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唐令
最近看到了张一白导演新作《风犬少年的天空》的预告片。除了扑面而来的青春感之外，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像下面这样，少年们在雨中、在草坡上、在校园跑道上的奔跑场景。
这简直像是时光机，一瞬间就把人拉回了20年前，同样出自张一白之手的《将爱情进行到底》中的那些「奔跑」。
当时很多人对这部电视剧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第一集开始，杨铮和文慧的相遇。
一场追着公交车的奔跑——
那可是在1998年，一个大家连递情书都会脸红的年代，张一白就拍出了这么青春恣意的场景，这种青春恣意也贯穿了整部剧，让《将爱情进行到底》成为了那个年代的现象级作品。
很多年过去了，即便都已经不记得具体的细节，也还是会记得主人公在同济校园里为接力赛备战时的奔跑——
真正比赛时追在杨铮身后的文慧飘扬的头巾——
文慧误会杨铮和陈希时跑走的背影——
《将爱情进行到底》里的这些奔跑，已经成为了某种符号化的典型影像。
这对于张一白来说，也并非偶然，在他几乎所有作品里，都有这样的奔跑元素。甚至连张一白自己，都是一个会日常跑步的人。
《匆匆那年》中，方茴和陈寻在海边的奔跑——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中，猪头追着燕子远去的出租车跑——
现在，又到了《风犬少年的天空》中这些少年的奔跑，仿佛二十年之间，青春成为了轮回，而这种奔跑的起点，就在《将爱情进行到底》。
在1998年横空出世的《将爱情进行到底》，是中国大陆第一部青春偶像剧。
这个「第一」是有道理的，因为故事中描述的1998年的大学生，刚好是70末、80初的一代人。
因为改革开放的节点，他们成长在这个国度变化最迅速的年代，算是拥有了现代生活的，第一批年轻人，是「奔跑」的一代人。
故事所处的世纪之交，也是一个「奔跑」的年代。
而把他们作为主角，讲述他们青春与爱情的《将爱情进行到底》，自然是当仁不让的第一部青春偶像剧了。
也正因为这种时代的节点意义，「奔跑」便不仅仅只是文慧和杨铮爱情的开始、大家校园时代的记忆，而是成为了《将爱情进行到底》最重要的主题之一。
《将爱情进行到底》的故事开始于校园，却不止步于青涩，从一开始，众人就在说，这是大学四年最后的一场接力赛了。
与之相呼应的，他们也在人生接力赛的跑道上，即将从象牙塔的「一棒」，接过进入社会的「一棒」。
但与运动会时候大家可以配合接力不同，这场人生的接力赛，他们只能自己去跑。
所以你会看到众人都在焦虑工作和未来的去向，如何才能留在这个城市，是大学扩招，毕业生不再包分配的一代最忧心的问题。
换句话说，这批青年人要从旱涝保收的「计划时代」进入到荣辱由己的「市场时代」。
这是这一代人所拥有的青春自由，但他们也必须为此付出些什么。
这也是《将爱情进行到底》引发一代人感伤共鸣的关键，文慧、杨铮、雨森、若彤、乐言、小艾等人爱情的开始，也就是分化的开始。
虽然剧名叫「将爱情进行到底」，似乎是在说爱情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但故事的主题，其实刚好导向这种理想化的反面。
文慧和杨铮发现，因为雨森的死，他们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相爱。一直默默喜欢杨铮的若彤虽然投入新的感情，却发现自己最不能欺骗的就是自己。
爱情并不能成为万能钥匙。
我们越是感受到角色之间澎湃的情感，就越会为之后社会生活中他们的身不由己而唏嘘。
若彤的无心之举导致杨铮被「揭发」而落入牢狱之灾，自己却成为十佳记者；乐言开起设计事务所，生活无忧，却只能错失小艾。
这种意愿和现实的错位，不仅是剧情中的悲欢离合，也是《将爱情进行到底》所捕捉到的青年一代缩影，每个人的命运都由他们的性格和价值选择决定。
就像是雨森的兄弟情和让渡，让他说出了那句最著名的台词：「这是爱情，不能让。」也让他为了最具悲剧意义的角色。
杨铮来自小城的背景，造就了他孤傲与自卑的一体化，所以他选择南下逃离。关于爱情，他是背负了最多额外因素的那个人。
若彤的隐忍让她始终以守护的姿态呆在杨铮身边，也最终修成了正果。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将爱情进行到底》拍的是青春和爱情，也有一个时代的年轻人从青春过度到成人世界的价值选择，具有了情感戏之外的文化意义。
作为张一白导演生涯的起跑线，《将爱情进行到底》之所以能成为国产青春偶像剧的标杆，还因为它敏锐地捕捉到了世纪之交那种一切都在生长着的文化氛围，并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未来的预示，影响了国产电视剧的文化氛围和之后的发展。
这点，光是从演员构成上我们就能看出来。
李亚鹏在之后成为了最火的电视剧小生。徐静蕾则一边演戏，一边自己当导演，成为了内地女性影人中最为特殊的一位。又有谁想到戏份只有一半的廖凡在之后会在电影这条路上深耕，并拿下柏林影帝呢？当然，还有经历过一段沉寂期后，也依然能靠演技服人的王学兵。
除了这些走向不同方向的影人，剧中还有大量泛娱乐领域的名人面孔。
已经是流行歌坛大姐的田震、当年摇滚生力军代表之一超载乐队的高旗、刚在歌坛出道不久又兼本剧投资人的谢雨欣，他们和主演一起，共同构成了某种代表着九十年代末娱乐风潮的复合文化景观。
你还能在剧中看到很多勾起你时代记忆的关键节点。文慧害羞地在杨铮手心写下电话号码，然后守在电话机旁一整晚，这就是只有那个年代才会发生的故事。
《将爱情进行到底》中人物的成长变化，都是和年代的巨变结合在一起的，文慧选择出国，也正好顺应国门大开时代的留学热潮。
杨铮南下，倒卖手机，并最终入狱的结果，背后不仅是移动通讯飞速发展的新时代，更是有港口城市、经济特区崛起的大背景，杨铮只不过是无数南下淘金者中的一员而已。
当杨铮拿着大哥大，让文慧听大海声音的时候，《等你爱我》的音乐响起，更是让人感叹的回忆杀场面。
回不去的，不仅是那个文慧满怀欣喜等待他电话的夜晚，更是一个移动通话和固定通话的时代间的鸿沟。
但现代科技的到来，缩短了人们沟通的距离，却并不能缩短爱人之间的距离。
在全剧的收尾处，杨铮在网上结识了「跑」，通过E-mai和她续写情缘之时，则又是对即将到来的互联网时代的预言。
杨铮和「跑」的故事，将发生在未来，而网络和E-mai本身，也就是未来的象征。
这种景观，在同期的其他国产剧中，是很难看到的，来自不同娱乐领域的演员，构成了一种文化阵列，也让《将爱情进行到底》成为了具有时代性，呼应了同期《东京爱情故事》这样的现象级偶像剧的国内作品。
从象牙塔起步的《将爱情进行到底》虽然是青春偶像剧，却不仅仅拍的是青春。那背后涌动的世纪之交，是青春的注脚，也是打造这场青春狂欢的时代底色。
它所描摹的，不仅是跨过新世纪之后，新一代青年人进入社会话语体系中的艰难历程，更有伴随他们成长的这种社会文化潮流。这种具有时代文化意义青春剧，同样为当下的我们所需要。
至少在现在看来，如今的我们还没有一部青春剧，能在这个层面上，超过二十年前的这部经典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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