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残阳》写了九十年代一位下岗职工程三伢苦苦挣扎在谋生路上的历程在各级组织关爱下,在工友们的关心下,已近退休却离开了人世,令人扼腕小说程三伢的历程正是千千万下岗职工的真写照,下面我们就来聊聊关于残雪的短篇小说归途?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了解一下吧!

残雪的短篇小说归途(短篇小说残阳)

残雪的短篇小说归途

短篇小说《残阳》写了九十年代一位下岗职工程三伢苦苦挣扎在谋生路上的历程。在各级组织关爱下,在工友们的关心下,已近退休却离开了人世,令人扼腕!小说程三伢的历程正是千千万下岗职工的真写照!

程三伢住在职工宿舍第三层的筒子楼里。程三伢不想再过“牛郎织女”般的日子,打算把乡下妻子接过来住,便在宿舍巷道头边用废旧木板支了间小屋,用于一家人烧火煮饭。西边的残阳穿过木板缝隙洒在狭小的屋子里血色血红的。

妻子明菊把农村老家养的鸡、猪、羊贱价卖了,背着大包小包领着三岁儿子住进了程三伢的筒子楼。自此,程三伢结束了“半边户”的日子。徒弟宋德强屁颠屁颠地一手提着块猪肉,一手提瓶散白酒说是要跟师父热闹热闹,庆祝师父一家团聚。

明菊炒了几个菜:一盘花生米,一盘菊花心白菜,一盘萝卜丝。程三伢见都是明菊从老家带来的青菜萝卜,有些不好意思。又见明菊把徒弟带来的猪肉挑些肥的炼了油,把上面的瘦肉单独放进了一个用木包装箱做的简易橱柜里,程三伢心里更是不悦。

明菊炼着油,筒子楼里飘荡着肉的香味和烟火味。程三伢嘴角咬着纸烟,眯缝着眼对妻子说:“城里可不比农村好到哪去的,光节约冒得用,还得挣钱。赶明儿我找王厂长看是否跟你在厂子里谋个临时工的活做做。”

妻子说:“找王厂长时你就把我带来的那点干花生捎上。”

程三伢听妻子一说,吐掉半截烟头,冷冷的望着灶堂的妻子,甩出一句:“鼠目寸光!”

“豆腐喂!”楼下传来了小贩的声音。程三伢一双没洗尽沾满油污的手从工作服的衣兜里掏出两元钱叫徒弟下楼去买几块豆腐。

程三伢喝了一些散白酒,徒弟也陪着喝。明菊带着三岁儿子坐在一边扒着饭,儿子吧唧吧唧地,吃一口就用手背抹一下鼻涕,拿着筷子在碗里挑挑拣拣,见没有肉沫,睁着一双大眼可怜兮兮地望着明菊:“我要吃肉肉。”明菊把筷子在碗上敲得蹦哒响:“快吃!”儿子乖乖地又吧唧吧唧的扒着碗里的饭。

“我日他哥,王厂长那个狍日的外甥今天把车间一个电机拖出去当废铁卖了,门卫都不敢说,我看这厂子迟早要玩犊子的。”徒弟喝了酒话多了起来,跟师父说。

“哎,这国企就这个样,大锅饭,一点死工资,黄牛十八,水牛十八,哪个还上心啊!”

程三伢话说完抿了一口酒,红着脸望着徒弟说道:“你做个临时工,这榨油的活冒得么好深的技巧,多吃些苦,不关你的事尽量少插嘴。俗话说,言多必失。你晓得不?车间主任是工业局长的杠子,后台硬得很,三班长的叔在乡政府烧火。你把他们哄好些,我再在厂长面前说你一些好话,你抽空回家一趟,叫你爹把你家那一窝猪崽卖了它,拿几个钱买些好烟好酒跑跑路,争取“农转非”,然后再转个正。你家那鸟不拉屎的山旮旯还有几大个出息不成?”

