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雪谷被困六个月,直至春暖花开,冰雪消融,被封的谷口才可以进出。
虽然被进来的江湖人士冤枉,虽然被表哥汪啸风疑心,虽然有种种不如意,可是,水笙还是跟着表哥离开了雪谷。
然而,在《连城诀》的最后,书中写道:狄云突然之间,远远地望见山洞前站着一个少女,那是水笙。她满脸欢笑,向他飞奔过来,叫道:我等了你这么久,我知道你终于会回来的。
水笙不是已经回家了吗?不是跟着她的意中人走了吗?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家不要,又回到雪谷了呢?
离开雪谷的这些日子,书中没有写一个字。
这些日子,她经历了什么,让她下决心离开自己熟悉的家,独自一人回到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雪谷?
二、
水笙的家境应该说相当殷实。这一点,从书中的一些细节可以看出。
比如,她家有专门的仆人。
比如,她和表哥的坐骑,都是千里挑万里选的大宛骏马。
比如,她在渔码头对那些帮派人士说的话,俨然是训斥的姿态,优越感明显。
这些细节无不表明,她的父亲水岱,不仅是武功高强的人士,也是那一方的大户人家,影响力很大。
所以,水笙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她的表哥,自幼失去父母,是水岱将他收养,并教他武功,待若已出。而他们两个,两情两悦,青梅竹马。江湖人称“铃剑双侠”。
如果没有狄云和雪刀老祖出现,如果没有被劫到雪谷,水笙的日子,将这样继续下去:快乐成长,人人敬仰。深爱表哥,终入洞房。从此过上幸福的日子。
这就是她原本的生活轨迹。
三、
但是她去了一趟雪谷,一切就变得不同了。
最大的不同,是周围人看她的眼光变了。
那些去救她的人,对她的看法变了。以前是“她真是一个好美好美的姑娘。”现在是“这么美的姑娘,和一个小淫僧在雪谷待了半年,那小淫僧的艳福真不浅啊。”或者是“小淫僧杀了她的父亲,她不去报仇,却还处处维护他,这样的女子,真是世间少有。”
她心爱的表哥对她的看法变了。未救得她时,“只要她还活着就行,一定要救她出来。”救得她时:“她已不再冰清玉洁了,那个小淫僧的羽衣还在她的铺上,他们,这样过了半年。她还处处说小淫僧的好话。让我怎么相信她?”或者是:“就算我能接受她,可是,这周围人,所有的街坊邻居,亲朋好友,都在对我指指点点,他们虽不当面明说,可是背后里说的话,我焉能不知?又当如何面对?”
她的伯父,花铁干,对她的态度变了。在雪谷时,杀不得她,就只有忍气吞声,或者,去巴结她。他所做下的事, 哪一件都能让他声名扫地。出了雪谷,他要想尽一切办法,去败坏她的名声,让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的话,最好,能把她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只有这样,他的声名与威望才不会受质疑。
她的家庭,父亲已死,也许她还有妈妈,还有佣人,还有家财。可是,自从雪谷一开,她的家人们,就会面临着处处被人指点的命运,就要为她的声名所累。出门散步,都需要勇气。
她有闺蜜吗?应该会有。她的闺蜜也许还会找她,不过会与她探讨:你是喜欢表哥,还是喜欢小淫僧?什么,你是清白的?装什么纯!哼。
这,应该就是她回到中原后,所处的原生态环境吧。
四、
还有一个最致命的问题,水笙到底是喜欢表哥,还是喜欢狄云?
