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芳小菊
《白鹿原》电视剧里，白灵移情别恋爱上鹿兆鹏后，战死沙场的鹿兆海终生未娶。
原著里，鹿兆海在白灵成为他的嫂子后，与一女子合婚并生下儿子，那女子在他死后，带着儿子找到了鹿家。
一进门，女子就扑通一声跪在鹿子霖面前，一边哭着说：“爸呀，我是兆海媳妇，媳妇给你磕头了”，一边把身后的男娃子推到鹿子霖身边：“这是你的孙子”。
鹿子霖起初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兆海从没跟家里提及此事，可当他心情平复后，仔细打量眼前的娘俩时，旋即深信不疑了——那女子像极了白灵，那娃子就像是鹿兆海幼时的翻版，没掺一丝假。
鹿兆海，白鹿原上第一位真正的军人。
这个白鹿原人眼里曾经最干净明亮的少年，自从和白灵相爱后，4次发誓非她不娶。
第一次：是鹿兆海从军校毕业要去榆林战场的前夜。那日，他以一枚铜元作证，向白灵表白，失去白灵，他将终身不娶。
第二次：是鹿兆海从榆林战场回到西安后。这时，因为信仰的裂变，他和白灵在政见上已经产生分歧，他告诉白灵，她可以随便嫁人，但自己会恪守誓言，一生非她不娶。
第三次：是在白灵已经爱上鹿兆海的哥哥鹿兆鹏时。面对不愿再见到自己的白灵，鹿兆海再三恳求，能让自己一个月见她一次，并且再次表明，此生非她不娶。
第四次：是鹿兆海以小叔子的身份，护送嫂子白灵去根据地生孩子时。把白灵送到目的地后，看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的白灵，鹿兆海神色凄然地说：‘我今日最后对你说一句，我......永生不娶’。
4次发誓非白灵不娶，鹿兆海的深情天地可鉴，可后来他为何却与别的女人生下儿子？
当年看《白鹿原》时，对鹿兆海的前后矛盾非常不解，如今重读《白鹿原》原著，才明白其中的隐情。
《白鹿原》原著里，鹿兆海和白灵的正式交往，是在省城西安开始的。
那场国共合作的护城战役，让他们走到一起，也让他们确定了彼此的信仰——鹿兆海选择了共产党，白灵选择了国民党。
确定了各自的信仰后，他们分头加入到保家卫国的队伍中去了。
几年后，当他们再相见时，一切都悄然发生了变化。
保定军校毕业，身为国民军十七师排长的鹿兆海，已经退出共产党，加入了国民党。誓为共产主义理想奋斗终生的白灵，在鹿兆鹏的影响下，成了一名坚定的共产党员。
信仰的裂变，让鹿兆海与白灵的理想和追求变得截然不同，两人一见面就产生分歧，随后又陷入激烈的争执中。
看着鹿兆海的那身国民军服装，白灵问他：“你这身衣裳，是连长还是营长”？
鹿兆海没正面回答白灵，他心思凝重地说：“问这干啥？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你难道连一句知心话都不想对我说”？
听了鹿兆海的答非所问，白灵嗔怒到：
“我怕你把我填了枯井！你难道不知道，你参加的那个党，是怎么杀戮异党的？你参加这样的党，难道不怕脸上贱血”？
“那是特务干的事，而我是一名军人”。鹿兆海在白灵的嗔怒和抢白下，苍白无力地辩白道。
紧接着，他又恳切地问白灵：
“难道我们一见面就非得吵这种事不行吗？你和我之间就只有‘国’和‘共’的争斗吗？我们曾经订了终身，而今为何弄到这种局面......”