程三伢挑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嚼得嘎嘣响:“你当过兵,人又长得排排长长的,转个正就是正式工,将来把厂财务科的李会计缠到手,虽然那女孩脚有些残疾,可她是商品粮户口,容貌也说不坏,她老子可是工业局政工股长呢,掌着实权嘞!连局长都得高看他一眼。如果跟她缠上,想转正就容易些。当然啰!如果那女孩冒得么缺陷就不说那事。我看那姑娘对你也有些意思。”徒弟听着师父说的话,红着脸望了一眼师娘,又伸出手抚摸着旁边师父的儿子那胖嘟嘟的脸蛋儿。

“德强,楼下有人找!”一个粗嗓门的女人站在楼下朝楼上边嚷着边哈哈大笑。一会儿,筒子楼上哐当哐当地发出开着窗户和吹着口哨的声音,嘈嘈杂杂地……

厂子里已三个月冒发工资了,程三伢把妻子从老家卖了鸡猪羊的钱用得差不多,眼看要断炊。程三伢跟几个同事打听是怎么回事,同事说,银行不再贷款了,企业自负盈亏,冒得钱发工资。程三伢心里“咯噔”一下:担忧的事怎么说来就来了呢!

程三伢低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走在马路上,心里思忖着:往后的日子怎么过?一家三口,妻子带着孩子初来咋到,冒享受到城里人过的日子不说,搞不好?……程三伢不敢往下想了,心里打了个寒颤!

“嘀嘀!”一辆黑色的轿车鸣叫着喇叭从程三伢身边驶过,在不远处的城中村停了下来,车门打开,露出一双蹬着高跟鞋的玉腿。一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子从车上下来,披着秀发,那秀发被微风吹得飘荡起来,衬托出女子百般抚媚的脸蛋。女人下车后噘着红彤彤的小嘴,扬着白白嫩嫩涂满红指甲的秀手,朝车里做了一个飞吻的手势,噔噔地扭身走进了城中村的胡同里,车子一溜烟地开走了。

程三伢只觉前面那车子很眼熟,定睛一看,原来是厂子里王厂长的专车。

程三伢平时就听人说王厂长缠了个女人,但总以为是“道听途说”,今天终于见着了。程三伢气不打一去来: “我日你的娘,厂子搞成这样,还有心思在外面养女人!”程三伢边走边细声骂道,心想这妻子谋活的事算是没指望了……

街上菜场边一角落里堆放着菜市场丢弃的菜叶子,程三伢媳妇借着不远处昏暗的路灯光,顶着一个旧布帽,垂着脑袋,把散乱的头发遮住半个脸面,像做贼似的俯着身子,捡拾着丢弃的菜叶。

这个捡菜叶的事是明菊在农村老家听人说的。一次,明菊边哼着“三百六十吊”,边把一颗包菜边的叶子拨拉着丢进门口的猪圈里,村里的徐会记见明菊丢菜叶就说:“明菊,听说你娘俩也要到城里去住呀?城里也有穷人嘞,像你这丢的菜叶子,城里那些下岗的人经常有人到菜场捡回家过日子哩!”明菊听了,根本就不信。她晓得徐会计总想打自己的注意,是套近乎,冒得话找话说。明菊没想到现在自家竟也落得个捡菜叶子过日头的下场了。

明菊捡菜叶是瞒着男人和孩子出来的。明菊刚蹲下,就听见旁边有说话的声音:“捡点菜叶回去喂兔子。”明菊循着声音望去,见几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女人也在捡拾菜叶,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拉着话。明菊明白这几个人跟自己估计差不多,对捡菜叶也是不好意思。明菊苦笑着,摇了摇头。

