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 终见碑文殷家庄

殷家庄,广灵县最东边的村子之一。为了搜抄碑文,我曾几次来这里,但都未能如愿,给我留下了深深的遗憾。但我始终不相信,一个早在明朝嘉靖年间就建成村堡的古村,在我的抄碑生涯中会留下空白。

灵璧去哪里踏青:广灵游历四一(1)

▲殷家庄村堡门

县委常委统战部长刘宝贵同志是我教过的学生,这个村子正是他的家乡。我曾经向他谈起村西南的两座土丘般的小山,远看像是高大的坟塚。如果是的话,那只有王侯的陵墓才会有那样的规模。我提议找机会去实地看一下,他慨然应允。

2006年3月20日上午,文物旅游局局长李宝金同志从宝贵部长办公室给我打电话,要我过去。我去后,宝贵说,他一直记着以前那个约定,今天如有空就和宝金局长一起去。我们简单地谈了一会儿殷家庄的古迹保存情况,然后一起乘宝贵的车出发。

坐车20多里路用不了多大工夫,两座小山都距天走公路不远,我们把车停在公路旁边的田间便道上,先登上了靠南边的较小山丘。我首先留心观察没有植被之处的土层剖面,没有发现夯土层痕迹,在小山朝东的一面则有天然岩石出露,这使我排除了它是陵墓的可能。山顶比较平坦,只有一个像是人工挖的长方形土坑,再无其它。宝贵介绍说,这座小山村里人叫“唐屹塔”。为何加一“唐”字,则没有人能够说得清。北边比较大的小山叫“大庙屹塔”,因为山上有一座古庙,平常人们都叫大庙。我想直接从田野走过去,宝贵说车大约能直接开到山脚下。于是,我们从唐屹塔下来回到公路上了车。

没走多远,我们看见前面公路旁边停着一辆白色的小车,宝贵说,这是给咱们领路的车。两车相会,大家都下了车。宝贵给我和宝金介绍说,马恒军,殷家庄支书。在广灵县,村支书拥有自己的卧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此前只知道许多村支书有摩托车或其它运输车辆。恒军见我不认识他,便说:“张老师认不的我了?”宝贵连忙告诉我:“恒军也是63班的。”本来我最早熟悉的学生也就是广中63班的,03年我还参加过他们的聚会,只是因为来去匆匆的聚会并未能使我对他们的记忆完全恢复过来。

恒军开他的车前面带路,我们一起去大庙屹塔。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的马德宽同志也出生于殷家庄,曾向我介绍过这里“一千一百有余”的古树景观,山上大庙院里原有高大粗壮的杉树、柏树和榆树各一株。不知为什么广灵人把杉树要叫做“杄树”。宝贵在车上向我讲起上世纪七十年代大庙拆毁时的情况,村里要在堡门东侧盖几间房子,缺少木料,于是便将拆掉了大庙。庙里的塑像都是木雕的,人们将其全部搬运到堡门口堆在一起,然后点火烧毁。当时他悄悄藏匿了一尊小雕像,但未能保存到现在。

我们把车停在大庙屹塔东侧山脚下,步行上山。山上栽着许多杏树,还有一些松树。不时出露的岩石层告诉我,大庙屹塔同样是一座天然小山。广灵盆地还有几座这样的小山,如壶山、玉福山、社台山、华山等,它们都是末期造山运动的产物,岩浆小规模喷发后形成的。大庙屹塔和唐屹塔处在平川之中,瘦小的山体之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黄土,远看上去顶多是一个大土丘的样子,无非是比洗马庄汉墓大了些,所以给了我一个古代陵墓的印象。

我们上到山顶,四下一看,最挂眼的仅是一棵还不太粗的榆树在风中挺立着,它好像还没有感到春天已经来临,毫无生气。此外,就是已经拆毁坏30多年的大庙遗迹了。大庙是一座四合院,所有的墙垣都已不存,但残砖碎瓦中的基础轮廓还很清晰,连砖地面还存在,甚至院子当中还有少半截石碑。我来到石碑前蹲下一看,上面没没糊糊的捐施名单说明是碑阴。我想翻起来看另一面,恒军和我试了试,翻不动,只好放弃。不过我从形制上推测,它应该是清代中后期的产物。南边半山上有一个突出的平台,我下去看了看,也只是一堆残砖而已,这是一座戏楼的遗迹。无论它是戏楼还是庙,其命运和山顶的建筑一样,连自生自灭也不行,必须是拆掉。

