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配来年花开春暖时(此姝终归天上去)(1)

早春的花瓣飘落枝头,自在缤纷;和风惠畅,即令帝都好长时间没下雨,空气间也浮现着新生命的气息,大自然真是要多美好有多美好。可惜尘世扰攘中的坏人坏事不时会打破眼前和心中的宁静,比如和颐酒店拉拽事件。人间四月,每到此时,我都会想起一个俏丽的女子,严凤英,4月8日是她的忌日,那是她38岁的1968年。

严凤英是黄梅戏空前绝后的人物,即使这个最为中国人喜闻乐见的剧种涌现的名角灿若星辰,又有诸多色艺俱佳的演员至今还活跃在舞台,严凤英都是独一无二,到现在央视戏曲频道还是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播放她主演的电影《女驸马》《天仙配》,观众也是看不够地看。

天仙配来年花开春暖时(此姝终归天上去)(2)

从四五岁学唱民歌接触京剧,到15岁因为演戏差点被宗族处死,从16岁闯荡安庆唱红,到18岁流落上海;再到24岁作为安徽省黄梅戏剧团演员参加华东戏曲会演,她和王少舫主演的《天仙配》获得剧本奖、导演奖、音乐奖、优秀演出奖,男女主角分获演员一等奖,严凤英走向事业辉煌。她是一个早慧少女,天才演员,注定要扛起黄梅大旗。1955年,《天仙配》拍摄为电影,一经放映,黄梅戏从一个本省地方小戏一下跃升为全国性剧种,严凤英就等同于黄梅戏,时至今日,我们越来越认识到她的稀缺和价值。

剧情:玉皇的七个女儿在天庭眺望人间,羡慕男婚女嫁。七仙女蓦见一个年轻汉董永忧愁哭啼,卖身葬父,生了恻隐,竟起下凡之念。大姐赠一只难香相助。七仙女几次拦住董永去路,成就婚姻。夫妻俩去傅财主家,七仙女请来姐妹一夜织成十匹绢,换了董永十天获得自由身。二人回家路上遇到天兵来捉拿七仙女,夫妻分离。

《天仙配》是汉族古代最著名的仙凡爱情,也是黄梅戏的代名词,在中国,如果问哪个戏曲唱段无人不会,那么最可能就是“夫妻双双把家还”。我们在还没看过黄梅戏的时候,就会唱这段,因此很容易以为我们明白黄梅戏,《天仙配》太easy。果真如此吗?《天仙配》是通俗易懂,但同时也高华感人,是那种容易被忽略而一旦你认真地看了就感动莫名的戏。

当然,你可以说这个戏和很多文艺娱乐作品一样,把女人写得太主动了,男人直往外推,她还这么三番四次地要跟他。寻爱路上二人同时坠入情网固然好,但一个主动一个被动却是常态;董永不答应成亲并非出于别的,而是这素不相识的女子让他猝不及防,并且自己的窘迫境遇又怎么敢奢望成家呢?这是最欢乐也是最好看的一段:董永说(土地公)当了主婚人就不能当媒人,七仙女说请槐荫树做媒,董永又讲除非让这哑木头开口说话,这对一个仙姑有什么困难?槐荫树讲话时,董永大喜,认为这是上天玉成。其实董永之前的几次推脱,都可以理解为突然被好事砸中时的掐大腿,天上掉馅饼是人所憧憬的,但人有自知之明,总是要不断地让自己确信是真。一旦拜了天地,俩人的身份转化为夫妻,董永从片刻之前的不情愿一下就变成了好丈夫,表现如下:一,傅财主说一夜织不成十匹绢就要把三年卖身延至六年,董永在磨房里苦捱到天亮,想的不是自己还要多受三年苦,而是妻子要遭罪;二、傅财主不信十匹绢真能织成,说是偷的,又说董永媳妇来路不正,看上去窝囊的董永突然强悍了,说我有媒人主婚人,你无凭无证可以告你诬告。前者是惦记着妻子,后者更是有了男人的勇气,都是为丈夫的担当。

正是经历了这样的三年契约变百日的人生大跨越,夫妇一体赢得了属于自己的生活,所以俩人才能唱起“树上的鸟儿成双对”,这明快的唱段单独听单独唱只是好听,而只有放在全剧中,才能领会到那种出笼鸟儿扑向自然天地的快意是无法形容的酣畅,观众的心一下子跟着豁然开朗。这是夫妻,不是男女朋友,不是婚外情,不是见网友,而是真正生死在一处,心在一处。所有对于婚姻的轻慢态度在此都显得非常渺小,跨越仙凡的大障碍、仙女找穷汉,一切名缰利锁都成为浮云,我们只需要跟着欢喜,送上祝福。

可惜好景不长,董永发现行囊中有婴儿的衣服,惊喜妻子有了身孕,狂奔到前村给她找解渴之物,就这么一瞬,变天了。天兵来捉拿七仙女,妹妹点起难香找姐姐救援,姐姐已经失去自由来不了了;妻子想用各种比方告诉丈夫现实的绝境,丈夫不明白,同一种物事,妻子丈夫各执一词,一个越哀,一个越喜,这真是人生最悲摧的时刻。董永找来枣子和梨子,说这是“早生贵子永不分离”,七仙女讲“夫妻迟早分离”;董永看到阴风阵阵飞沙走石,求助那曾经开口的槐荫树,七仙女心如刀绞,用了昔日董永用过的那个形容“它只是一段哑木头”。看到此,如果一个人真的有心,很难不悲从中来,这是物伤其类的悲怀,真正情深意笃的爱侣,谁能忍受这眼睁睁的无力回天?只为了一个所谓的天庭法则,就拆散一对人间情侣;当权者一个轻微示意,下界就浊浪滔天。而生活中爱侣之分离,有时是自然法则,有时是意气用事,有时是外力的不可抗,有时就是别人的一个不负责的决定或者失误,而承受痛苦的人,可能耗尽平生。悲剧,就是美好被硬生生、或轻飘飘、或处心积虑的、或就是故意的,打破了,再也不能挽回。

仙女来自天上,但故事讲的也是人间事,或者在我们不了解的其他维度里,也会随时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们不忍看这样的事。我们只能寄希望于,这样的故事能够尽可能多地去感染世人,让人们理解并捍卫人间美好,这是我们对抗很多不公不平事的力量来源之一。

今天是4月7日,我总觉得今天是严凤英忌日,但她逝世的准确时间被记载为1968年4月8日凌晨5点多;然而她是在4月7日晚上就吞了安眠药的,之后她一直在走向生命的尽头。而在她身后发生的所谓军代表刘万泉以“寻找特务发报机”为由的侮辱遗体事件是这个世界上最可耻的罪行之一。用鲁迅的话讲惨象,已使我们目不忍视,流言,尤使我们耳不忍闻”,这凶暴的罪恶,曾经在48年前的这一天发生,是无论再过多久都无法洗血的耻辱。

《天仙配》1957年获文化部优秀舞台艺术片二等奖,电影与中国电影史上杰出的两个名字联系在一处,编剧桑弧,导演石挥,尤其中国话剧和电影双料皇帝石挥是最杰出的电影艺术家,1957年12月,蹈海自杀。

《天仙配》为我们留下了珍贵的影像,其所凝结的电影和黄梅戏领域最优秀人物的心血,把他们风华正茂的人生也永久留下了。

行文至此,我忽然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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