看着伤心不已的鹿兆海，白灵不仅没有难过，还十分冷淡地回怼道：
“你该不是从月亮上刚下来吧？城里的枯井几乎天天都有活人被撂进去，你却在这里抒情”。
不同的信仰和追求，让白灵在看到鹿兆海那身国民军服装时，就感觉到他们的关系将要完结了。
白灵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的心理已经发生重大变化——鹿兆海在她心目中急遽地暗淡下去，而他的哥哥鹿兆鹏却急遽地在她心里充溢起来。
鹿兆海那句“我要做一名真正的军人推进国民革命”的誓言，让白灵曾经对他的理想和抱负赞叹不已。
可是，当国民革命变得不再是驱逐封建军阀，而是屠杀人民的时候，鹿兆海的抱负和志向除了让白灵感到惋惜外，还让他们的心越离越远。
白灵越来越感觉到，为共产主义理想奋斗终生的信念，已经把她与鹿兆鹏不可分割地粘结在一起。
所以，当鹿兆鹏决定再次潜回白鹿原开展地下活动时，白灵抑制不住地抱住他说：
“咱们做真夫妻呀，兆鹏哥！能和你做一天真夫妻，我也不亏”。
共同的信仰和追求，让白灵不顾一切地与鹿兆鹏做了真夫妻，而截然不同的信仰和追求，注定鹿兆海会永远失去白灵。
“叔嫂”关系让鹿兆海最终明白，白灵从未真正爱过自己
白灵和鹿兆鹏结为夫妻，身怀六甲后，为了让她安全地去根据地生产，鹿兆鹏硬着头皮求弟弟护送嫂子出城。
鹿兆海见到新嫂子居然是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后，差点惊掉下巴。
当哥的招呼都不打就夺走自己的媳妇，还好意思涎着脸求自己护送她出城坐月子，鹿兆海看着白灵，无比嘲讽地说：“鹿兆鹏肯定能成大事——脸皮厚嘛！脸皮厚的人才能成大事”。
原本在鹿兆海面前尴尬地无地自容的白灵，一听兆海诋毁自己的亲哥，立马冷下脸来辩解到：“不怪他，你憎恨我吧！是我寻他要跟他过的”。
白灵对鹿兆鹏的袒护，让鹿兆海瞬间清醒，她和自己的哥哥才是真心相爱，自己当年与她的铜元游戏，就像小孩过家家一样，没有共同理想和追求的感情，在现实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通过“护送嫂夫人过江”一事，鹿兆海深切感受到，白灵对他的感情，不过是儿时的错觉，青梅竹马时的情感悸动，乃至危难时刻的惺惺相惜。
不然，白灵不会在姑妈问她：“你和鹿家老二是否还拉扯着”时，坦荡且不假思索地说：
“早先几年我俩都私定终身了，可那阵儿都小，不懂啥。现在长大了，懂得道理后，觉得不合适了。只是一般乡亲乡党一样来往，没啥拉拉扯扯的事了”。
白灵用一句“只是一般乡亲乡党一样来往”，彻底否决了她和鹿兆海的感情。在她心里，她和鹿兆海之间，根本没有爱情。所谓的感情，不过是少不更事时的一个误会。
和白灵的“叔嫂”关系，让鹿兆海最终明白，他和白灵之间，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白灵从未真正爱过自己。
所以，在去中条山抗击日寇前，鹿兆海去了恩师朱先生那里一趟。
在朱先生面前，鹿兆海毫无保留地讲述了他和白灵的爱情故事，临走前，他托恩师把一枚铜元转交白灵：
“这枚铜元有她半个，有我半个，谁拿着就欠对方半个，白灵欠我比我欠她好”。
鹿兆海把那枚象征着爱情的铜元交给朱先生，一来是想通过朱先生告诉白灵，他已经明白，白灵从未爱过自己；二来是怕那枚铜元落到鬼子手里，污脏了他心中美好的爱情。
生下儿子，不是背叛誓言，是对失去爱情的祭奠
护送白灵去根据地生孩子时，看着以嫂子的身份站在自己面前的心上人，鹿兆海感到从未有过的锥心痛苦，路上，他哀怨凄恻地白灵说：
“从今往后，我没有哥了——鹿兆鹏不配给我当哥”！
鹿兆海说这句话时，内心非常明白，此番一别，他将彻底错过白灵，永失自己的挚爱。
他和白灵因为信仰的裂变，原本心中就隔着千山万水，好不容易千里迢迢来赶赴一场盟约，相逢时，却是如此痛彻心扉的结局。
这样不堪、令人意难平的结局，不仅让鹿兆海痛彻心扉，更让他生出一种路行尽头的悲凉。
把白灵安全护送到根据地后，鹿兆海问了白灵一句：“坐完月子还要我接你回城不”？
当听到白灵说：“不咧”时，鹿兆海感到万念俱灰，犹豫了一会后，他艰难地从嘴里挤出四个字：“我想......亲你......”
