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6月28日,奥匈帝国的皇储斐迪南大公,携妻子来到波斯尼亚首府萨拉热窝,进行特别访问。在这两星期前,斐迪南刚与德皇威廉二世举行过会谈,双方已经就发动对塞尔维亚的战争,做好了行动方案。
在德国的支持下,奥匈帝国决定以塞尔维亚为假想敌,在萨拉热窝举行大规模的军事演习,斐迪南夫妇此行的目的便是巡视这里的奥匈帝国兵团。然而他们忘记了,脚下的波斯尼亚,是奥匈帝国于1908年吞并的土地,这里的人对他们充满了仇恨。
检阅完军队后,斐迪南夫妇乘坐敞篷车回到萨拉热窝城,这时,一名19岁的波斯尼亚青年学生,同时也是塞尔维亚民族主义者的普林西普,拔出手枪射向了斐迪南夫妇。子弹打穿了斐迪南大公的脖子和他妻子的腹部,随着鲜血的喷涌而出,一场“世界大战”开始了。
这便是被称为“一战导火索”的萨拉热窝事件。
斐迪南夫妇遇刺,直接导致了奥匈帝国对塞尔维亚宣战,加速了战争的爆发。
20世纪初,塞尔维亚是南斯拉夫人争取民族统一的核心国家,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波黑)的南斯拉夫人,都要求与塞尔维亚合并,组建成一个统一的、南斯拉夫人的国家,这令奥匈帝国极为不安,并开始了对塞尔维亚的战争准备。
当时的人不曾想到,不久之后,南斯拉夫人就会在巴尔干半岛建立起一个统一的国家;他们也不曾想到,此时极为团结的南斯拉夫人,日后会互相仇杀、分道扬镳。
本期,就来为大家讲述南斯拉夫融合与分裂的始末,带大家走进南斯拉夫的前世今生。
铁托
南斯拉夫王国斯拉夫人是欧洲人的代表民族之一。罗马帝国时期,斯拉夫人与凯尔特人,日耳曼人并称为欧洲的三大蛮族。
后来,由于民族大迁徙,斯拉夫人分化成了三大旁支——西斯拉夫人、东斯拉夫人和南斯拉夫人。西斯拉夫人活动在中欧,包括捷克人、斯洛伐克人和波兰人;东斯拉夫人活动在东欧,现在的俄罗斯、白俄罗斯和乌克兰,民族主体便是东斯拉夫人。南斯拉夫人则活跃在欧洲东南部和巴尔干半岛,包括塞尔维亚人、斯洛文尼亚人、波斯尼亚人、克罗地亚人、保加利亚人、黑山人、马其顿人等。
这些就是我们今天要讲的主角。
20世纪初,1100万的南斯拉夫人生活在5个不同的国家,有着不同的宗教信仰。彼时,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波黑已经被奥匈帝国吞并。面对企图独占整个巴尔干半岛,奴役南斯拉夫人的奥匈帝国,塞尔维亚就成为了南斯拉夫人的希望,南斯拉夫人迫切希望建立一个以南斯拉夫人为主体的国家。
复杂的民族矛盾和国家矛盾,让南斯拉夫人生活的巴尔干半岛变成了“欧洲的火药桶”,于是便出现了斐迪南大公遇刺的一幕。
值得一提的是,塞尔维亚政府管束不了民族主义者,又害怕与奥匈帝国直接翻脸,于是在斐迪南大公出行前,已经通过驻奥公使提醒了奥匈帝国政府。但奥政府对此置若罔闻:我还能在自己的地盘上,看着皇储被杀了不成?