厂子说垮就垮了,一大群工人每天就守候在厂门口等着厂长要拖欠的工资。厂长不敢上班就窝在家里不出门。工人见不到厂长急了,就索性找到厂长的家里,厂长没法子怕惊扰到家人,就叫司机把他送到野女人处住了起来,天天过着新郎倌的日子。无可奈何的工人一气之下堵在工业局门口,打着标语、拉着横幅,有人还数落说厂子里有腐败,和局长讨着说法。这局长原来在乡镇工作,长期担任主职。由于年龄偏大,县里为了照顾他,就把他调整进城任了工业局长,是个典型的“乡镇型”干部。满口官话套话,吸起烟来特别有瘾,吸一口、吞一口、吐一口,烟雾在工人身边飘飘忽忽的,几个工人呛得直咳嗽,纷纷避让。局长边吐着烟雾边跟工人们说:“我也很同情你们的境遇,现在各行业都在改革,形势严峻,国家银根紧缩,不再贷款。当然这困难是暂时的,拖欠工资这件事我再调查一下,如果按你们所说厂子里有人涉及腐败,我局将一查到底,决不姑息,我保证一个星期后再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局长边讲边向工人师傅递着烟。旁边一个工人接过烟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说:“嗯!三个5,这外国家伙味道不错!”

工人们估计一时三刻解决不了问题,又见这局长把话说得这份儿上,一群善良的工人只有悻悻地离去。

找来找去,厂子里对拖欠职工的工资久久不能解决,每次找到局长,局长仍是那句话,“了解了解再回复”。工人们日等夜等,看见没有一点指望,找局长的意志渐渐消沉了,也就作罢,毕竟好人不能被尿憋死!大家八仙过海各自找着谋生的出路。也有-些胆大的职工想着歪心思,偷偷地把车间榨螺拆去卖了换钱,后被工厂保安报了警,派出所一查,逮了两个,才算杜绝了这事。

程三伢自从妻儿俩住进了筒子楼,并没有一丝欣喜,心中时常感到惴惴不安。这种不安的心里当然与自己的厂子有很大关联,眼见得近些时,一些有路子的人纷纷调离厂子,像工业局局长的杠子,乡政府烧火的侄子,摇身一变到城管局当了城管干部。程三伢更是觉得未来一片暗淡,如果厂子一垮,自己靠榨油的一点手艺到哪去谋活?怎么养活她们娘儿俩?联想到自己初出农村当上国家工人的经历,当年,老局长到他湾里住队,是老父亲一路关照了老局长,一次老局长生了病,动弹不得,父亲叫上乡亲们把老局长翻山越岭抬到乡卫生所,救了老局长的命。老局长念这个情,在父亲的怏求下把自己安排到榨油厂做个临时工。为了转正转户口,老局长吃了家里老母鸡不知多少,自己每年包了老局长家背煤气的活,连每年过年杀鱼的活基本都是自己独揽,一些想巴结局长的人都眼红。程三伢知道,不是自己父亲打的底子,怎么沾得上这么大干部的边呢!昐啦熬地,好不容易农转非、转了正,成了公家人,没韵上几天的味,一下子便下岗没了着落了。思来想去,程三伢叫明菊回娘屋去讨几只老母鸡再去请老局长说说话,看是否在本系统里谋个活,如果老局长愿意出面,新局长估计应卖这个帐的。可等程三伢找到老局长,那老局长已在医院重症病房迷糊了。自己的事冒求成,竟到贴了几只老母鸡让老局长的儿女们一锅炖了,程三伢感到憋屈得很。

家里日子越来越难,吃的菜基本是妻子到菜场捡的菜叶。大米、食油是明菊娘屋种田的哥送来的。 明菊娘屋只有一个哥,是个寡汉条,左手有些残疾,性格像个“闷葫芦”,树叶掉在头上怕打破头,特别老实。明菊叫她哥送米,她哥不得耽误一下。程三伢儿子上幼儿园的钱则靠东拼西凑。

程三伢一连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妻子也是唉声叹气,农村的家再是回不去了,生产队把家里原来分得的地收了回去。即使有地也是无脸回去,想到徐会计原来说的话似乎是说的她自己。

程三伢在狭窄的屋子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又踱回到旁边的木板厨房里看电水壶的水烧开吗,一摸水壶是凉的,才记起来家里因欠缴电费已停电多日了,程三伢摇着头苦笑。

