
早早蹲守直播间,有什么爱情难题可以和张嘉佳互动,4 月 28 日18:00我们不见不散!
撰稿:祝有肉
责编:袁三点
一代又一代的人没解决中国人自己的焦虑
但我觉得作为个体,可以解决自己的问题
只有立足于自己的时空观
才能够消解掉这些大大小小的焦虑
——余世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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