事实证明,即使贵为帝国皇储,肉体也与平常人没有区别(一枪就撂倒),在事关性命的大事上千万不能耍“大国风度”。事实还证明,敞篷车是真的不安全,50年后的美国总统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奥匈帝国对塞尔维亚宣战,随后,德国向法国和比利时宣战,英国向德国宣战、奥匈帝国向俄国宣战,塞尔维亚向德国宣战,英法向奥匈帝国宣战...整个欧洲乱成一团。
1918年,奥匈帝国战败解体,战胜国塞尔维亚和黑山合并,同时接收了奥匈帝国境内的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和波黑,组成了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王国(后更名为南斯拉夫王国),南斯拉夫人终于拥有了统一的国家。
南斯拉夫联邦共和国然而,新建立的南斯拉夫王国并不稳定。南斯拉夫人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叫“可以共患难,不可同富贵”。
一战战胜国,南斯拉夫王国建立的最大功臣塞尔维亚人,拿到了王国的绝对统治权。他们没有团结各民族,共同建设国家,而是利用统治便利,实行了一系列无视其他民族、偏向塞尔维亚人的政策,甚至确立了南斯拉夫是一个单一民族国家,大搞大塞尔维亚主义。
这种违背民族平等精神的政策,激起了其他民族的不满,南斯拉夫王国内部开始陷入敌对、仇视的状态。
1939年,德国入侵波兰,二战爆发。1941年4月,已经占领法国的德国,将侵略的矛头指向了南斯拉夫王国。南斯拉夫王国仅抵抗了10天就宣布投降,成为了倒在法西斯铁蹄下的第12个国家。
克罗地亚的极右翼组织乌斯塔沙,在德国的扶植下,成立了傀儡政府“克罗地亚独立国”,开始效忠于法西斯政权。领导人安特·帕韦利奇一边大搞独裁统治,一边效仿希特勒搞种族主义。不过,帕韦利奇”种族清洗“的目标并不是犹太人,而是昔日压迫过他们的塞尔维亚人。在“克罗地亚独立国”存在的4年时间里,一共有33万~39万名塞尔维亚人,惨遭乌斯塔沙杀害。
南斯拉夫王国投降后,米哈伊洛维奇上校在伦敦加入了南斯拉夫流亡政府,并受命返回塞尔维亚组建反法西斯游击队。1941年6月,米哈伊洛维奇成立了致力于“解救南斯拉夫”的切特尼克(又称南斯拉夫祖国军)。
然而,切特尼克很快表现出了他的摇摆不定以及大塞尔维亚主义,他们不仅抵抗德国,还大肆屠杀克罗地亚人和穆斯林。1943年,被德军包围的切特尼克倒戈,开始与德国同流合污,英国也放弃了对切特尼克的支持,并召回了援助它的特战队。德国利用南斯拉夫的民族和宗教矛盾,没费多少力气就牢牢地控制了南斯拉夫。
除乌斯塔沙和切特尼克外,南斯拉夫还存在着另一支武装,那就是约瑟普·布罗兹·铁托领导的南斯拉夫共产党游击队——南斯拉夫人民解放军。
铁托认识到,南斯拉夫各民族一盘散沙,这样下去是无法打败德国、重建南斯拉夫的。于是,在战争之初,铁托就提出了缓解民族矛盾、消除民族隔阂的口号,并倡导南斯拉夫人“团结友爱”,这迅速得到了南斯拉夫人民的拥戴,对切特尼克失望的英国,也转而支持铁托的游击队。
铁托领导的游击队,在德军占领下的南斯拉夫,进行了一系列艰苦卓绝的斗争,德军始终无法将这支武装剿灭。1944年下半年,苏联击溃了德国的中央集团军群,将战线反推到了德国边境,盟军也成功地进行了诺曼底登陆,与苏联一起对德国形成了东西包夹之势,法西斯已是强弩之末。
在此背景下,游击队展开了反攻,相继解放了波黑、克罗地亚和斯洛文尼亚,盟军国家也陆续承认了南斯拉夫人民解放军的合法性。1945年,游击队赶走了德军,歼灭了乌斯塔沙,并处死了叛国的切特尼克首领米哈伊洛维奇。
11月,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波黑、黑山、马其顿联合,组成了南斯拉夫联邦人民共和国(后改名为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铁托任最高领导人。”第二南斯拉夫“成立了。
铁托领导下的南斯拉夫
建国之初,南斯拉夫照搬苏联的模式,利用高度的集权体制稳固了新生政权,然后利用国家的调控能力,集中力量发展经济,使得南斯拉夫经济开始复苏。
由于南斯拉夫独特的地理位置和社会主义性质,社会主义阵营的”老大哥“苏联,开始过度干涉南斯拉夫政治,企图控制南斯拉夫,作为对抗西方的前沿阵地。
苏联的大国主义和利己主义让铁托大为不满,铁托开始公开反对苏联干涉其内政。斯大林则将这一行为视为对社会主义的“背叛”,并联合一众社会主义国家孤立南斯拉夫,两国开始走向对立。
1948年,南斯拉夫被社会主义阵营开除,随之而来的是苏联的经济封锁和军事威胁。为了摆脱困境,铁托开始接受西方国家的援助,并强调西方国家的援助不应附加任何政治条件。1956年,铁托还与埃及总统纳赛尔、印度总理尼赫鲁,倡导了独立自主、不与美苏任何一个国家结盟的“不结盟运动”。
与乌斯塔沙和切特尼克不同,铁托的思想是“各民族团结统一,共同发展”。在铁托的带领下,南斯拉夫社会欣欣向荣,然而,在表象之下,却隐藏着巨大的危机。