“老程,昨天你徒弟德强来过,叫我打明儿晚到市中心一家紫罗兰歌舞厅做保洁。德强说,他原来当兵时的一个战友办了个歌厅,战友看他临时工干不成了就叫他在那里帮忙看场子,说是做保什么的?”“保安!” 程三伢突然听明菊说这个事似乎很有兴趣,接过话说:“好!这小子总算有事做了,终归眼目前有了着落。”

“儿子上幼儿园了,你白天接送,晚上做点事也行。不过听说歌舞厅这种地方邪得很,是风流场所,你要注意一些!可别跟那些邪货男人搞上了!”程三伢望着明菊开玩笑说。

程三伢跟妻子说这半玩半笑的话是有缘由的。程三伢清楚自己妻子虽说在农村长大,穿的不咋样,可长相不输城里女人,身材苗条不失丰满,年轻时漂亮秀美,村里有点文化的人说他就像电影《人生》里的巧珍,明菊当年也算是村里的一朵花,不是自己在县城厂子里当工人,小自己十几岁的媳妇是不会看上他的。程三伢更清楚,妻子骨子里就不是很安分。

“穷得快揭不开锅,你还有心想这个!”明菊说完,就去收拾东西,明菊在收东西时突然翻出了老程结婚时送给她的那条红色的丝围巾……

自从明菊在歌厅做事后,不多久,明菊就适应了这里的氛围,似乎她就是为这样的场合而生。一些客人瞧见她做保洁觉得特别可惜。有的客人要求老板另找人顶明菊干的活,工钱客人出,非要挑明菊陪到唱歌跳舞。老板也确实觉得明菊干保洁这活是浪费人才,就征求明菊意见,问她是否可坐前台?工资是保洁的三倍,小费自得。明菊一听当然乐意干,自己半老徐娘,还有人看得中她,心中不禁满怀兴喜,明菊每天就陪着客人唱歌跳舞。

明菊坐了台,是如鱼得水,唱歌不会,常常唱走调,但客人不介意这个。明菊心里也明白客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明菊每日把客人哄得团团转,陪着客人跳舞时故意把她那肉嘟嘟的奶子往客人身上蹭,引诱得那些男人醉生梦死。自然明菊每天可捞到大把大把的钞票,赚钱真的容易得多,实现了自己的价值。进进出出时明菊把自己打扮得百般妖娆,歌厅发的白衬衫工作服包裹着她那高挑苗条的身体,丝袜高跟鞋,一步裙,简直就是一副都市丽人的模样。明菊白天接送儿子上学放学,哼着《心雨》曲调,一路走过,身上散发着阵阵清香。筒子楼道里一些家属看见明菊变化越来越大,常常和她开着玩笑:“明菊越来越骚了啊!”明菊只是对着他们笑笑,脚上高跟鞋踏着楼板咚咚地响。一些下岗的男人听着这咚咚响声,嗅着明菊身上散发的清香,心里痒痒地。

程三伢在工地也谋了份差事,拌水泥灰、拖河沙、搬砖块。做了大半年,没发一分钱。家里全靠妻子在哥厅的收入过生活。近一些时程三伢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大对劲,整个人提不起精神,浑身软绵绵的,时不时出一身冷汗,甚至突然冻得瑟瑟发抖、象筛糠。

程三伢实在干不动了,工地上工友帮程三伢找承包头支了一部分工钱,程三伢到县医院一查,医生问:“你家属来吗?”

程三伢说:“冒来呢。”

医生说:“你最好到省城医院看看。”

程三伢把病历往荷包一揣,起身回家。医生这样的事见得多,就对程三伢说:“你平时要注意休息,不要过度劳累。”

程三伢回到家,见妻子明菊不在,心里犯了嘀咕。往日妻子一般白天在家里洗衣做饭,等着到点接小孩,难道白天也上班吗?-般情况下,歌厅是晚上忙一些啊!想着想着,只听得噔噔的响声从楼梯传来:“明天将要做别人的新娘,今天再爱你一次……”程三伢知道是明菊回来了。

明菊进了门,高跟鞋一脱,站在镜子旁涂着口红,描着眼线,搽着粉黛。程三伢躺在床上她似乎还没看见。程三伢咳了一声,明菊一惊:“哎呀,快把我吓死了,你怎么在家偷懒呢?半年冒见一分钱!”

