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夏天到秋天,自然界缺少了那种春花烂漫,显得有点单调。虽然也有荷花、石榴花,但它们一个是生长在水里,跟人们好像隔了一层。另一个则多是在果园内,很少伸出墙头。
这个时候幸好还有紫薇花,它和我们十分地接近。它生长在房前屋后,生长在路旁,一蓬蓬,一束束,高不过两三米,五颜六色,和那些蝉鸣鸟叫一道,装扮着如火的夏天。
紫薇花还有一个特点,深得人们的青睐,那就是它的花期特别长。以致人们称它为百日红、半年花。它开起来了,好像就不知道停止,从五月份一直坚持到十月份。
大诗人泰戈尔有一个名言,那就是生如夏花之绚烂,可见紫薇花这种夏花,它开放起来是比春花还要热烈的。有了蝉鸣等自然界的天籁之音,再加上这些绚丽之花,夏天就显得更加蓬蓬勃勃了。
但是远不止这些,紫薇花还是富贵之花。不要认为它不择土壤,随处开放,就很卑微。其实远在唐朝,它就是被栽种在中书省的。中书省是唐朝的行政中枢,以致人们把中书省也叫作了紫薇省。
大诗人白居易曾经因为宰相武元衡事件被贬谪到江州担任过司马,后来又调回长安任中书舍人。他在中书省值夜班的时候,和紫薇花面面相觑,曾经写过一首诗。
《紫薇花》白居易
丝纶阁下文书静,钟鼓楼中刻漏长。
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微郎。
白居易是一个能力很强的文人士大夫,他在丝纶阁里值守夜班,替皇帝起草文件诏书,一会事情就干完了。他静下来,听到了钟鼓楼里计时器滴漏的声音。
在这里值班是不准带家眷的,因此一个人坐在那里很无聊,很寂寞。中书省的庭院里栽种了不少的紫薇花,他只有和紫薇花两相面对。就像李白的“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一样。
《紫薇花》杜牧
晓迎秋露一枝新,不占园中最上春。
桃李无言又何在,向风偏笑艳阳人。
诗人杜牧晚年的时候也做过中书舍人,也在丝纶阁值过夜班,因此他也写了一首诗。杜牧与李商隐被称为小李杜,他们都是在牛李党争的夹缝中度过的,因此仕途坎坷,远离朝廷,多在地方为官。
这首诗就是写紫薇花在秋天的露水里开放,它不占用春天,不与百花争夺春光,不随流俗,情愿寂寞。但是反观那些春光里的桃李,它们得意于一时,现在又在哪里呢?可见杜牧也是在借紫薇花鸣不平。
《紫薇》陆游
钟鼓楼前官样花,谁令流落到天涯?
少年妄想今除尽,但爱清樽浸晚霞。
上面这首诗是陆游写的紫薇花。陆游主张抗金,收复中原失地,受到秦桧等主和派的陷害和打击。他被排挤罢官,一生中有很长时间是在家乡山阴的乡下度过的。陆游看到故乡山野里的紫薇花,同病相怜,有所感慨。
你紫薇花原是高贵之花,本应该是在中书省里养尊处优,怎么也跟我陆游一样沦落到了天涯。青少年时期的政治理想无法实现,现在也只能和你一样面对着夕阳,借酒消愁虚度光阴。
上面这三首诗都是写紫薇花,但是表情达意有所不同。白居易和杜牧是做过中书舍人的,可以说他们两个都是紫薇郎。他们写紫薇花,白居易重点在表现皇宫的庄严肃穆,写自己的孤独,当然也不乏炫耀的成分。
至于杜牧呢?他处在牛李党争的夹缝中,生存环境非常恶劣,因此是借紫薇花来自比。紫薇花无意争春,把繁华和热闹让给桃李,自己只在酷暑和飒飒秋风中开放,这正是杜牧刚正不阿不随流俗独立人格的写照。
陆游没有做过中书舍人,他不是紫薇郎。但他借写故乡山阴乡下的紫薇花,指出紫薇花从中书省沦落到乡村野外,来表达自己不被朝廷见用并罢官故里的遭遇。就像白居易同情琵琶女一样,陆游与紫薇花也是同病相怜。
在漫长的夏秋时节,人们清晨或黄昏散步,穿行在五颜六色的紫薇花丛中,遐想联翩。此时回味起前人这些描写紫薇花的诗句,确实是很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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