铁托执政时实行的是民族平等政策,六个主体民族加上阿尔巴尼亚族和匈牙利族,八家共同组成了联邦机构。与苏联决裂后,铁托尝试将权力从中央下放到地方,并将很多国有企业移交给各个省和共和国,保证各个民族政党之间权利平等,各个共和国在经济和文化上独立自主。
看似平等的民族政策,造成了国家内部各个地区的割裂,每个自治共和国都像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
各个共和国有贫有富,人口也有多有少。为了维持所谓的“平衡”,铁托推行了一系列,不利于南斯拉夫优势民族(如塞尔维亚族)的政策,引起了塞尔维亚的不满。同时,由于铁托绝对的民族平等主义,南斯拉夫要求富国(如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向贫国(如马其顿、科索沃)提供资金援助,贫国则为富国提供人力资源,大家互相帮助,共同发展。但富国这边不满被放血,贫国这边则将此视为理所当然,两方矛盾激化,南斯拉夫各国开始互相猜忌,国家认同感和凝聚力被大大削弱。
可见,铁托一直试图在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但南斯拉夫复杂的民族、宗教问题,让这些政策难以得到有效贯彻。铁托也试图团结各个民族,在各民族之间建立一个“绝对的公正”,但对于优势群体的打压,反而招致了更多的民族矛盾。
铁托执政后期,南斯拉夫民族分裂的危机已经开始显现,但由于铁托的强硬和公正无私,大家都不好当面撕破脸。
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1980年,铁托逝世。南斯拉夫被掩盖的民族问题开始浮出水面。
由于不像苏联那样,存在一个拥有绝对统治力的大国俄罗斯,所以很快,南斯拉夫各个自治国开始陷入了内部斗争,联邦政府也从一党专制转为了集体领导制。八个组成部分各出一名代表组成主席团,轮流担任国家首脑。
1989年,东欧的波兰发生剧变,很快波及到了南斯拉夫。
2月,科索沃自治省出现大规模罢工,南斯拉夫出动军队,对科索沃实行戒严。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大力声援科索沃的罢工活动,并指责塞尔维亚实行”沙文主义“。
1991年6月,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宣布独立。对此,南斯拉夫政府不予承认,并派出人民军开进到边境地区,与斯洛文尼亚军队发生了武装冲突,南斯拉夫内战爆发。
7月,克罗地亚攻击了自己境内的塞尔维亚族村镇,以塞尔维亚人为主的南斯拉夫人民军开始武装介入,冲突进一步扩大。随后,克罗地亚境内的塞尔维亚族在塞尔维亚人的支持下,宣布脱离克罗地亚,加入到塞尔维亚共和国。
9月,马其顿宣布脱离南斯拉夫独立。1992年3月,波黑共和国宣布独立。1992年4月,南斯拉夫宣布将塞尔维亚和黑山联合,组成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即南联盟)。
至此,南斯拉夫联邦共和国正式解体,南斯拉夫分裂成5个国家。
从1991年到2001年,原南斯拉夫的土地上相继发生了斯洛文尼亚战争,克罗地亚战争,波黑战争,科索沃战争和马其顿内战,这些战争,无一不在推动着南斯拉夫人的分裂。加上西方国家的武装干涉,让本就错综复杂的民族、宗教矛盾,又蒙上了一层国家组织矛盾的阴影。(美国轰炸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的事件,就发生在科索沃战争期间。)
2003年,南联盟更名为塞尔维亚和黑山(也就是”塞黑“);2006年,黑山举行公投,脱离塞黑独立。2008年,科索沃单方面宣布脱离塞尔维亚独立。
至此,铁托领导的南斯拉夫一分为七,包括: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波黑、马其顿、塞尔维亚、黑山和科索沃,南斯拉夫的历史也就此终结,七个国家的形势一直维持到今日。
分裂原因
纵观南斯拉夫从分裂到联合、再到分裂的历史,我们不难看出:虽然有地区发展不平衡的因素,有外部势力进行文化渗透和武装干涉的因素,但缺乏民族认同,是造成南斯拉夫分裂局面的最主要原因。
虽然同为南斯拉夫人,但不论是克罗地亚族、斯洛文尼亚族还是塞尔维亚族,都像是一个个完全独立的民族。他们在各自的土地上生活了上千年,对整个南斯拉夫民族缺乏认同感和归属感,当发生利益冲突时,也会本能地走向狭隘的民族主义,排斥其他的南斯拉夫民族。
这些互相缺乏认同的民族,因为反抗外部侵略的共同利益走到了一起,也必然会因为内部利益的冲突,再次走向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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