“ 笛笛!”楼下传来一阵小汽车的喇叭声。明菊到窗前瞄了瞄,一双秀脚蹬着高跟鞋,挂上坤包,急急忙忙出了门,边走边说:“四点半去把儿子接一下!”

程三伢心中一阵酸楚,自己不知得的什么病?医生只是叫到大医院检查,程三伢只往好处想,妻子望见自己日渐消瘦,却不闻不问。唉,这女人是否变了啊?

程三伢打算抽空去问问徒弟德强。

中午正是德强休息时间,第二天,程三伢在工地开工前一早便去找德强。德强住的地方在歌舞厅后面的胡同里,是他的战友租给歌舞厅员工住的。程三伢走到楼道前,就听见楼上传来男女的嬉耍声,女的发出一声声“哼哼”的叫唤,男人“啊啊”的不停喘息。程三伢听着,两条腿抖了起来,人有点飘,心脏急促地跳跃。回想自己的妻子越来越时尚、风情,他两个人却越来越生疏。半年了,妻子明菊同床不同被,程三伢面对着她,她却用屁股抵着,这个女人似乎越来越嫌弃自己。此时,程三伢愈听到这样的声音,整个人愈酥软起来,裤裆里有些黏糊。

程三伢站在楼道半天,又不好去敲门。这时一个看门老头拿着一把扫帚走了过来,程三伢走上前去问:“请问老师傅,这里一个叫德强的住哪间屋?”

老头说:“你说强子哪小伙子啊?他三个月前就走了,临走时,他还跟老板干了一仗呢!”

程三伢一看日头,工地上班时间快到了,只得赶忙往工地赶。

工地上,程三伢的活被他人挤掉了。他去找承包头,承包头说:“老程呀,你这身子骨谁还敢要你啊!我们这里是要有力气的人嘞!”

“我可以做事,不耽误你的事呢?”程三伢象是怏求。

“看你瘦不拉叽地,风都吹得动,怎么下力呢?”老板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老板!老板!那欠我的工钱呢?”程三伢撵着老板喊。

老板头也不回,钻进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一溜烟驶出了工地,小轿车扬起的灰尘把程三伢差点淹没了……

这几天,程三伢没活干找了几家工地,一些承包头见他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都不愿要他,他只得作罢。干脆休息几天陪陪孩子,孩子是他生命的希望。眼看孩子一天天长大,马上就要上小学了。程三伢决定要找妻子商量商量,夫妻不和睦势必影响孩子健康成长。眼见得妻子时常不归家,像躲避自己似的,程三伢决定晚上到歌厅探个究竟。

山城的夜,是那么宁静和温馨,街上萤虹灯闪烁,华灯焕彩,美仑美奂。-对对情侣卿卿我我,手挽手亲昵地漫步在街道上。

程三伢来到紫罗兰歌厅门口,突然看见厂里王厂长的车停在那里。程三伢骂了一句:“狍日的贪官!”便跟在客人后面混进到了歌厅二楼。刚转角,程三伢就看见明菊打扮时尚,涂脂抹粉,和一个客人手挽手进到了二号包间里。程三伢望见那客人的背影有些像王厂长,程三伢看到这一幕,脑袋嗡地一下大了,一股鲜血涌了上来,气得径直朝包间冲去。一个保安见状使劲地推开程三伢,程三伢大吼大叫,引来了另外三个保安,一帮人狠狠地对着程三伢一阵拳打脚踢,把程三伢打得鼻孔岀血推了出去。歌厅里传出明菊呃呃的声音:“明天要做别人的新娘,今天还要爱你一次……”

程三伢等不到明菊回家。那天歌舞厅发生的一切,明菊当时在包间里一点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男人被打得流鼻血,这些事是后来和她一起陪舞的姐妹跟她说的。明菊听了后心里咚咚地打着鼓,知道自己回到筒子楼将是一次大战。更会让筒子楼那些下岗的男人女人笑掉大牙。