灵璧去哪里踏青:广灵游历四一(2)

▲大庙院子里仅存这瓦砾堆中的少半截石碑

不过我知道的事实是,1966年“文革”初期的破“四旧”狂潮只是毁掉塑像、壁画、装饰和石碑等,因为这些东西属于封建迷信崇拜对象,对于主体建筑则破坏不多。绝大部分古寺庙建筑都是在“文革”后期拆毁的,有的甚至是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才拆掉。虽然其原因多种多样,但最基本的只有一条:需要木料。

前辈们没有栽下足够儿孙们享用的树,那就只好拆他们盖的房子找木头用。尤其是在那个年代,所有古建筑都被看作是封建迷信的东西,而当时的各级干部都不懂得这些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都是工艺最好质量最高的建筑,会是文物和旅游资源。即使时至今日,绝大部分人也没有一点保护古建筑的意识,不然就不会有劫后余存的古建筑仍在继续遭到毁坏和拆掉的现象。

当我回到山顶时,宝贵他们正议论殷家庄进行旅游开发的前景。我们边说边下山,上了车继续讨论。宝贵说,殷家庄过去是广灵经蔚县去京津地区和张家口及内蒙古草原的重要通道,因为村南有一条晋商古道经过。堡门南边是一片车马大店,主要的是南店和北店,来往的马车非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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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庄村堡门东边的戏楼

不大一会儿,我们来到堡门口,这儿是南门,我已经几次来过。堡门保存完好,劵洞完整,布满铁钉的铁皮门扇依旧,也有“天下太平”四字。东边下门枢的厚铁箍上铸有“咸丰四年”字样,西边的铸有“五月成造”字样。正面门首青石额匾上刻着:“大明嘉靖癸卯年创建 殷家庄 壬丙门 大清咸丰甲寅年重修。”背面门首的石匾中间刻有“殷家庄 北堡 大明嘉靖癸卯”等字样,还有些人名看不清楚。可以作个结论,村堡有453年的历史。村堡东西宽100多米,南北长近200米,不知原来是否有堡楼,但据说四角都有角楼。堡内南北一条大街,两面各小巷数条,临大街的都是砖瓦到顶的瓦房大院,最著名的是马家七星院,7座瓦房大院连在一起,全县绝无仅有。有一个院子的二门还是建造工艺很复杂的垂花门,可惜已经很残破。大同市志办的史志专家张剑扬同志曾认为

这个村堡完全可以开发成一个影视中心。我和他一起来的时候,在街东的一条小巷里还见到一个红砂石石臼,我想它至少也是明代的遗存,因为到清代,全县谷米都已是用碾碾出来的 。但村里没有人把这个石臼当作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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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庄村巷子砌在矮墙里石臼

堡门东面有一座戏楼,大约去年前檐塌毁了一部分。殷家庄的戏场具备一个其他地方所没有的特点,堡门东侧的堡墙下,设有类似现在的观礼台的平台,专供妇女看戏用,当年平台花拦墙顶部的三角形石条还有一部分保存下来。戏楼造型比较轻巧,但是木料却不太好。我有些迷惑不解的是为什么要坐东朝西,有点不合古制。一般情况下,戏楼应该坐南面北或坐西朝东。说明堡门西边是庙宇,戏楼不得背对庙宇,实际情况是西边有龙神庙和七佛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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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庄村堡门对面的影壁

宝贵和恒军告诉我,位于堡门前西侧面对戏楼的是七佛寺,现在已经是一处民宅。我第一次听到七佛寺这个寺名,以前几次来没有人告诉我。我提议进去看看,大家同意。进去一看,虽然正房是新建的,但院子里还有寺院的痕迹。正房窗下的台阶是石碑铺成的,院子里有些局部地基还是原初的,南边的一个角落里竟躺着一截经幢。我要宝金局长把这段很稀有的经幢想法子运回县里,议了一下,首先须征得院主人同意,而院主人正好不在。问了问,院主人叫马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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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佛寺或龙神庙的碑首铺在门前做台阶

