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没有回乡的井河奋力地瞪着自行车
按理说他是村里唯一进城读书的大学生
这次回来也算是衣锦还乡
但男人脸上看不出喜悦只有无尽的担忧
他的心就像是被风吹起的衣角久久无法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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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了 不知她过得怎么样
一路上紧赶慢赶井河终于赶上了酒席
他二话不说连忙给镇长敬酒
之所以这么拼命都是为了曾经的恩师
曹老师想承包村里的池塘养鸭子
可跑了很久还是没有结果 无奈之下只好找井河帮忙
村里的干部见他在北京工作都给几分薄面
几杯酒下肚这事也就解决了期间还不断恭维井河
说是在北京当官了还不忘本实属难得
酒足饭饱后井河骑车送老师回家
两人毫不生分有说有笑
潺潺的水流声清脆悦耳
因为要过桥井河只能推着自行车前进
还没走几步只见桥上有个背着红薯藤的女人
她步履蹒跚神情木然
瘦弱的肩膀因重物的堆积显得愈发嶙峋
井河只觉得她熟悉却又不敢相认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还是偷瞄了一眼
黝黑的脸庞写满了沧桑再也不似当年那般清秀
但那倔强执拗的眼神依旧没变
井河还是不确定他犹豫着问老师
刚刚过去的是暖吗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扔下了自行车
快步追了上去
一瘸一拐的女人自顾自地往前走
井河急切地呼喊着 暖 停一下我是井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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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声音 暖呆呆地立在原地
她略带讽刺地回答 我还不知道你是井河吗？
接着便放下了背上的红薯藤
她拖着残疾的腿慢慢走向河边
麻利的取下头上的毛巾随即开始擦拭汗水
最后竟直接掀起衣服清理身体
井河站在旁边有些尴尬
他无法将眼前的女人与记忆中的女孩联想在一起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鼓起勇气问了句
暖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暖听见这话只觉得好笑
什么叫好 自己有家庭有孩子生活也还过得下去
除了残疾的脚不能干重活之外一切都挺好的
井河无言以对只能抛出疑问 那你还恨我吗
暖不想再提只岔开话题
我挺恨这天气的老是不下雨是想把人活活热死
说完便准备回家
井河想送送她急忙去推还在桥上的自行车
再回来时暖已经走远
她头也不回的喊着 不用你送有时间就来家里坐坐
愣在原地的井河只觉得恍惚
他的思绪已经飘回了许多年前的那个秋天
秋对于农民来说是丰收的季节
井河和暖所在的村子有个大大的秋千
人们收获粮食后都会坐在上面尽情玩乐
那时候的暖很喜欢荡秋千 井河便陪着她一起
荡到最高处时暖总会说自己看见了北京的天安门
井河深信不疑因为他知道像暖这么漂亮的女孩
绝对会走出山村奔向更光明的未来
而自己能做的就是默默守在她身边
上学时井河总是跟在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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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上前与之并肩
美丽的女孩就像是山间的百灵鸟
注定只在高处停留
晚上村里又搭起了戏台
井河顾不上吃饭就赶了过来
只因为台上表演着的是能歌善舞的暖
活泼灵动的女孩举手投足间都像是迷人的画卷
台下的井河痴痴地望着她眼里满是迷恋
那个曾经如钻石般闪耀的女孩如今却低到了尘埃里
想到这井河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一分
一夜过后 镇上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白瓦灰墙在雨水的冲刷下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井河撑着雨伞穿梭在石板小巷里
走了好一会才找到暖的家
破旧的房子并不脏乱 摆放整齐的物品显示着女主人的勤劳能干
暖知道井河来了连忙在楼上招呼着
下来的却是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井河认得他 是村子里最不起眼的哑巴
而那个怯生生的女孩就是他们的女儿小丫
井河慢慢蹲下手里拿出糖果
小丫从没吃过如此美味的食物
懂事的孩子转身就拿给爸爸吃
原本慌张的哑巴这才卸下了防备
父女俩笑着的时候暖也从楼上下来
看得出来她仔细打扮了一番
哑巴见妻子过来便拿出嘴里的糖喂她
暖不想在井河面前丢脸不断挣扎着
谁知哑巴直接抓住她的头发将糖塞了下去