程三伢挨打后,知道明菊是再不会回来的。这女人心一野,就像中了邪。程三伢后来一连到歌舞厅门口守候了无数次,均未探到明菊下落。无奈之下,程三伢找到了明菊乡下的哥那里,把这事跟明菊的哥说了,明菊哥像哑巴,黙不作声,坐在门坎上低着头用树枝去挑地上的马蚁。程三伢见明菊哥这个样子,心也就凉了。

明菊生活在风月场所,和王厂长缠到了一起,租了一处私房过起了地下生活。儿子已上小学了,但儿子每月生活费明菊还是托人交给了儿子的老师。不过这种交学费的形式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断了下来。随后的日子,儿子学校老师再也未收到明菊托人给她儿子送的钱了。

程三伢身体每况遇下,年龄一年老一年,到处削尖脑袋也找不到活路,儿子每年上学的费用是程三伢最心急的事。他试图找了厂里留守的几个领导,看是否有别的门路谋到活做?求官不在秀才在,但又不愿碰见王厂长,就先向筒子楼里的工友打听了厂子里的一些情况。得知厂里那王厂长已被调到了外单位,后被纪委查处免了职,现在自己买了个反铲承包土方,做起老板来了。说到王厂长工友们就来气,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那东西不是人,玩了的女人一个又一个,还专骗女人的钱。说王厂长那买反铲的钱基本都是骗的女人的。说有一个女人害得最惨,骗了那女人的钱还逼着她卖淫,说那女人几次逃跑都被抓住,硬是把那女人逼疯了。大家说着说着突然都不作声了。程三伢心里打着鼓:他们难道说的是明菊?程三伢感到惴惴不安起来!

厂里几个留守干部听了程三伢反映的情况,非常同情他,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他们表示积极向有关部门反映,争取政策扶持。

一个星期后,厂里王干事带着几个工作人员来到了程三伢住的筒子楼,王干事跟程三伢介绍说:“这些领导是民政局的干部。”程三伢忙去沏茶,但没有开水,这个月因拖欠电费又停电了。

民政局来的人向程三伢问了一些情况,对着筒子楼拍了一些照片,屋子里看得仔仔细细,临走叫程三伢写份家庭困难的申请书交给厂子里。

一个月后,程三伢家被列入低保户,收到了低保中心每月低保费二百八十元。厂里说,上面同意程三伢大病医疗救助。程三伢得到政府关怀,感动得热泪盈眶。

程三伢感激归感激,但孩子越来越大,马上要读高中了,每年物价蹭蹭往上涨,开支也更大,虽说孩子学校也有些照顾,但那毕竟是杯水车薪。

程三伢的病是慢性病,吃了药就好点,程三伢还想试图出去找一些轻点的活做做,多挣一点总比冒得要好过些。起码可帮孩子读书解决一些问题。一好心的工友介绍他到一家私人生产农药的厂子里打工,这活计较轻松,手做的活,主要负责农药灌裝,就是上班时间稍长点。

药厂是专制售农药的厂子,程三伢在里面干了三个多月,这药厂就出事了,被工商部门查封。查封的原因有点啼笑皆非,起因是一对住在东风社区夫妻,男的在外嫖娼被公安抓了起来,要罚款八千元,不交罚款就要拘留,家里人托关系找公安说情,送了烟酒给办案的民警,后少罚了一些款才放人。家里女人知道这事后,一气之下喝了这个厂生产的农药。家人火急火燎地把她送到医院,医生翻了翻这女人的眼珠子,又张了张这女人的嘴巴子,生气地对她家人说:“开什么玩笑,这大热天的!”医生说完。转身去看其他的病人去了。原来这女人喝的农药是假的。

女人喝假农药的事成了笑话。这笑话一传十,十传百,竟被工商的人知道了,程三伢打工的厂子被查封,开了天价罚单,才算免了这家药厂老板的牢狱之灾。程三伢找老板要工资,老板恶狠狠地说:“我自己屁股流鲜血,还管你治痔疮?”