看着闭上眼睛的白灵，鹿兆海庄严地把她拥进怀里，轻轻地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然后彬彬有礼地松开手臂说：“我更坚定了终生不娶，这就是证据”。
既然坚定了终生不娶的信念，为何鹿兆海后来却违背誓言，与别的女人生下儿子？
对此，原著里有这样一段描写：
儿媳操一口河南豫西混杂的口音，向阿公阿婆诉说她的经历。她家住在北边的金关城，她去菜市买菜回家的路上遇见队伍，鹿兆海就在那会儿瞧见了她。
她往家走去，鹿兆海派了一个卫兵跟住她，跟到家门口又转身走了。后晌，鹿兆海便跟着卫兵来到她家的窑洞门口，向她的父母提出求婚......
求婚成功后，鹿兆海在金关城买下一幢民房，两人就合婚了。她问鹿兆海当着团长那么大的官，为啥不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偏要娶个穷家小户的女子？
鹿兆海说：“我一眼瞅见你，跟我原先定下的媳妇像神了”。
鹿兆海在去保定军校报到前，曾与白灵私订过终身，所以，在他心里，白灵永远是自己的媳妇。
厚爱无需多言，鹿兆海在白灵移情别恋，成了自己的嫂子后，与一个像神了她的女子合婚，不仅是一种心灵慰籍，更是对已失爱情的一种祭奠。
白灵对鹿兆海来说，是要用一辈子来怀念的，既然不能与她白首偕老，那么和一个看上去与她像极了的女子在一起，守着时光慢慢变老，也不失为一种安慰和浪漫。
一个人活在世上，总得需要一些温暖，哪怕是一点自以为是的纪念也好。
鹿兆海与别的女人生下儿子，看似是违背了自己发下的誓言，其实是对白灵的深切怀念，是对已失爱情的刻骨追忆。
写在最后：
4次发誓非白灵不娶，鹿兆海的誓言没有半分虚假，虽然他没有做到，但人们从没怀疑过他的真诚。
因为他的誓言发自内心，源于深爱。
鹿兆海短暂的一生，看上去轰轰烈烈，实际上却生不逢时，在天意弄人的无常里，他没有把握好自己的命运。
如果他不中途改变信仰，能始终与白灵保持共同的理想和追求，那么，他们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如果夺走白灵的不是他的亲哥鹿兆鹏，那么，他可以去争去抢，凭他的能力，从哥哥手里夺回心上人，并不是难事。
遗憾的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鹿兆海和白灵的爱情故事，还没真正开始，就成了昨天。白灵于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相爱，就成了过客。
他和白灵那份在炮火连天的战争中，相依相携的感情，在白灵成了他的嫂子后，只能成为今生永远难忘的回忆。
为了将这份刻骨铭心的感情铭记于心，鹿兆海采取了特殊的办法——与一个像神了白灵的女子合婚，并生下儿子。
对自己深爱的人，在心里为她栽上一棵菩提，让她永远活在自己心中，并且四季常青，鹿兆海对白灵的深爱，用他自己的方式告白了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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