或许这个男人只是想证明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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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河也只是感慨以前水火不容的两个人竟然成了夫妻
多年前暖最怕的就是哑巴
有些疯疯癫癫的男人总是喜欢欺负她
暖和朋友们说话的时候哑巴就会悄无声息的冒出来
快速丢下些东西后就嬉笑着跑开
等反应过来暖才发现头上粘着的都是苍耳
井河细心地将其轻轻摘下
他向暖保证一定要好好教训哑巴
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要做到
井河趁着哑巴不注意把他的鸭子全部赶跑
这惹恼了一根筋的哑巴
他气急败坏地找到井河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能让年轻小伙子拼命的只有爱情
他们都喜欢活泼可爱的暖
为了获得所爱之人的青睐两个男人都卯足了力气
不过暖并不喜欢他们
自命不凡的女孩在等待与众不同的爱人
幸运的是这个人很快出现
为丰富乡村人民的生活 镇上领导特意安排省里的剧团下乡演出
台上最耀眼的当属年轻帅气的小武生
无论是精致的扮相还是颇具大家风范的动作
都引得人们连连喝彩
小武生走到哪都有人跟着他
暖更是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甚至连学也不上了
只为多看他一会
少女的眼中有崇拜也有爱慕
为了能多和小武生说说话
暖偷偷拿了家里的红豆准备送给他
路上却遇见了憨笑着的哑巴 暖害怕极了只能快速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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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跑到小武生家里
哑巴也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草帽里面全是鸭蛋
原来他只是想将鸭蛋送给暖
日子一久暖和小武生越走越近
两人经常举止亲密的在麦田边散步
看着这一切的井河心里五味杂陈
他尊重暖的选择却又止不住的难过
已经沉浸在甜蜜爱情里的暖自然顾不上这些
她每天都很忙 忙碌的中心只有一个那就是小武生
闲暇的午后小武生给她上了妆
暖看着镜子里眉眼如画的女人不禁失了神
小武生说她很有戏剧天赋只要勤加练习
一定能在舞台上大放异彩
暖听后十分高兴能不能出名无所谓
只要能跟着小武生自己就心满意足
回家路上暖缠着父亲想买双皮鞋
要是被剧团选上没有新鞋又怎么上台呢
父亲不愿搭理异想天开的女儿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
每天不读书也不干活尽做些美梦
路过的井河见此情况向暖承诺
以后我要是有钱了我给你买
可鞋还没买到小武生就要跟着剧团走了
暖也想一起走但剧团不愿再收人
伤心的女孩只能与爱人分别
她含情脉脉地看着小武生
对方掏出镜子作为信物并承诺以后会回来接她
赶来的井河不明白暖这么好
为什么小武生不带着她远走高飞
换做是自己绝对会把她带走
但一切都没有如果
小武生走后暖时常坐在秋千上发呆
她没有了往日的朝气甚至连学校也不愿再去
井河劝她不要再等 靠自己努力读书也能走出大山
暖听不进这些她就像是失去了方向的迷途羔羊
时间总在不经意间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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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两年的暖还是没等回心里的那个人
眼见村里的女孩都找到了归属
暖不禁红了眼眶 好在井河始终不离不弃
他知道暖有心事便送了一条红纱巾
暖将纱巾披在头上想象着自己就是新娘
她告诉井河 要是小武生不回来我就嫁给你
原本的玩笑话却被井河当了真
他激动地想上前亲吻美丽的女孩
暖微微偏头躲了过去
井河也不灰心他终于看见了希望
兴奋之余便大力地推着秋千
深秋雾气弥漫 在层层迷雾下隐约能看见正荡着秋千的男女
他们越荡越高情到浓时井河郑重承诺
我喜欢你 我会对你好
我永远不会丢下你不管
这大概是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暖觉得此刻的自己是幸福的
井河又何尝不是 他第一次离暖这么近
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就在秋千要荡到最高时两边绳索突然脱落
上一秒还沉浸在幸福中的男女瞬间跌落谷底
命运就是这么爱开玩笑
突如其来的灾祸让暖成了瘸子
讽刺的是出院那天除了暖的父亲
就只有哑巴紧紧扶着摇摇欲坠的自行车
劫后重生的暖不再执着她将小武生送的镜子扔到了河里
在她养病期间井河如愿考上了大学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男人高兴极了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暖
自己终于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
暑假过后井河背起行囊准备去外地上学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送行当然也包括暖