程三伢辛辛苦苦干了三个多月,一分钱得不到手不说,好险还要挨一顿揍。程三伢气得咬牙切齿,心里暗暗地骂道:“你个XX裸日的,死了阎王也不依你!”

气归气,程三伢还是琢磨着怎么能挣到钱的问题。思来想去,程三伢觉得自己只有卖苦力的命。他得知一个死去的工友有辆拉货的板车,那个工友也是下岗工人,前些时因家里负担重、压力大,临近办理退休时却突发脑溢血死了。程三伢就去把他家板车租了下来,从事拉货的行当。

程三伢每天就蹲到街头等顾主,生意好时一个月可挣个几百块钱,生意不好时也可挣个生活费……

时代变化真快,转眼到了和谐社会。

程三伢起了个大早,拉着板车准备去跟政府大院的退休干部搬家,这个退休干部原是县经委主任退的休,打听到程三伢专拉板车,也可搬家,比较方便,头天就叫人捎信约好了的。程三伢拉着空车走在路上,忽然一帮拿着砍刀,铁棒的混混从身边气势汹汹地奔了过去,估计是争地盘的两帮人斗殴,程三伢见状吓了一跳。程三伢边帮那退休干部搬家边说路上发生的事。退休干部早知道程三伢是榨油厂的下岗职工也就说了令程三伢有关联的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与程三伢厂子有关的事:工业局长因工作飘浮、不作为,导致系统内上访的人多,有一些人越级上访跑到北京去了,造成了不良的社会影响。县委书记一气之下,把工业局长调到县政府部门搞了个闲职,明升暗降。工业局换了一个位新局长,新来的工业局长很年轻,是县委组织部门特地培养的对象。新局长一上任准备着手进行程三伢厂子里改制,买断职工工龄,兑现拖欠工人的工资。程三伢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是五味杂陈。买断了工龄就意味着自己拼死拼活谋到手的工人身份将要灰飞烟灭!

第二件事是关于厂子里王厂长的情况,这件事程三伢听后还算有点兴趣。因紫罗兰歌舞厅涉黄涉毒被公安查封,公安在侦办这个案子时,扯出了自己厂子里的王厂长,那王八蛋因骗钱骗色、涉毒涉黄被判了刑,没收了财产。现在紫罗兰歌厅已改成了一家买建材的地方。退休干部说的这件事程三伢听了很解气,坏人终于得到了报应。 此后程三伢每次拉着货,打从这门口过时,心里还是有着莫名的惆怅。

一个六月的天,太阳火辣辣地。程三伢拉货热得满头大汗,实在受不了就坐在这紫罗兰门口歇着脚。对于这里,程三伢太熟悉不过了,他竭力去搜寻着昨天这里所发生的一切。想着想着,程三伢忽然听到对面巷子里一个女人在唱歌:“明天将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今天还要最后爱你一次……”程三伢吃了一惊,这声音太熟,是明菊。他一骨碌弹了起来跑了过去,只见明菊脸上沾满了油泥,半长的黑发一绺一绺扎煞着,像一个打翻的鸟窝。脚上穿着一双破旧高跟鞋,一只掉了跟,一只磨损得剩下半截。脏兮兮的绿色旗袍里露出一双骨瘦如柴的腿,腿脚上一块块的於青,旗袍脖颈处半敞着,干瘪的乳房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蔫蔫地垂在胸前。明菊呆呆地唱,已不认识人了,疯了。程三伢见状,一下子泪水流淌出来:“怎么成了这样呢?怎么成了这样呢?……”

程三伢想到先前工友们和他谈论王厂长乱搞女人时突然默不作声,程三伢就疑惑起来,现在明白事情原来是这样!他把疯了的明菊领回了家。这么多年不知明菊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程三伢也不想知晓,明菊当然也说不出来,明菊只是傻傻地坐在程三伢筒子楼那个用木板钉的厨房里,一遍遍地唱着巜心雨》的歌词:“明天要做别人的新娘,今天还要再爱你一次……”筒子楼下岗的男人们、女人们听着这歌声只是一声叹息!