已经中午了,恒军催我们去吃饭,我们便一起离开马福明的院子,来到恒军的家里。恒军的院子又大又明亮,全新的正房和南房,令我羡慕不已,恒军称得上是已经富起来的农民了。

恒军的妻子老早就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酒水自然不会少,只是我们都不能多喝,倒是使主人欠量了。饭后,宝贵问我是否作点进一步的采访。我觉得找些最老的人深入了解一下更好。于是,恒军便出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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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庄村七佛寺的经幢残段

不大工夫,恒军回来了,带来一位很精神的老人。老人名叫马鸿焕,70岁,是村里的前任老支书。我们向老人说明来意,他便侃侃而谈,使我了解到许多关于殷家庄的历史。他说,现在的村堡是后建的,以前的村堡在南边,就是人们叫破堡子的地方。殷家庄现在没有姓殷的人家,是迁走了,因获罪灭门迁到了岭西一带。过去生产队交售公粮,在粮站收粮的是殷岳山同志,他优先给殷家庄的粮车过磅,原因是老娘家的人来了。堡里西北巷有殷家的井,村外有殷家的坟。村里姓马的居多,是明朝洪洞迁民来的,始祖马尧,已传21代,自己是17代。马家的著名人物是马老霞,原先是弘笔师,后任四川乐山、长寿等县典史。村里王家还出过一个陕西来宾县令。刘家是从浑源县沙圪砣村迁来的,到宝贵第十一世了。高家现在外面当干部有好几个,高德是地区的局长,县里的副书记。过去村里的车马大店很发达,最多时住过160辆马车。

人杰地灵的殷家庄,人才辈出,令我感叹不已。由于我们此行的目的主要放在古迹的了解方面,所以我请老支书多讲一些寺庙方面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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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修七佛寺关帝庙碑记拓片

他自然也是从大庙圪塔说起。大庙圪塔叫兴隆山,正殿是真武庙、龙王庙、三官庙,东配殿有梓橦、五谷神,西配殿有福神、禹王、马王,大庙里的许多神像都是木头雕成的。堡门前七佛寺是里外两个院,里院是七佛寺,正殿里七尊佛,西房十殿阎君,阎君上面各两尊菩萨,过殿里有弥勒、韦驮和四大天王。外院有关帝庙和龙亭。龙亭里面供龙王,正面3个,两面各两个其他神。堡外面还有观音殿,坐南朝北,只有画像,没有塑像。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戏楼要坐东朝西,西边是关帝庙和龙亭,戏是唱给关老爷和龙王的。村北有真武庙和元霄宫,五道庙在村东。清朝以前还有过一个寺院,现在那儿叫寺园。

鸿焕老人还讲了许多村里的遗闻轶事,使我最感兴趣的是大约辛亥革命后不久,马老霸去县衙门,看见里边的人马还是清朝的旧班子。熟人告诉他,现在是民国了。我以前一直想了解当时广灵县改朝换代的具体情况,准备写入县志,但直到县志定稿付印,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根据鸿焕老人的描述,我可以知道,辛亥革命以后,朝代更替在广灵县静悄悄地和平过渡了,以致在不短的时间里,村里的人们不知道封建王朝已经灭亡。辛亥革命在广灵既没有轰轰烈烈,更没有翻天覆地,一切照旧。

