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度大泽山智藏下寺的衰败,其实始于清晚期的咸丰年间,至上世纪三十年代抗日战争时期,彻底被毁无存,这七八十年,让一座香火鼎盛的庙宇消失殆尽,实在令人唏嘘可惜。

当书法家崔云亭先生到访的时候,他所见到的智藏下寺,其惨烈之状况记录如下,"年久失修,栋折露天,灰尘满地,雀蛇穿凿,色彩无光,佛头不止着粪而且着雨矣"。伴随着智藏下寺的衰败,是清中叶以来日照上庵的兴起。

从出土文物推断,日照庵可能兴建于元代,最近一次兴起是在清中直到民国时期,上庵供奉的是泰山民俗信仰的道家主神——碧霞元君,民国二十一年(1932),此地又增建一间无生老母殿,而距此不远的智藏寺却无人问津了。

庵堂里不仅住着和尚,还供奉着道家女神,这实在是个很奇怪的现象。

尼姑庵的来历及传说(尼姑庵里住着和尚)(1)

名曰庵堂,不住尼姑却住着和尚

庵的本意,是圆形的小草屋或小庙,文士书斋多有用"庵"为名,但是在宗教建筑中,庵大多数情况下,特指女性修行者居住的小型寺庙。上寺本名日照庵,本来应该是尼姑的居所,但从历史资料看,里面住的却是和尚。和尚原本是佛教僧人,却供奉着道教女神碧霞元君。

明人张书绅《大泽山记》中,记录他在两个僧人的陪伴下游览大泽山的情况,"次早二僧以他事先归,余觞二僧于日照庵",作者在日照庵与两个伴游的僧人饮酒作别,如果是在女尼居住的地方,世俗之人与和尚饮酒,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这只能解释为,日照庵原本就是僧人居住的地方。

同为明代的范炼金,在《游大泽山记》中写他亲见日照庵僧众修行的场景,"一比丘少年持摩尼数珠,稳坐蒲团,一小闍黎送茶过此"。比丘、闍黎都是僧人的梵语别称,作者看到有少年僧人在这里日课参禅,另一个小僧为他送茶。

另外一个实锤证据,是上寺的两通重修碑记,前者是顺治间重修、立于康熙二十二年的石碑,记载立碑人是僧人净恩,担心"恐其久掩李赵二公(主持修建者)之功",才立碑纪念。后者是清嘉庆年间的《梳洗楼院内重修碑记》,重修事宜由僧人祥玉主持。两次重修都是和尚立碑,与明代两则游记印证,可知日照庵里就是僧侣的居所。

至于为何日照庵里无尼姑,或许可以这样揣测。当初,智藏下寺香火昌盛,不仅吸引了各地高僧大德,还有一些女尼也来此地。纵然四大皆空,也须男女有别,和尚寺里不能住尼姑,于是智藏下寺另外开辟别院,在北面北僻静处建造庵堂安置女尼,同时也可能提供给女性善信食宿需要。

如此想来,日照庵的存在就顺理成章,后来日照庵出于某种变故,智藏寺另外安排僧人前去管理,此时名字虽然叫"庵",实际上却是"庵中住僧"的状况。

尼姑庵的来历及传说(尼姑庵里住着和尚)(2)

虽称寺院,不供佛祖却供奉道家神仙

当地把日照庵又叫做"碧霞元君行宫",按照上述推断,日照庵供奉女性神仙,是说得过去的,只是庵里为何不供奉观音菩萨,却要供奉道家神祗碧霞元君,更又创造了无生老母这一形象呢?

根据康熙二十二年(1683)重修日照庵碑记,其中记载"碧霞行宫建于大泽山之日照庵也。"这或许就是"碧霞元君行宫"的称谓由来,也可以证明,碧霞行宫修建之前,日照庵已经存在,碧霞行宫是借日照庵之地而修建的。而且这个碧霞行宫,不是日照庵的附属建筑,而是扎扎实实的"鹊巢鸠占"。碑文中,把碧霞元君称为"正神",可以证明,庵里并非多神供奉或者佛道同祀,而是确确实实把源自泰山信仰的碧霞元君变成了日照庵的神主。

