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一聊《亲爱的小孩》,前几集让我非常不适。
近期两部华语剧作都让我有严重的不适感,一部是《江照黎明》、另一部则是《亲爱的小孩》。
前一部不幸絮叨拖沓且烂尾,后一部前几集我的脑海里反复循环播放一句“窒息,这日子我没法过了”。
个人认为,前者的价值就在于“不适感”,后者的劝退感也出在这份“不适感”。
我关注的重点,不是电视里的事件在现实中概率如何。
给出精准统计数据、论证“这是贩卖焦虑还是折射情况”,并不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我只想聊一聊,讲述故事背后的态度。
一,凝视焦虑和“反焦虑”的差别与错位。
拖《江照黎明》出来举例子,是因为尽管剧作中呈现的家暴画面造成了强烈的直观恐惧和不适感,我并没有将“这种不适感”和作品传递的信息态度划上等号。
非常明确,拍家暴画面是为了反家暴。
重点不是家暴、而是反家暴。
《亲爱的小孩》前几集让我窒息的根源,在于我感觉不到这种明确的不言而喻的“反XX”的意图。
这也不是反婚姻,也不是反焦虑,好像就是纯焦虑。
真实生活中有没有焦虑?肯定有。
但如实刻画、凝视焦虑,就等同于完成作品意义传递了吗?
我不认为作品一定要大团圆要欢欢喜喜要振奋,我个人甚至更偏好看悲剧作品,但“焦虑”显然也并不等同于“悲剧”。
呈现高浓度的焦虑本身,恐怕也未必等同于完成作品的精神向度传递吧。
一开始,剧中任素汐大肚子凝视镜子的画面,着实吓到了我。
这种于日常生活中无声处出惊雷的手法,起初很让我惊艳。
然而这种质感很快退却,迅速让位于“这日子没法过了”的焦虑感。
剧作描述了一副新手妈妈过度焦虑(疑似有产后抑郁)、婆婆不靠谱、老公不着家回家了也累成狗或者不伸手,亲妈帮不上、育儿嫂是个坑的可怕场景。
若骂前几集这些内容“狗血”,委实是冤枉《亲爱的小孩》。
对比隔壁真狗血的《心居》,《亲爱的小孩》(至少前几集)狗血含量低很多,剧作内容质感、呈现肌理,也明显高出一大截。
问题在于,描述窒息场景之后、(隐藏的作品)态度,含混不清停留在这里。
这就类似,用显微镜拍给我看溃烂皮肤和螨虫蠕动的可怕场景,然后没有然后。
二,作品类型和功能的尴尬缝隙。
悲剧有悲剧的精神力量(亚里士多德的悲剧净化说等等),爽剧有爽剧的速食快乐,甚至,咱们通常瞧不上的狗血剧,也有狗血的短期速效功能。
作为一部拍摄手法严肃、内容质量水准在线的剧作,《亲爱的小孩》在作品类型和“情绪意义”层面,似乎卡在某个尴尬的陷阱中:刻画出焦虑情绪,然后呢?提供给观众的价值心理满足感/痛感是什么?
后续的主体内容是亲情,或者说和原电影《左右》一样是终极伦理困境、婚姻亲情爱情和人性的迷局;
而《亲爱的小孩》前几集原电影《左右》中没有的东西,姑且称之为《新手妈妈窒息录》,很难归为某一种类型。
从内容角度来说,这当然是家庭剧;
但从情绪角度来说,让我很难找到切入的对应点。
是悲剧吧?挺惨的,但又没有正统悲剧的力量感。
就很像一张“窒息体验卡”,提供窒息情绪体验,仅此而已。
小甜剧、甚至是人造砒霜剧,都有明确的情绪功能标靶(尽管实际品相差、经常达不到效果)。
大多数剧作,往往都嵌套进某一个类型中。
类型对应着被反复验证的价值功能,苦的乐的净化的低俗的等等。
剧作的完成度、新鲜度等内容,决定了对这种功能的兑现程度和效果。
我们玩笑说《亲爱的小孩》一开头就是“恐婚恐育教材”,但这并不能作为一部真正的终极立意;
这和是否鼓励生育无关,因为引发焦虑并且把人悬置于此种情绪中,很难称之为作品立意本身。
剧作后续,孩子生病之后父母等人艰难抉择之时,这个情绪落点就很鲜明了。
但对很多观众来说,可能根本撑不到那么多集,早已经被开场的“窒息体验”劝退。
三,肌理高级、情绪“真空”的不对位状态。
还是那句话,一方面,我觉得《亲爱的小孩》明显比同题材的内娱家庭剧狗血剧,高出很多个段位。
剧作肌理、手法,显然都更高级。
但另一方面,我又很警惕:呈现某种可能有的情况就等同于作品价值维度的高级吗?
我觉得答案或许是否定的。
那么作品背后的创作者一定要有某种明确的“作品态度”吗?也未必。
当影视剧描述一种负面现象时,一定要能够解决问题吗?当然不是。《熔炉》电影里是悲剧收场的,男主女主在这个故事中直到最后也并不能解决问题。这并不影响作品的厚重和力度。
作品一定不能压抑吗?依旧不是。
《我们与恶的距离》就是很压抑的,但这部作品是有力量感的正统悲剧,如果有人吐槽看不下去,那大概率是观众的问题、不是片方的问题。
可《亲爱的小孩》开头这般压抑、且停留在纯粹压抑体验层面,劝退我。
让我觉得,我不想看或许不是我的问题。
(我也没有一定要论证是剧方有问题的意图)
我不认为《亲爱的小孩》作品品相不好,相反,种种镜头语言、表演、配乐,方方面面肌理都很上乘;
但我暂时无法从电影《左右》前的剧版自有内容中、感受到悲剧或喜剧或正剧的情绪价值。
就像是用了一套精致华美的器具,安放一盘没有表情没有温度的冷冻生肉,端上桌给我、我很难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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