有不少人会说,在雪谷的半年,她已经喜欢上了狄云,不喜欢表哥了。
我并不这样认为。
首先,她和狄云的交往并不多,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大雪谷中,虽然封闭的时间很长,但实际上,他们的交往或者交流很有限。在开始时,雪刀老祖和落花流水相斗时,他们有交往。那时,在水笙眼里,狄云就是一恶僧,毫无好感。相斗结束时,狄云的做法赢得了一些好感,更像是个正义人士。但他们之间的信任还差得很远。
及至后来花铁干与他们为难,在过程中,他们有一些交流。狄云为她守住水岱的尸体,又打老鹰供两人食用。后来水笙虽织了一个羽衣给他,但也只有两三句的交流而已。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他们之间是没有沟通的。这一点不像电视剧中所演,他们有说有笑,出门狩猎等。都是不存在的。漫长的时间里,狄云就是在练功,在捉鹰,在洞外睡觉。水笙就是在烧鹰,然后分给狄云,然后在等待下一顿。如此而已,话都不带说的。所以,时间虽长,水笙也只是通过这些日子和变故,看到了花铁干的虚伪,和狄云的正直为人。但若说有多么亲切的互动,多么美好的回忆,则纯属扯蛋。她与表哥的美好回忆更多。
其次,她在出谷时为狄云辩解,是不想冤枉好人,是自己的良心使然。
有人会拿水笙在出谷时为狄云辩解说事,我觉得这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说水笙不像花铁干那么无耻,是个有良知的好女子。
试想,在谷中,狄云帮了她多少忙,帮她保住清白之躯,帮她守住父亲的尸首,帮她取得食物生存等,是她的救命恩人。即便水笙先前对他有再恶劣的印象,她也得感谢他。
那么,这样的一个人,在出谷之时,那些武林人士却人人污蔑他,要杀他。她要是再不为他分辨几句,还有良心吗?所以,她帮狄云说话是正常的。她心里感激狄云也是真的。这份大恩,让她以命相报,她应该也是认同的。
再次,她与表哥的关系,是共同长大的关系。表哥,一直是她心中的未来丈夫。
她与表哥已经相处了许多年了,他们之间的默契更多,共同的经历更多。而且,表哥一表人材,文武双全。在水笙的心里,早就把表哥当成了自己的未来老公。这个认知,是溶入到她的血液中的。就像狄云心中对待师妹一样。所以,当表哥进来,她第一反应就是见到了亲人,有了依靠。当那些武林人士在说她脏话时,她也只想让表哥带着她离开,共同回到以前的生活。这就是她在雪谷打开之后的第一反应。
她是爱表哥的。有了他,她就觉得自己是安稳的,哪怕外人再有非议,她都不怕。
问题就在于,他表哥不信任她了,而且认定她与狄云有了越轨之事,不再清白。可即便这样,水笙仍然选择跟着表哥,回到家中。
你说,水笙爱的不是表哥吗?
五、
那么,水笙既然爱的是表哥,为啥又离开表哥呢?
其实,不是水笙要离开他,而是表哥自己把水笙给推开了。
她的表哥汪啸风,书中有言:在未入谷时,每日每夜总是想着:“表妹落入了这两个淫僧手中,哪里还能保得清白?但只要她性命无碍,也就谢天谢地了。”可是人心苦不足,这时候见了水笙,却又盼望她守身如玉,听到那二人的话,心想:江湖上人人知晓此事,汪啸风堂堂丈夫,岂能惹人耻笑?
你看,这就是汪啸风的真实内心想法。他也爱着水笙,可是当真的面对一个“不清白”的水笙时,当真的面对周围人的耻笑时,他的自尊心受不了。他的内心很挣扎。这样挣扎的表现,就是想离开又舍不得,想接受,却又千难万难。而一个人,一旦出现这种挣扎,离开,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同样,站在水笙这边,表哥的态度一样让她失望。她爱着表哥,但爱着的是信任她、对她好的表哥。可是,表哥已经不信任她了,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让表哥相信她的清白。日复一日,她有多少爱意和耐心,也会被侵蚀的无比绝望。
另一方面,当表哥每多一分疑心,水笙的心里,就多一分对狄云的认可。世间的恶,衬托出狄云的善。当她周围所有人都不相信她时,当所有“正义之士”都指责她冤枉她时,世上唯一还相信她清白的,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给她制造冤枉的花铁干,另一个是被她冤枉过的狄云。
这时,藏在她心里的雪谷岁月才显出好来,那个沉默寡言老实无趣的狄云才显出可贵来。她心里的天平开始慢慢转移,对狄云的情感才逐渐凸显。
水笙有没有爱上狄云?
让这本书多一点温暖吧。希望她是爱上了。希望她不仅仅是因为无处可去了,无奈之下去找了那个“还不错的小淫僧”。
她爱狄云,也许是报答,也许是无奈,也许是,唯有雪谷和狄云,才有安宁。
如果表哥汪啸风,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她,我不相信水笙会回到雪谷。
但也正因为这种不信任,才是导致水笙最终离开表哥的原因。才让最苦逼的男主角狄云有了一个温暖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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