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富经》这档节目,承包了一代人的创业热情。
千奇百怪的饲养对象比创业梦更让人开眼界,有些甚至让人觉得“这都能养”。
例如耳熟能详的保护动物,娃娃鱼。
娃娃鱼是我们最常提到的国家保护动物之一。
它在1988年的时候,成了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从当上保护动物那天开始,娃娃鱼的鱼生都变了。
它从餐桌美食成了保护动物,又从保护动物重回餐桌美食。
“先给个背影”
娃娃鱼在中国人的餐桌上早已混迹几千年。
对食物的追逐,是柴米油盐刻在我们骨子里的基因。
早在《山海经·北山经》中,就提到了娃娃鱼:“其形如䱱鱼,四足,其音如婴儿,食之无痴疾。”
而随着养殖技术成型,非野生娃娃鱼甚至可以买回家中,当个存粮。
养活濒危物种,是件不容易的事。
但中国人就是给养活了,还成千上万地养在养殖场内。
与人工环境里的娃娃鱼相比,野生娃娃鱼过得却很悲哀。
如今很难在野外发现一只娃娃鱼了,这事儿连国外的学者都着急。
娃娃鱼是一份大自然的礼物。
它存在历史比恐龙悠久,却始终没有多少变化,被叫做“水中的活化石”。
它属于水生脊椎动物向陆生脊椎动物过渡的类群。
同时它对水环境非常依赖,迁移能力较差,因此也是研究动物进化的好材料。
这也难怪国外学者都对其生存状态如此关注。
例如2012年时,伦敦动物学会(ZSL)在中国启动了一个为期3年的达尔文项目,就是为了拯救娃娃鱼。
越来越多的综合调查研究,也在褪去娃娃鱼神秘的衣衫。
其实娃娃鱼,正确的称呼应该是“中国大鲵(Andrias davidianus)”。
它隶属于隐鳃鲵科,这也是古老的一科。
现存最古老的隐鳃鲵科化石,可追溯到一亿六千万年前。
但现在这一科只残存2属3种,除了中国大鲵,还有同属大鲵属的日本大鲵(Andrias japonicus),以及隐鳃鲵属的隐鳃鲵(Cryptobranchus alleganiensis)。
中国大鲵是由一名19世纪的欧洲学者Émile Blanchard命名的。
在这之前,我们都将娃娃鱼看作一种鱼类,其实它和青蛙、蝾螈一样是两栖动物。
而且它是现存体型最大的两栖动物,能长到1米长。
有记录以来最大个体全长1.8米,重50千克。
Émile Blanchard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它们出生时不过3厘米长。
它们在每年5~8月繁殖,雌鲵每次产下多达300余枚卵。
卵粒如同念珠一样颗颗相连,长度能达到数米长。
雌鲵留下卵后便离开,雄鲵则要独立完成受精和守护后代的重任。
2个月后幼鲵出生,它们还会过上一段集群生活,直到幼鲵都能独立生活了,雄鲵才会离去。
幼鲵有着粉红色的羽状外鳃,不过越长大也就越丑,外鳃收了起来,变成用肺呼吸。
成年娃娃鱼的长相,很符合两栖动物一贯的画风。
头扁平,四肢短小粗壮,尾巴形如一把蒲扇,有着一对小眼睛,没有眼睑,体色多变,褐色、黄褐色等,与环境中的鹅卵石相似。
与样子充满违和感的,是它的小名“娃娃鱼”。
一说是娃娃鱼的叫声,像极了婴儿的啼哭声。
不过这是以讹传讹,娃娃鱼没有发声器官,声音可能是吐泡泡、吞咽发出的物理声音。
也有说法是娃娃鱼的四肢如婴儿般,胖胖的短短的。
娃娃鱼身侧的褶子也是一大特点
“娃娃鱼”只是它众多名字中的一个,典籍中还有叫做“啼鱼”、“狗鱼”、“脚鱼”等。
也有认为阴阳八卦,是按照两只娃娃鱼头尾相接的形态创作。
如此高频的出镜率,正说明娃娃鱼在过去数量多、分布广泛。