送走鸿焕老人,我便要去抄马福明院里的碑,恒军开车送我过去。我下车开门直奔正房窗前,蹲下就抄。

重修七佛寺关帝庙碑记

□□七宝标其奇,佛法通乎上界,一义及其至;帝运广乎中华,圣德弥□□亘于元会。运世之外,神功浩荡,蟠结在山川□渎之间,焕焕巍巍,炳炳烺烺。即如殷家庄有七佛寺、关帝庙一所,其所以庇佑斯民者至矣。原其始创寺于元至正之时,作庙于明万历之世,记事之石已湮。稽其继修寺者一,而配殿创修庙者四,而门墙兴载绩之碑咸在,洵伟观也。迨历年孔多甍崩瓦解,栈缺构垂□倾,于是乎心伤。观者以之而欲葺,然而未敢轻举也。至道光四年冬,岁稔人和,马邦良等,兴修废之念,得众志之同。由是合一乡而□之,募四方而助之。鸠工庀材,造攻于乙酉之星鸟;鼎新革故,垂成于丙戌之星虚。稍侈前人,无废后观。工既迄,公等以书命余曰:“子其为我记之。”余窃思词勒于今,名传于后,有荣施焉。故不辞而承公命。因至其所,窃寄□云:“佛祖向离明乎九野,帝君临震动乎四方;文星照耀,龙光射斗牛之墟;福星辉煌,神威昭云汉之际。过殿列冈峦之体势,危楼鸣钟鼓之声音。不宁惟是,其廊腰慢廻,而檐牙高啄者,动以百数,猗欤休哉!将见斯境之群生,心洁清,气英武,孝弟与忠信并行;学广大,财充盈,贤亲共乐。利悉□比,户尽敦厚。累世紹簪缨古,所谓人杰地灵者,其在斯与,其在斯与。”于是乎书。

广灵县儒学生员 谭 □ 撰文书丹。

大清道光六年岁次丙戌季秋下浣谷旦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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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庄民居石鼓

首事劝捐人:马 芹 马 芳 高轶贤 荣恩马邦良 马 薰 高举贤 郭 普 马 蓂 马 芝 高法贤 刘世名 马士醇 马 元 生员马海潮 生员王育□ 马 言 国学马维□ 王正身 董继□ 张克类 马士□

住持僧:智 文

石 武 长 马邦贞

工:

木 张为政

泥 门仕升 杨 步 王 培 刘如喜

油 工:王光前

砖 任 梅

大清道光六年岁次丙戌季秋下浣榖旦立

多次来殷家庄没有见到石碑,今天终于见到了,而且碑文的缺字也不太多,使我非常高兴。这通碑告诉我,殷家庄的可知历史至少能够延伸到元朝末年,600多年的可考历史,也称得起是广灵县的泱泱古村之一了。至于旧堡的历史,当然还要早得多。从中可以得出这样一个顺序,现在的村堡是建在已有的寺庙之后面,而寺庙则又位于原来村堡的后面。碑文给我留下一个谜:寺名为何叫七佛寺?我不满足于鸿焕老人说的里面供着7尊佛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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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庄民居外观

我这次来没有带尺子,石碑的尺寸不能量了。石碑已断开,用水泥抹着,中间的缺字数目我也不一定判断准确。另外紧挨着的一通是道光七年的碑,碑阳朝下,朝上的碑阴是布施名单,我不打算抄。很可惜的是,做了台阶,再过些年,这份名单会永远失去。躺在院子南边的经幢我不打算抄了,因为需先进行点研究,此刻则做不到。

抄完碑上车,恒军把车开到学校门前,宝贵的车也在那儿,他去学校了。不一会儿,他出来,我又上他的车,驶上公路返回县城。

2006年11月8日上午,马德宽同志给我带来一个意外的惊喜。不知他从何人手中找到了殷家庄《马氏家谱》,让我过目。这是一函3卷本的完整家谱,保存得很好。由于是写本,我知道这是传世孤本了,其珍贵自不待言。该家谱系马氏第十五世人马向溎重修于光绪十三年(1887)孟夏,首修者则是第十四世人马邦良,首修时间未详。谱中前有序与凡例,记载修谱宗旨、凡例及经过,还有阖族迁徙经过等。凡例还特地指出马氏分二族,后街一族系隆复里甲,前街一族乃壶川里一甲。凡例中明确提出族内禁止通婚,这对避免因近亲结婚造成人口低下有重大意义。家谱体例按世系图和世系录,分别记载一至十五世人口情况。十六至二十一世仅在世系图中列出,系后人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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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庄民居院内劵门

