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对李商隐《锦瑟》的解读非常多,无论是“恋情说”“悼亡说”还是“自伤身世说”,基本上都是围绕“情感”来解读的《锦瑟》一诗主情自是无疑,然而李商隐的情诗之所以能在晚唐诗坛脱颖而出,离不开情感表层之下的思想感悟,“深刻的感情与思想是结合在一起的,没有思想的感情也不会深邃”,下面我们就来聊聊关于锦瑟中对美好理想执着追求?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了解一下吧!

锦瑟中对美好理想执着追求(情理兼备的深沉感悟)

锦瑟中对美好理想执着追求

古往今来对李商隐《锦瑟》的解读非常多,无论是“恋情说”“悼亡说”还是“自伤身世说”,基本上都是围绕“情感”来解读的。《锦瑟》一诗主情自是无疑,然而李商隐的情诗之所以能在晚唐诗坛脱颖而出,离不开情感表层之下的思想感悟,“深刻的感情与思想是结合在一起的,没有思想的感情也不会深邃”。

唐代诗人崔珏在悼念李商隐时曾这样评价他:“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尝开。”李商隐一生坎坷,感触良多,当他年近半百时回望自己的过去,似乎每一件事都可以抒写为一首《锦瑟》。然而,正如学者叶葱奇所说:“若说是一时遇合,则起二句不能如此挚重。”这样深沉的起笔,应是过往岁月凝成的全部人生感悟涌上心头,交织成复杂深邃的慨叹。语言是无法穷尽情感的,诗人只能用意象尽可能地构造与复杂情感相似的意境,在象征手法的帮助下引导读者感受意境呈现的情感。

首联中“无端”二字值得注意。清代吴乔在《围炉诗话》中记述了好友贺裳的一番评论:“其无理而妙者,如‘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但是于理多一曲折耳。”李商隐的“无端”二字亦有“无理而妙”的韵味——不符合常理,却在常理之外多了一份情感。诗人在怨什么呢?下一句似乎马上有了答案,“一弦一柱”都让诗人想起了美好的青春年华。关于这一联的理解有许多:其一,锦瑟恰好是五十弦,一弦一柱对应着过去的岁月(诗人活了46岁),清代王清臣、陆贻典在《唐诗鼓吹笺注》中评论,“‘无端’者犹言岁月忽已晚也”;其二,锦瑟繁弦促音,密集的哀怨之声引起无法回避的深沉感伤。

如果“无端”二字从这两个层面可以尽解,那这首诗的起笔也未免平淡。或许,真正引起诗人感触的不只是锦瑟本身,更是锦瑟五十弦的“无端”。“无端”的何止锦瑟,更是岁月的流逝和人生的感伤。人生的际遇正如锦瑟一样,无缘无故却又无法掌控,诗人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因此,《锦瑟》以“无端”统摄全诗,开篇便切入了对生命真相的阐发。

颔联首先用“庄生晓梦迷蝴蝶”一句,借《庄子》中的典故表达对人生的整体感受。这一典故的重点原本在物我混同的境界,但李商隐显然不是在表达对人生总结性和超越性的理解,只是借用这个典故表达“人生如梦”“梦如人生”的不确切和不稳定之感。这一感受高度涵盖了诗人几十年人生的跌宕起伏和回望过去时倘恍迷离的心境。张岱在《陶庵梦忆序》中写道:“因想余生平,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 李商隐想表达的也是这种情感,但明显更深入、更委婉一些。

“望帝春心托杜鹃”一句,许多解读者都认为是悲悼青春年华的逝去。其实,此句重点在一“托”字,望帝生前即遭灭国,身死而魂魄不灭,皆因杜鹃之中寄托着浓烈的“春心”。生死事大,但这种对美好事物的怀念之情却能超越生死,永恒不灭。李商隐用颔联表达出,人生有太多的不确切和不稳定,但对美好事物的怀念却一直是坚定执着的,全诗由此达到了一个情感的小高潮。

律诗结构讲究“起、承、转、合”,颈联便转入对美好事物本身的探求。李商隐由于家世、身世的影响,性情敏感纤细,往往能在事物的表层之下感知涌动的暗流。“沧海月明珠有泪”,沧海月明本是空灵、阔大之景,明珠与明月交相辉映亦是美不胜收,但明珠却是眼泪化成,月、珠、泪浑成之美中掩藏着不为人知的忧伤;“蓝田日暖玉生烟”,良玉为美,烟云亦有朦胧之美,但良玉常是被掩埋的状态,烟云更是可望而不可即。颔联虽有对美好事物的执着怀念,但颈联用象征手法揭示了美好事物本身的复杂性。美好与遗憾交织在一起,“祸福相依”是人生常态,但生命归根结底是痛苦的,诗人用饱受苦难的心灵揭示了这一人生真谛。

美好总是短暂,幸福总是易逝,然而我们能够抓住、珍惜那美好的一瞬间吗?李商隐用尾联宣告这种设想的破灭。学者黄世中指出,李商隐的诗歌“运用时空穿透跳跃之法,使诗歌意象来回跳跃于多维的时空结构之中,既拓宽了诗境,又收一气转旋之妙”。这一联中,诗人站在“现在”,认为“过去”不应该让情感成为“将来”的追忆。然而,那个无法重回的“过去”,充满了迷惘和茫然,伤感是注定属于“将来”的。

其实在尾联中,李商隐已隐约表露出对“当时已惘然”最根本原因的觉察,迷惘、茫然只是现象,而抓不住、挽不回是注定的状态。米兰·昆德拉曾说:“正是在终结的时刻(一次恋情的终结、一生的终结、一个时代的终结),过去的时光会像整体一样突然显露出来,而且还具有一种明亮清晰、已然完成的形式。” 也就是说,“此情”只有等到成为“追忆”时才会以最完美的形态呈现出来;也只有“此情”的已然过去,才能让人真正理解它的价值。这是永恒的悖论,而这种情感悖论又让人格外深切地体验到人生的“无端”。

若是感伤一时一事,则《锦瑟》定是一篇优秀作品;而若是诗人将自己一生的际遇和对人生的理解凝聚成如此充满张力而又凄美感伤的诗句,则《锦瑟》一定是能够流传千古、值得反复涵咏的经典之作。《锦瑟》不朽的生命力就在于,每个人都能从这样梦幻般凄美的诗句中回想起自己的经历、感受,并由此体悟到让人怅惘不已却也着迷不已的人生真谛。

(作者单位系华中师大一附中光谷分校)

《中国教师报》2019年05月22日第1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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