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港有个连岛,连岛有个苏马湾。苏马湾向上,挨着环岛北路,高高在上的就是起伏的群山了。
正对苏马湾,山上一道瀑布哗哗作响顺峭壁奔流而下。所在瀑布上面的半山腰有几座连在一起的飞檐斗拱的红色建筑,从下面看去像是亭子和廊道,具体是做甚的也不知道,景区导览图也没做标记。
我和妻子女儿就在瀑布下面的环岛北路上。这里有几处茶座,一个酒店,售票厅,一个不大的停车场。我们从景区西门一路走过来,都有些累了,正计划坐上景区车向前出景区回家。等车的空儿,我看旁边有上山的路,就想爬上去一探究竟,看看半山腰那建筑是个什么所在。妻子女儿怵头爬山,就让我自己上去,她俩在下面等我。我本来也很累了,可看到弯弯曲曲向上的栈道忽又来了力气,提起脚来就登上了台阶。
栈道都是石砌的台阶,外围是木制的栏杆,顺山势左拐右绕。山势太陡,栈道也随之陡了起来,有许多地方都是直上直下,石阶也宽宽窄窄,有的地方仅能容下半只脚。我小心翼翼得向上爬着,走得很快,不觉额头冒出了汗,身上也暖和起来。刚才在山下可不是这个感觉,那时候就是感觉局促得厉害,浑身抽成一团。走到半途,遇到一对情侣从上面下来。我向上看去,再没其他的人了。要知道,山下就是景区车中转站,正月初四游客很多,想上山的怎么就是这么少呢?看来,一不小心我又没走寻常路!想到这,我不禁嘴角上扬,苦笑了一下。
走了十多分钟,小腿打起软来,我也变得气喘吁吁,一开始爬山的冲劲也没有了,只剩下了坚持的心。抬头看去,距上面的斗拱建筑还有一百多米。我和它中间的曲折栈道被山石遮掩时隐时现。回头向下看去,底下的人也成了不大的黑点蠕动着。我不再看了,也不再停,一步不停地继续向上攀去。
又过了十多分钟,终于到了。建筑由几座廊道,两个亭子和一座屋子构成。像栈道一样,也不在一个平面,而是高低错落着。屋子在正中间,我走过廊道和亭子,来到屋子正面。屋子双门紧闭,挂着一把铜锁。门楣上面四个金字“金圣禅寺”。看来这是一座寺庙的大殿了。走过大殿,庙宇东侧有一块斜卧的巨石,上面刻着十几个字,是在佛寺常见的那句“咪”“哞”的经语,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巨石下面是瀑布,瀑布被冻住了,形成一副三四米宽不规则的冰带。刚才在下面看哗哗的流水,怎么上来就成了冰?并且哗哗的声音也听不到了,是太高的缘故吗?
再往东走,过了廊道向上又是一座亭子。亭子里挂着一口钟,钟体表面刻着“金圣禅寺”几个大字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的经文。在往上就没有路了。
我原路折回,转到中间正殿南面,见一位穿着绿大衣的五六十岁的保安缩着身子站着,他瞅了我一眼又往别处看去了。这人的大衣皱巴巴的,还有几处污渍,整个人无精打采,无所事事的样子。也真是,这么个所在,平时很少有人上来,没人让他“管理”,保安也没意思。
殿南面有一条上山的路,是薄薄的石板条胡乱砌的台阶。台阶高低不一,有的石板条还被扔在一边,也没有护栏。不过这时的山势不那么陡了,护栏没有也行,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我正踌躇着是不是再爬,这时妻子打来了电话,说下面冷,要我快下来。电话来了,本来踌躇的心也有了主意。这时目测到山顶最多也就有二百多米,再坚持一下就到了,还是别给自己留遗憾了。我回复妻子我要到山顶,很快就会下去。我抬腿上行,保安见我走“野路”也没制止我。我心里狐疑:“这保安在这里起个什么作用?”一边瞎想,一边继续向上攀去。
此时的膝盖隐隐作痛,我不得不放慢了速度。脚下的台阶石板胡乱摆着,没有固定好,甚至没有摆平。我小心地挪动着脚步,生怕一脚踩偏摔倒磕伤了自己。路上空无一人,太阳被云块遮掩着,透过缝隙发出暗淡的光来。四周很静,只有我一个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路边的树木都掉了叶子。也没有一棵高树,和杂草生在一起。甚至没有一只鸟,此时的天地仿佛就剩下了我自己。这成了我一个人的山了。
我在做什么?是在自虐吗?