实际上,清代顺治年间的那次重修,是在"李赵二公"主持下进行的,查考历史,"李"是顺治年间平度知州李芝兰;"赵"则是祖籍莱州的一位诗人,曾经担任镇江知府。修建时恰逢土匪作乱,就没有制作石碑,直到三十年后的康熙二十二年才立碑纪念。所以,这些史料足以证明,日照俺一直是僧人主持管理的。换言之,是和尚主动把道家女仙请到庵堂里供奉的,这是一件很奇特的事情。

碧霞元君又叫"泰山老奶奶"或者"泰山老母",一直作为泰山地区民俗信仰存在,直到宋代真宗御赐为神,从此进入国家神祗祭祀序列,有了帝王加持,碧霞元君的威名在民间声望日隆,明清以降,很多地方都建起她的主祀宫观。道家借用她的影响力,吸收进入神仙谱系,然而她的民俗信仰色彩始终没有衰减。

明代以后,佛教日渐式微,道教有压倒性优势,这种情况下,大泽山的智藏寺必然受到影响,连带日照庵别院也冷清下来。为了延续香火充实寺院收入,僧人们也不得不屈从世俗,开源节流。他们想到的办法,可能就是利用碧霞元君的"名人效应"来吸引人气,把原本女尼修行的日照庵让出来,给碧霞元君当做行宫,至于她老人家是释是道,只要能被人民群众认可,其他也就都不重要了。

实践效果是良好的,自从迎奉碧霞元君入住之后,此地果然恢复了香火,不仅如此,还围绕着碧霞元君行宫(日照庵)形成了民俗庙会,反而把智藏主寺给比了下去,据书法家崔云亭的描述,单只每年庙里收的小米,就足够僧众一年的口粮。所以才有"日照兴、智藏衰"的情况发生,这恐怕是僧人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尼姑庵的来历及传说(尼姑庵里住着和尚)(3)

请来无生老母,日照庵人气更加火爆

碧霞元君极大促进了日照庵的香火和收入,周边十里八乡的群众,都到这里给泰山老母烧香祈愿,到了民国二十一年(1932)当地信众扩大日照庵规模,又在泰山老母殿西侧建起了三间无生老母殿。有了两位"老母"的联合坐镇,此后日照庵庙会名声更大更响。

会期自每年农历三月十八日开始,三月二十六日达到高潮,整个持续到四月十八日完毕,前后会期整整一个月,可见其盛。据崔云亭记载,他当时带着学生"六时至下寺,适值会期,殿堂僧舍,人已挤满,吾等几觅宿不得。"可见来赶会的民众之多。

这位无生老母又是谁呢?她其实是臆造神,源自明代中期白莲教,是教中自创的神,教中尊为创世主、救世主,基本功能类似西方的上帝,只不过是一位女性,她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在民间影响很大。

日照庵的无生老母工程,是民国时期1932年由昌邑地区信徒首先发起的,他们先是集资在日照庵建起无生老母殿,然后再把神像从昌邑运来安放于殿内。当地民间至今还有"无生老母娘家在昌邑"的说法。无生老母奉祀之后,昌邑来赶三月庙会的特别多。

尼姑庵的来历及传说(尼姑庵里住着和尚)(4)

神仙难免兵祸,抗战期间被日寇焚毁

1937年崔云亭到访大泽,已经是抗战初期,他所见的大泽山寺庙,除了年久失修、破败不堪,幸而殿宇僧寮都还在。抗战结束后,上下两寺都已荡然无存。由此可见,两处古代庙宇都是在日寇肆虐时被毁。

据地方资料和乡民回忆,智藏下寺毁于1939年秋天,当时下寺驻扎国民党18旅,寺院被改造为修械所,被日寇侦知,安排一队日军前来清缴,放火烧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离大泽山十几里路,就能见到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1940年,八路军胶东西海军分区司令部及西海行署进驻大泽山韭园村一带,日照庵安排了一个通讯班。日寇1943年进山扫荡时,将日照上寺付之一炬,仅有附属建筑梳洗楼因地处偏僻幸免于难,后来也被拆除,拆下砖瓦木料修建了韭园小学。

至此,大泽山上下两寺遗迹均告消失不存。

尼姑庵的来历及传说(尼姑庵里住着和尚)(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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