马氏自洪洞迁民来殷家庄后,族中出现过不少地方知名人士。明代有马世禄,任南京北城兵马司,升河南同知。同知是正六品官员,不算小了。清代人才辈出,十世:马骝,字君喜,佾生。佾生是文庙的乐舞人员,由童生担任。这是官方的专业人员,而不是民间的。文庙祭祀时要用一支36人组成的乐队,队员叫佾生。庠生马畅、马端2人是秀才了。十一世:马生祥(1703~1785)字发吉,乡饮耆宾。乡饮耆宾,每年由各州县遴访年高有声望的士绅,一人为宾,次为介宾,又次为众宾。将所选人士详报督抚,举行乡饮酒礼,也就是设宴招待这些人。招待费有专款,叫宾兴银。能够成为乡饮耆宾的人,是很受人尊重的。十二世:马江,字现池,例赠修职郎,这是正八品的散官,是一种政治待遇而无实际职权和俸禄。还有武庠生马藩,字保障。武庠生就是武秀才,正规的叫法应是武生员。庠生马葆(1746~1808)字中裕,是这一代人的又一名秀才。十三世:马维城(1774~1833)字安国,例赠修职郎。马维翰(1779~1804)字克家,例赠修职郎,可惜他仅活了25岁。马邦良,字繁柱,乡饮耆宾。在《重修七佛寺关帝庙碑记》的首事劝捐人名单上,他的姓名前注有“荣恩”二字,不知受过何等恩典。十四世:马锐(1799~1864)字勖哉,卫千总,例赠武信郎。千总是正六品武职,武信郎则不知是几品待遇,武职散阶应是都尉、骑尉之类,而不是文职的郎类,也许作者笔误。马恺(1809~1896)贡生,例赠修职郎。马云(1808~1882)字沛泽,贡生,例赠修职郎。马昱(1811~1878)字霞峰,号梅溪,议叙国子监典籍职衔。改捐未入流,四川补用,历署乐山、长寿等县典史。能因有功被选拔到国子监,也就是中央教育机关工作,已经挺不简单。清代后期花钱买官是光明正大的事,卖官的钱归国家财政收入。未入流就级别来说还不够个从九品,但典史一职却是掌管刑狱的正式实职官员。他就是村人津津乐道的马老霞,代表了有清一代殷家庄马氏家族的最后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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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庄民居的二门

根据鸿焕老人提供的线索,我于2006年11月12去采访了殷岳山老人。他说,他们殷氏家族远祖居住在殷家庄,现在的马家大院就是殷氏祖宅,连村里的水井、磨房、碾房等,都也是殷氏的资产。明嘉靖年间,祖上有个在京城做官的,但职位并不高。因参与反对严嵩的活动,被严嵩以谋反满门治罪。幸好有人通风报信,逃往南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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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庄旧时很奢华的民居已经残破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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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庄过去建造很考究的民居已不再人住人

对于严嵩我是知道的,他是一个非常专横的权臣。自明嘉靖二十一年(1542)八月任少保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预机务后,在朝中跋扈飞扬,经常被朝臣弹劾,然而每次都是严嵩胜利,反对者丢了性命。嘉靖四十一年(1562)五月,严嵩被罢免。我注意到,现在的殷家庄(北堡)始建于嘉靖二十二年(癸卯年),即1543年。这时朝中还没有人公开上疏反对严嵩,所以也不存在殷氏参与之事。首次有人反对严嵩发生在嘉靖二十七年(1548),以后又多次发生。殷氏参与肯定是在以后的某一次中。这就可以推出北堡是以殷氏为主创建的结论。

岳山老人说,村里人得到京城出事的消息后,曾任山东东明县丞的殷大辂集中家族全体,包括使女丫鬟和家奴院工等一百几十口人,集体向西迁移。因为走得仓促,殷氏将全部房产和田产等托给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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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家庄村的主街

有姻亲的马氏代管。马氏为信守代管诺言,将所接管的产业详细登记造册,刻在石碑上,将碑树在观音殿。这通碑后在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的土地改革中被贫农团砸毁。

有七星院之称的马家大院原来是殷家大院,这是我始料未及的。至少能够追溯到明朝嘉靖年间的大院,大约在广灵县是独一无二的了。大院在马氏一族的经营下,又保存了400多年至今,是多么的不容易!