自卑的女孩小声说着井河我配不上你
井河以为她不相信自己
暖无奈说道要是你给我写信 我连续三封都没回的话
那你就在外面另寻良人吧
井河没有回答只叮嘱她一定要回信
留在村里的暖很快收到了来信
她仔细地读着信上的每一个字
嘴角始终挂着笑直到遇见哑巴才惊慌逃走
可自那以后井河就没再来信
暖站在村口等了又等 这种无尽的等待让人陷入绝望
她认定井河不会回来
没过几天哑巴拿着信交给暖
处于气愤中的女人直接将信撕碎
之后哑巴再收到信便也学她那样全部销毁
直到井河寄回来一双皮鞋
暖摸着鞋脸上浮现出笑容
但她还是没看见信 失望的女人将鞋扔进了河里
哑巴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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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知道暖应该是喜欢这双鞋的因为她笑了
于是连忙将皮鞋捞上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井河还是音讯全无
暖不再想着这些她还要生活
可家里的牛根本不听话
无论她怎么牵扯也拽不动一丝一毫
腿脚不便的暖在雨地里急得快哭了出来
好在赶鸭子的哑巴就在附近
他扔下了手里的活计过来帮忙
哑巴蹲下想要背暖回家
暖起初不愿意见他坚持只能配合
伤痕累累的女人不愿再漂泊
还能有个肩膀可以依靠就已经是万幸
回到现实井河问暖为什么不找个更好的人
暖平静回答瘸子配哑巴再好不过
井河听此也不再追问
饭桌上哑巴给他倒了满满一碗白酒
自己也同样满上就像是要比出个高低一般
好不容易吃完饭井河起身要走
小丫对他手里的自动伞很感兴趣
井河想也没想直接送给了她
还没走出巷子暖又追了过来
两人躲在伞下相顾无言
井河心怀愧疚暖告诉他
你不用自责这次回来解开心结 以后就好好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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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井河想了很多或许两人再也回不到以前
隔天一早 井河买好了票马上就要回北京
暖带着家人过来送他
井河不断叮嘱 以后有什么难处可以来北京找我
随后还让暖代为转达
下次回来会给哑巴带北京的二锅头
原本笑着的哑巴忽然哭了起来
他猛地将女儿推向井河还不停地比划着什么
暖见他这样只无声地流着眼泪
哑巴将她推到井河身边
暖痛苦地拍打着丈夫 夫妻俩来回推搡
最后暖将哑巴劝回了家
井河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小丫告诉他 我爸让你带我和我妈走
井河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紧紧搂住小丫
他忍着眼泪向孩子保证
当你长大了 叔叔就接你去城里念书
叔叔一定会回来接你
这话既是对小丫的承诺也是为弥补自己的遗憾
说完后井河独自上路他再没有来时的恐惧
那压在心头的重担就像是茅草上的飞絮
全都随着风飘散而去
电影《暖》由导演霍建起执导 改编自莫言的小说《白狗秋千架》
影片荣获第16届东京国际电影节金麒麟大奖
莫言曾说我在放映室看电影时
逐渐找到了写这部小说时那种游子回乡的感觉
人最割舍不下的莫过于承载着无数回忆的故乡
以及年少时单纯美好的爱情
暖的一生都在等待 等情投意合的小武生
等青梅竹马的井河
显然现实不是童话故事公主也等不回王子
井河认为自己绝不会像小武生那样无情无义
但他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后也动摇了决心
少年的承诺终究抵不过时间
当他发现暖没回信时竟有些如释重负
因为终于有个正当的理由来摆脱束缚
经历过两次伤害的暖终究选择了曾经最讨厌的哑巴
其实暖的先天条件不差她完全可以靠着自己走出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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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似开朗的女孩内心其实是自卑的
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
可事实证明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整部电影最出彩的应该是哑巴这个人物
很难想象饰演哑巴的是日本演员香川照之
为了演好这个角色他专门到当地农户家里同吃同住
最终交出了一副令人满意的答卷
哑巴的爱从来不是承诺 他用实际行动来表达爱意
每一次都是他守护在暖的身边
只要暖能幸福他愿意放手 但这样的人又有几个
我们总是执着于那些已经逝去的东西
以至于对眼前的美好视而不见
再一回头等在原地的人早已不在
电影初见 看电影最真实的一面
我们下期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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