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宋代初期有九大诗僧,即淮南惠崇、剑南希昼、金华保暹、南越文兆、天台行肇、汝州简长、青城维凤、江东宇昭、峨嵋怀古。欧阳修《六一诗话》谓:“国朝浮图以诗名于世者九人,故时有集号《九僧诗》。”生活年代,约与寇准、杨亿同时。他们不满西昆体,推崇唐代贾岛、姚合,彼此唱答,互相影响,遂形成一派。
其诗力图摆脱西昆体的浮华艳丽的文风,追求清苦、幽僻的格调。诗律精工莹洁,以五言诗见长。然内容较为狭窄,多写日常生活琐事,亦涉笔于草木虫鱼,以至有“轻薄”之讥,其成就与影响不大。9人中,以惠崇诗较出色,时有佳句,曾为欧阳修等著名文学家称赏。
惠崇的诗,出于诗僧的超尘感受,四方云游,多有冰雪松霞之咏。如“雪列僧扫石,风劲鹰归松”,“河分岗势断,春入烧痕青”,神韵飘逸,清远自然。宰相寇准曾请惠崇到自家池亭,抓阄分题。惠崇拈得“池上鹭明”的题目,于是绕行池径,默默思索。一会儿,两指指向天空,微笑说:“此诗功在明字,凡五押之不倒。”随即咏道:“曝翎沙日暖,引步岛风清。照水千寻迥,栖烟一点明。”(《春日寇宫赞池上》)《宋稗类钞》载,惠崇曾以自己最得意佳句作《百句图》,刻于长安石上,可惜现已不存。
惠崇还是个画家,“工画鹅雁鹭鸶,尤工小景。善为寒汀远渚、潇洒虚旷之象”。苏轼在元丰八年(1085年)题惠崇《春江晚景》二首,其中第一首是这样写的:“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这首诗首先点出了惠崇《春江晓景》所画的六种景象:翠竹、桃花、春水、嬉鸭、蒌蒿和芦芽,让人们大致了解到画的内容和布局。这其中,翠竹之茂盛、桃花之鲜艳,春江波荡漾、鸭戏水之上,蒌蒿密满地、芦芽嫩且短,都是可画可见之景。
而诗人所写的则“更上一层楼”,又对画的意境进行了深化,点出了画面表达不了而又更富诗味的意境。这就是“水暖鸭先知”和“河豚欲上时”。“水暖鸭先知”,是由实到虚,作者通过画面畅游于春水之上的鸭群,将它们的感觉表达出来,想象到春天到了,柳条吐芽,鸭子欢游,水暖了。实践出真知,诗向人们揭示了深入实际、参与实践的普遍哲理。“河豚欲上时”,则又由虚到实。
通过水暖和芦芽,作者想象到,河豚已在水中欢动,逆流而上,餐桌上又可供上“河豚肉”这道佳肴了。作者将画中未能画出,潜藏江中的河豚表现出来了。诗画配合,相互补充,达到珠联璧合的境地。而且,诗还可离开画,独成一篇朗朗可诵的好作品。
今天,尽管人们早已看不到惠崇的这幅画了,而苏轼的这首诗却依然是众口传诵的名篇。不必看画,只从这首诗所再现的景物美、所创造的意境美,从诗人所表露的对大自然、对生活的兴会中,读者自会为之吸引,受到感染。
可惜的是,苏轼题惠崇《春江晚景》二首诗中,许多选本只看中第一首,因而第二首已鲜为人知,实际上,第二首也写得很好。这第二首是这样写的:“两两归鸿欲破群,依依还似北归人。遥知朔漠多风雪,更待江南半月春。”
第一句大体写惠崇所绘的“飞雁图”,大雁北飞,有几只雁依依不舍,差点掉了队。并且在下一句,把这几只雁比作了“北归人”,是非常形象的,这就画活了景象。
诗到了第三、四句,就更进一步给大雁以人的情感。”遥知朔漠多风雪,更待江南半月春。”诗人的想象力是丰富的。大雁恋恋不舍是因为南方比北方温暖,所以诗人就写下了大雁认为北方很冷,而且远远地就知道了沙漠风多雪多;这还不止,最后一句诗人进一步写大雁希望在江南多呆几日。这种拟人手法的运用,使惠崇的绘画由“定格”转变成了“录像”,使大雁北飞的情景充满着人的情感,是颇有新意的。
如今惠崇的画作虽已不传,但这组题画诗却流传千古,成为脍炙人口的名篇。这,也是人类艺术史的宝贵遗产、中国文学史的艺术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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