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身处气象雄浑的大漠,人怎能不心生慷慨悲壮之情?

相传明朝年间,多有忠良惨遭奸臣构陷,凭借大漠中的龙门前往关外避难,不失为明智之选。客栈又是出龙门的唯一歇脚处,不难想象,忠良和鹰犬、奔逃和追杀的故事定会在此上演。

然而,世人只知这个故事精彩,却不知其拍摄轶事,也毫不逊色。

香港导演胡金铨着迷明史,明朝宦官通过“东厂”控制朝野言论、打压忠良那些事,让他深恶痛绝。

恰逢内地文革,明史专家吴晗冤死狱中,因为所写文章有关“东厂”,被疑影射时政,也有《海瑞罢官》,被批为Peng翻案。

这,更激起了胡金铨创作的念头。

受老舍话剧《茶馆》影响,他对周遭苍凉的客栈情有独钟,“实在是最富有戏剧性的场所,时间和空间集中,一切冲突都有可能在这爆发。”

龙门客栈1984老电影(龙门客栈)(1)

​他专门拜访博物馆,查看明代帝王出巡和回宫的画,力求还原历史上“东厂”真实的服装。甚至连唐伯虎作品和敦煌壁画也不轻易放过,毕竟明代服装仿自唐宋。

动作设计方面,胡金铨则采用京剧的手法:即音乐响起,人物出场,如同京剧亮相;音乐继续,步法推进,招式一出一顿。

自此,无数武侠片争相仿之。

1967年上映时,《龙门客栈》迅速斩获台湾、香港两地票房冠军,又用实力证明了其经典。

李小龙赞不绝口,“《龙门客栈》的成就,在于把武侠变成和文艺平等的片种,在国际上则与武士片和西部片等同,成为中国特有的类型片。”

时光荏苒,25年后《新龙门客栈》的拍摄轶事,仍然精彩纷呈。

1992年,吴思远有心致敬经典,联系胡金铨商谈版权一事,对方爽快答应。

吴思远敬畏有加,赶紧找来监制徐克保驾护航。而徐克接片既有对前辈胡金铨的崇拜,也有对前辈的不服。

两年前两人因拍《笑傲江湖》心生间隙,因为胡金铨习惯写实,徐克主张写意。徐克此次翻拍《龙门客栈》,大抵致敬有之,证明亦有之。

吴思远那边,则马不停蹄开展外围工作——要玩就玩把大的。先是与湖南潇湘电影制片厂达成合作,又远赴甘肃敦煌、宁夏银川选好取景地。

万事俱备只等开拍,意外却不期而遇。

富艺电影公司老板蔡子明,突然约吴思远谈事。一见面对方当即开口,龙门客栈一片就不要拍了,把版权转让给他。

吴思远纵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敢拒绝,据说对方黑道背景了得。

原来,蔡子明早已看上此片,打算安排李连杰、杨紫琼和莫少聪等人出演。(下图为当时李连杰的定妆照)

龙门客栈1984老电影(龙门客栈)(2)

李连杰不是身属嘉禾电影公司吗,怎么和蔡子明扯上关系?

他确实是与嘉禾签订两年合约拍片四部,但由于后者安排不当,到期实际数量并未完成。

续约后,李连杰索要合同规定片酬剩余部分300万元,嘉禾却以拍片数量没有达到不予支付。他一怒之下,罢演《男儿当自强》,与嘉禾开战。

彼时,蔡子明出面力挺李连杰,并担任其经纪人,最终嘉禾妥协。

这次对《新龙门客栈》的版权,蔡子明也势在必得,然而造化弄人,1992年4月16日早上,他被人当街射杀。

消息传来,吴思远愣在那里,一时竟不敢相信,慢慢回过神来他明白,可以开拍自己的《新龙门客栈》了。

林青霞出演女侠,因剑眉大眼、女生男相,故角色英气逼人,剧组一致看好,谁想状况突发。

打戏中,一支竹箭竟意外伤及眼睛,为了赶进度,林青霞坚持拍完,晚上回到酒店却疼痛到哭。

搭乘飞机回港治疗途中,她写道:“我把脸埋在帽子里,一路哭回香港。传说孟姜女为寻夫哭倒长城,我可是为《新龙门客栈》哭了大半个中国。”

林青霞是离开了,但戏还是要拍的,剧组不得已找来替身施懿,不料她一经亮相,惊艳众人。

龙门客栈1984老电影(龙门客栈)(3)

谁能看出这是替身,而不是林青霞?