山下的苏马湾,刚才经过的大沙湾,回旋的木栈道,红黄相间的盘山路,一望无际的大海,这一切可谓是美不胜收。妻子女儿游兴很浓,她俩不时欢笑着指指点点,不时拍着照。我在一边看着她们,像一个异类。景色当然很好,可我却失去了欣赏的兴致,我失去了快乐的能力!
我自问自己是不是病了?或许是吧!我们的世界正在以可以感受到的速度坍塌,人们却浑然不知。人往往最关注自己的切身得失、欢乐困苦,却很少意识到时代的力量。时代之下,个人只有屈服,没有说“不”的可能。时代之下,尽是卑微之人。面对这一切,我无能为力。我怀疑这个世界变好的能力!
腿依然发软,膝盖的疼又厉害了一些,不过山顶终于到了。我得到一个大大的意外,山的另一侧竟然有水泥公路,还有人工绿化带,而山顶就是路的终点。有几块牌子,一个写的是禁止进入景区的提示,一个写的是“会车平台”,一个是“海上山居”的指路牌,指路牌下是一条窄的水泥路,水泥路旁边的树上挂着“危险,禁止车辆驶入”的警示牌。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历尽困苦,终于登上来,却原来在另一侧可以直接开车到达!我的登山的劳累原来可以没有!
虽然有“海上山居”的牌子,我却看不到有任何的屋子之类的建筑。应该顺这条水泥窄路进去可以找到吧!我在的山是个矮个子,窄水泥路通向的东边还有一座高得多的山峰矗立,距我最少也有五六百米。那“海上山居”应该就在去那山峰的路上,下次再去吧!哪有圆满,有缺憾才是常态!我们的人生不都是由一个又一个缺憾构成的吗?
妻子又打来了视频电话催我回去,我也赶紧下山。半路的保安不知去哪了,想起刚才在山顶看到的禁止进入景区的提示牌,想这保安的意义在于防范偷进景区的游客吧!这是老天给的自然,凭啥你圈起来不让人进?心里不禁有些不平,我又是如此“不合时宜”。
下得山来,浑身冒着热气,出了一身汗,而妻子女儿一个劲说冷。腿现在更是软得厉害,恨不得马上坐下。景区的车很快到了,我们都坐上了车。这时听妻子说,刚才哗哗流的瀑布在我上去时突然不流了,看来是冻上了。这也回答了我的疑问,怎么到山上听不见流水声了。那么大的水量,冻上怎么也得有个过程,不可能瞬间就都给凝住。天很冷,有这么一个流淌的瀑布就不大正常,看来是人造的了。这也是景区常见的做法。突然觉得这瀑布也没了意思。
坐在车上,车辆沿着盘山路起起伏伏的跑着。车窗外的大海沐浴着阳光一望无际,波光粼粼,好个景致!这大海是属于某个人的吗?当然不是!有人竟说过“这是朕的江山”的混话,真是着实可笑。
在车上坐着,腿依然软,膝盖依然疼。忽然想起我这“阳过”的人都说不让剧烈运动,有猝死的风险。想到这,我竟没有一丝担心。活着无非就是一个过程,走了自己的路,没有什么遗憾,也算一个可以凑合的人生吧!死了就死了,这哪有什么好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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