现在我了解到的殷氏在全县的居住地有县城南关、作疃南庄、黑土洼、上下白羊、望狐等村,他们的祖脉都在殷家庄。

岳山老人讲到,县城南关有个叫殷六的本家,和殷家庄人半开玩笑地说,我去填我们的井去呀!言外之意是殷家庄是我们的。这说明并不仅仅是殷岳山一人知道来龙去脉,其他殷氏之人也是有所了解的。

岳山老人说,殷大辂率阖族一路向西迁移,行至牛口峪附近,忽然看见一头大金牛,浑身金光灿灿。遇此祥兆,遂决定住下定居,并在那里建起金牛寺。这是金牛寺起源的又一种传说。在金牛寺住了好些年头后,随着人口的增加,贫瘠的土地养活不了这一大家子人。于是又继续西迁,到了宋家峪村。但地处西甸顶山下的宋家峪一带,仍然没有多少地可供垦种。先人们只好回头向东继续寻找生存之地。在来到车型堡东时,望见远处有一位仙人,手执银拂,骑着一只大白狐狸前行。大家寻踪追去,横竖没有追到,仙人和狐狸遁入东南方向的山中。这就是望狐村名的来历。因有仙人显灵,殷氏家族便迁来住下,先后开垦出东滩和西滩两大片农田,勉强可以养活这个庞大的家庭了。

据我的考证,殷氏居望狐村是不假,但最初看到神人引狐入山的则肯定不是殷氏。《成化山西通志》载:“望狐山,在广灵县西五十里,世传有神人语人曰:‘于近居之。’语毕,人望见引狐入山。故名。”《成化山西通志》系明成化十一年(1475)刻书,比殷家庄北堡建堡的嘉靖二十二年(1543)还早68年,殷氏迁居望狐村的时间应在北堡建立之后好些年。望狐山名传说的起源还不知道早在明成化之前多少年,说明望狐村的建村时间是远远早于殷氏迁入的时间,一句话:望狐村的建村与殷氏无关,殷氏不是望狐村的创建者。当然望狐村现存的一些遗迹能够说明殷氏对于望狐村的发展有过重要贡献。村里原有石碑,上面注明水井、碾房等都是殷氏拥有。我记得村里什么地方的石刻是殷氏留下的,如果没有被毁坏,现在应该还在。

灵璧去哪里踏青:广灵游历四一(16)

▲殷家庄村堡外古代排水洞遗迹

岳山老人说,殷氏在自离开殷家庄最后迁到望狐村后,过的是类似公社部落制的大锅饭生活。如新缝的衣服一律公用,即谁出行谁穿,不论是殷氏家人还是仆人长工,这种生活方式一直持续了好几代。到殷光业掌全家事务时,上下5代共有120口人。一天早上,有个儿子起床后找自己的鞋穿,使殷光业觉察到个人占有欲已在家族中滋生。按平常家里不论何人,下炕穿鞋跟本用不着挑三拣四,地上有鞋,穿上即可。面对家里人们已经在暗中有了互分彼此的观念,他召集全家人宣布分家。并刻制木匾,上书“五世同堂”,悬于门首,以示记念。这块匾至少保存到了上世纪五十年代,现在肯定已不在了。殷夫人插话说,我也见过那块匾。

分家以后,殷氏部落便瓦解了。大家各干各的,谁怎样生活,谁去哪里,不再有人约束。家道衰微,殷光业其中一个儿子殷子承,就是我的曾祖父,到白羊峪里的正南沟村当了佃户。正南沟是老坟湾村(今河北蔚县阳眷镇附近)人葛连云的山庄,葛连云娶殷氏女为妻。葛连云的4个儿子个个抽大烟,都不成器,他便把山庄卖给了曾祖父。买山庄的钱是从莎泉王家借的。曾祖父和儿孙,靠着勤劳的双手,一面种地,一面刨黄芪卖药材,不仅偿清了债务,还买了两头骡子。

可是,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里,深山沟里也难得安宁。1926年,一伙土匪去要钱,将父亲殷克帅的手用火药烧伤后,又朝他胸部开了一枪。奇怪的是子弹从胸口进去,却从衣袖上穿出,没有伤到身体。山里不能在,父亲从上白羊村买了18亩地,又搬下山来居住,正南沟的田地白扔给别人了。

殷氏后人有的走得比较远,有一支迁到平鲁县下面高村,繁衍至今有1000多口人,广灵县人大常委会原主任殷友山(女)即是该村人。倒是望狐村现在没有几户姓殷的。民国年间,有一个军官带着队伍来到殷家庄,找到殷氏祖坟祭祀祖先。他有可能就是从京城逃出之人的后代。

听完老人的讲述,我感到殷氏家族非常具有创业精神,无论多大的困难也能克服,确实令人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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