龙门客栈1984老电影(龙门客栈)(4)

​梁家辉饰演周淮安一角,他虽身手不及李连杰,但从胡金铨对儒侠定义的角度来看,温文儒雅的气质却更胜一筹。

电影主角光彩夺目,配角亦不容小觑,王彤川饰演鞑子屠夫,贡献了“刀刮甄子丹”的经典场面:

林清霞“被流沙埋没”,梁家辉“也受伤伏地”,而甄子丹“步步紧逼”。说时迟那时快,鞑子屠夫持刀冲出,尽刮其肉如宰杀牛羊。再看甄子丹,“手脚仅剩鲜血淋漓的骨架”。

在没有电脑设计技术的年代,这样的动作画面已是登峰造极。

龙门客栈1984老电影(龙门客栈)(5)

龙门客栈1984老电影(龙门客栈)(6)

​​时隔19年,徐克雄心勃勃决意再攀武侠电影高峰。其作《龙门飞甲》3D技术强悍、李连杰重磅加盟,拿下香港金像多个奖项,但获影评褒贬不一。

获贬,因为有《龙门客栈》与《新龙门客栈》,珠玉在前;获褒,陈坤一人分饰“雨化田”和“风里刀”,很有看头。

其实刚拿到剧本,对于雨化田这个角色,陈坤是抗拒的。

他接受不了娘娘腔的戏路,除非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演,谁知徐克满口答应,只是也提出要求:

“在戏中,你的出剑速度必须快过李连杰。”

陈坤当时一听,只想违约赔钱走人:李连杰可是三届全国武术冠军,专业武术运动员出身,分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冷静下来,他逐渐说服自己,于是拜师学艺,同时辅以个人苦练。数月之后进组,一招一式居然有模有样,即使没有达到徐克要求的速度。

而徐克等人为“雨化田”这个人物也煞费苦心。

都说“论从史出”,在他们这里则是“研究历史寻找原型人物,对于塑造血肉丰满、真实可信的电影角色来讲,不可或缺”。

雨化田的原型,是明朝第一任厂督汪直,他统领的西厂设立晚于东厂,同为特务机构,权力却远超东厂。

“东厂管得了的我要管,东厂管不了的我更要管。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就是西厂。”

雨化田的出场,被陈坤演绎得已是阴柔戾气,但历史上的汪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龙门客栈1984老电影(龙门客栈)(7)

​他3岁进宫伺候万贵妃,而万贵妃权势滔天,锋刃没人敢拂。要知道万贵妃17岁时,就开始照顾2岁的明宪宗,明宪宗对她不仅有夫妻之情,还有亲情。

背靠如此重量级的人物,又凭自己杀伐果断的行事作风,汪直取得明宪宗的信任,朝野上下呼风唤雨。

明明是一张脸,但能从眼神、语言和动作轻易区分。陈坤炉火纯青转化的另一个角色“风里刀”,圆滑世故,历史上还真有其人,叫杨福。

龙门客栈1984老电影(龙门客栈)(8)

​他曾是崇王府里的一个家奴,因为犯事跑路却碰见一旧相识,对方说他长得像汪直,杨福大喜。

两人经过合计,杨福假扮汪直,朋友配合,一路行骗。从芜湖至绍兴、宁波,再去台州和建宁等,所到之处,地方官员争先恐后巴结。

说来汪直也不是一无是处,他对清廉之人一向敬重,本人从不收取贿赂。所以,假汪直杨福也以清廉面目示人,同伙则做“黑脸”大肆敛财。

可是出来混迟早要还,过福州时两人被镇守太监识破,按律问斩……

传承忠义,致敬经典,再攀高峰。不过是大漠之中一间客栈,却承载几代电影人太多的武侠理想。

历经半个世纪,他们矢志不渝,龙门客栈戏里戏外皆是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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