娃娃鱼曾分布于长江、黄河和珠江广大流域,分布之广,直追四大家鱼。
一项保护娃娃鱼的活动海报
如今分布区缩小了许多,对它们的影响最严重的是栖息地环境恶化。
娃娃鱼终身生活在水中,而且喜阴畏热,栖息于洞穴中,喜欢夜晚外出,不爱上岸。
它们需要黑暗的环境,性腺只有黑暗光线下才能发育成熟。
强烈光照不仅会影响它们的生长发育,甚至会造成死亡。
好在它们对吃的不挑剔,只要是肉,鱼、虾、蟹、蛙、蛇、昆虫都能吃。
如果偶有停留在水边的鸟、鼠,也却之不恭。
娃娃鱼不会将食物嚼碎,囫囵吞下后在胃中慢慢消化。
它能两三年不进食,也能突然暴食,饱餐一顿能增加体重的五分之一。
它们比较懒,捕食全靠食物送上门。
静静地守在滩口石堆中,假装自己是一块鹅卵石。
当猎物从它嘴边经过,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住。
一口又尖又密的牙齿,只要被咬住就没有放开的道理。
所以别看娃娃鱼看似温顺,都是为了冷不丁地来一下。
当然,静静趴着也能借助保护色隐蔽自身,躲避天敌。
如果被发现,还有最后一招——发达的腺体。
有尾类动物中许多种类会分泌毒液,少数还会致命。
娃娃鱼虽然不会分泌毒液,但遇敌仍会分泌大量黏液,让捕食者望而却步。
也许这正是几亿年的智慧,让它们无需变化地繁衍至今,还拥有60年,甚至更长的寿命。
不过现在已经不奢求能找到多长寿的娃娃鱼,找到一只就不错。
有一句话这么说:找到一只野生的日本大鲵平均需要1.2小时,美洲大鲵则需要2.2小时,然而找到一只野生的中国大鲵要花上4个月。
从上世纪50年代以来,野生娃娃鱼的种群数量下降了80%以上。
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红色名录将它的濒危登记评定为极危(CR)。
为了挽救娃娃鱼,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娃娃鱼驯养繁殖,人工驯养繁殖技术可谓一日千里。
为了补充野生群体,还将人工养殖的群体再放回野生环境中。
据不完全统计,放流数量达到105918尾。
但现在看来这个行为并没有改变什么。
最近的一项关于娃娃鱼的研究,解答这个情况。
我们常以为中国大鲵都是同一类,事实上目前的数据显示中国大鲵的种群至少包含了5个独立的演化支系。
换句话说,我国可能分布着5个不同种类的大鲵。
这也意味着,我们所谓的放生行为,不过是将无序的引种养殖产物,放归大自然。
其实相应的疑惑早在十几年前就有提出。
根据一篇2001年综述文献,研究团队调查了我国的的娃娃鱼分布情况。
发现娃娃鱼的分布趋于片段化和岛屿化,这对于不善迁徙的娃娃鱼而言,基因交流近乎不可能。
这也提出了一种可能,各地娃娃鱼为了适应环境,形成独特的的种群遗传特征。
图自:《大鲵保护生物学及其研究进展》
如今这一可能成为事实,这也让过去几十年的保护工作陷入尴尬。
因为没有考虑到基因问题,养殖的娃娃鱼不是“纯种”,为野生环境带去的,是一次不知后果的大乱炖。
同时养殖娃娃鱼也许会给野生娃娃鱼,带去未知的疾病风险。
要知道,娃娃鱼饲养产业里,应对疾病一向是个攻关难题。
奇妙的是,养殖场里的娃娃鱼并没有因为基因大混乱而变得难吃,品质甚至有所提升。
这让娃娃鱼的处境更加吊诡:
它已经不是被关在笼子里,而是被刻在了屏风上,笼子打开了,它还能重返自由,屏风上的它,就算是褪了颜色,起了线头,也得不到自由。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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