程三伢的病情已日益加重,慢慢地拉不动板车了,只有做一天歇一天,儿子高考的通知书寄来了,儿子考了一所省重点大学。儿子望了望躺在床上的爹,又望了望疯了的娘,哭得泣不成声,一个劲的摇头:“我不上学了!我不上学了!”

一缕残阳照射在筒子楼里,一片血红,阳光中无数絮状物漂浮着,似沉沉大海中的游鱼翻滚着各色鳞光。

筒子楼里住的下岗工友们,挤在程三伢狭窄的屋子里,你-言我一语。有祝贺的,有安慰的,有拿出一百、两百捐赠给程三伢家的。住在程三伢隔壁的熊太宝说:“再熬两年就要退休了,苦日子就要出头了。”

二楼的张虹本说:“有了点低保费,你儿子上大学又可以申请助学贷款,过了这个坎就好了。”

程三伢回着话说:“唉,儿子读书可申请助学贷款,可我退休还欠着社保费呢!虽说把我买断工龄钱和兑现拖欠的工资拿出来抵了一部份,估计还差十来万嘞!这个钱就难了。”程三伢苦笑着摇着头。

“难么事?”屋外传来一声爽朗声音。

程三伢一听这声音好熟!大家齐刷刷地向门口望去。

“是德强!”一屋子人齐声叫了起来。

“你个狗日的宋德强,这多年你到哪去了呃?”

“德强发了吧,看你这架势?”

“德强,媳妇呃?”

张三问了、李四问,李四问了、王二问。吵吵闹闹,笑笑哈哈!

德强穿着皮甲克,脚蹬耐克鞋,伸手掏出“1916”,每人递上一支。

德强走到程三伢师傅身旁,跟师父点上烟,望着师娘,望着师傅儿子,眼里闪着泪花,有很多话想说,欲言又止。

德强说:“师父,你把身份证交给我,我明天就去帮你交欠缴的社保费,你儿子读书的钱我负责供。”

德强望着师父儿子笑着说:“不过,读书钱可是要还的哟!”

“好事做到底吗,冒考上研就还钱,考上了就不还哈!”一个时尚漂亮的女子边说边咯咯的笑,从门外挤了进来。

大家面面相觑。张虹本说:“你个狍日的德强,还真有本事嘞!带着这么漂亮的秘书!”屋子里又是哄堂大笑。

天气冷了下来,程三伢的病况愈发厉害,一连躺在床上十余天了。再过一个星期,程三伢退休手续就要批下来,他盘算着等退休了就到医院去治病,心里就安心些。自己病得厉害的事暂不想跟在校读书的儿子说,免得影响儿子学习。

疯了的明菊每天哼哼地唱着那首巜心雨》“明天将要做别人的新娘,今天还要最后爱你一次……”

日头偏西了,筒子楼在残阳的映射下,一片血色血红。

程三伢的退休手续终于批了下来,厂子里留守的王干事兴冲冲地拿着退休证送到程三伢家,刚走到筒子楼前,只听得轰地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从筒子楼上掉落下来,王干事忙朝着响地方跑过去,发现楼上掉下来一个女人,四周-大片血迹,女人脖子上系着一条红色的丝围巾。王干事惊得一声冷汗,凑上前去仔细一瞧竟是程三伢疯了的媳妇明菊。王干事大声呼叫:“快来人啊!快来人啊!”边喊边伸过手去试探明菊的鼻子,一连试了几次,躺在地上的明菊已没有一丝气息!

王干事又慌慌张张地上到三楼,猛地推开程三伢的屋子,一缕残阳随着王干事的身影照射进来。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王干事去推躺在床上程三伢,大声喊:“程师傅!程师傅!”躺在床上的程三伢一动也不动,身体冰凉,已发硬。王干事见状吓得浑身发抖,拨蹆就往外跑,惊慌中那本红色的退休证掉落在程三伢僵硬的尸体上,被屋外蹿进来的一束残阳染得血红血红……

2022年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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