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辑:从文字演变看人类进步的踪迹

五、“文”“字”说

今人说起“文字”这个词,似乎只是我们借以成章立篇的书面符号,文就是字,字亦是文,大家对这两个联为一体的字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到视而不见,陌生到几乎一无所知。其实,“文”和“字”从本源上讲并不是一回事。造字之初,“独体为文,合体为字”,“文”和“字”有先后之分、独合之别。“文”是“字”的开头和基础,字是文的孳乳和发展。汉字解说巨擘东汉朝廷太尉南阁祭酒许慎在他编撰的我国第一部规范字典《说文解字·序》中说的很清楚:“仓颉之初作书,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文者,物象之本,字者,言孳乳而浸多也。”意思是说,仓颉在开始造文字时,大都是依照事物的形象画出它们的图形,所以叫做“文”。后来,形旁声旁互相结合,出现的形声字、会意字就叫做“字”。可以这么说:“文”是“字”的开头和基础,“字”是“文”的孳乳和发展。这也是许慎题名《说文解字》的缘由。

“文”的起源非常早,早在远古时代,人们以自身为模样,以陶器、石壁、崖面为载体画出的纹理便称作“文”。史前陶片上独立的符号像是由众多线条、交错形成的图案,是古人用来传达意识的图画性符号,这就是最古老的象形汉字。远古人在易于长期保存的岩壁或甲骨上刻画表现事物形象特征的这些线条、图案,用来记录祭祀、战争、天象等重大历史事件,以及重要的日常生活经验,以便传诸后世。这些生动的线条、图案中蕴藏着丰富的文化内涵。“文”音通纹,有的甲骨文在“文”(人)的胸脯增加“×”和“ω”的刻画符号,是以自身为载体画出的“纹”。纹即纹身,当祖先第一个人拿起刻画、涂抹工具开始在人的身上作“文”时,文明和审美便同时出现了,而首先被文明美化的是人类自身。人在自己身体上刻画、涂抹有色彩的图案或花纹,展示的是一种文化现象,是勇敢、灵巧和力量的炫耀,这种炫耀可突出和显现自己的愉悦和兴奋。《注疏》有“越俗断发文身,以避蛟龙之害,故刻其肌,以丹青涅之”的记载。

甲骨文简化了图案的线条,仅用四段交错的线条,高度概括出纷繁多样的表义图画的本质特征。其造字本义:远古时代刻画在岩壁、甲骨上的象形汉字。到了金文,变化比较多,有的金文加“彡”,突出刻纹的形象。有的金文在“心”(意识)的下方加刻纹,表示“刻心”,即用刻纹、图案传达意识。有的金文在甲骨文交错的图案内加“心”(意识),进一步明确“文”字用线条、图案传达意识的含义。有的金文将“心”简化成一点。简体的金文、篆文承续简体的甲骨文字形。隶书有所变形,错纹的形象消失。

“文”,形体对称,结构交复,也为文的定义提供了理据。《易经·系辞上》:“物相杂,故曰文”;《国语·郑语》:“物一无文”;《左传》:“经天纬地曰文”。总之,古人认为一切事物的交错复综均可称得上“文”,而单一浅白则无文。可见“文”的本身就是一出永不落幕的大戏。“文”演变到后来,逐渐衍生出其他含义:

一、记录语言的符号:文字、文章;

二、刺画花纹:断发文身;

三、社会发展到较高阶段状态:人文、文化、文明、文物;

四、自然界现象:天文;

五、量词;旧时的铜钱,一文钱;

六、姓氏:文;

七、掩饰:文过饰非。

“字”的诞生比较晚,甲骨文中没有检索到,金文中这个字,写作,它是(宀,“安”的省略,男子盖房娶亲)加上(子,后代,子嗣),篆文承续金文字形,隶书则将篆文的“子”写成。此字的造字本义按现代话讲,就是在屋里生孩子。在人口、劳动力决定部族强弱的远古时代,为预防偷拐儿童、掳掠妇女,古人在新生婴孩和新娶的女人身上做记号,叫“字”;这是“字”的最早用法,后引申为古代成年礼的一部分:男子在成年后为自己的“名”作近义的注解补充或说明,也叫作“字”,用于各种文件和正式社交场合,为尊称。如:刘备,字玄德;诸葛亮,字孔明。

1940年2月陕西扶风任家村出土了一件特殊的青铜器——梁其簋,它铸造于西周晚期,是祭祀祖先时使用的礼器。在这件青铜器的铭文中,有这样一个符号:一个小儿醒目地站立在象征宗祠的屋顶之下。它表示把一个新生命领到天地、祖先面前,通过某种命名仪式,希望他能承担起沟通天地和祖先,过去和未来的使命。这就是汉字的“字”。

“字”,属于合体字,上下结构,从“宀”,从“子”,子也声,为形声兼会意字。“宀”(音绵),一般认为是古代地面建筑民居房子的标意符号,“子”在房内为之“字”。“字”还有一种形象,“宀”是“人”的下部,是人的胯下之形,胯下有“子”象征着“生”,这正体现“字”的本意。

按六书论及,“字”具象形、形声、会意而兼有,作为概括汉字的符号在形音意的统一、造字理据的充分、结构和逻辑的严谨都最具典型意义。她的造出是造字者理性思维的物化,她的本身就是一幅画,一篇文章。

关于“文”和“字”是怎么连用的,已经难以考察。“文字”连用始见于秦始皇琅琊台石刻:“器械一量,同书文字”。不能说这是最早,但可以说,最迟在这个时候,“文字”就开始连用了。

许慎在《说文解字·叙》中的论述道出了“文”与“字”的区别,而且把文与字形成和发展的两个阶段和造字过程说得很清楚,但是,这两个字是怎么连用的却没有说。

唐朝张怀瓘作有《文字论》:“论曰:文字者,总而为言。若分而为义,则文者祖父,字者子孙。察其物形,得其文理,故谓之曰文;母子相生,孽乳浸多,因名之为字”。张怀瓘用形象化地解释了“文”与“字”的关系,他对“文字”一词的解释用现代话来说,就是:用来记录语言的符号。

中国的文字表现了中华民族的高明和睿智,古人的创造留给我们巨大的财富。至于“文”和“字”古人使用时可能有所不同,后人逐渐不再严格区别。“文”与“字”是何时、何因组合成一个词的,无从考察,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中国文字为我们所使用,还将在我们的手中传递下去,它的生命力是无限的。

最后说几句题外也是题内的话:中国文字的演变,大体经历了甲骨文——金文——篆文——隶书——楷书等几个阶段。细心的读者可以发现,这里面有“文”和“书”之分。“文”是用刀具刻划出来的图画性表义符号,具备较强的形象感;“书”是用软笔写出来的表义符号,通常规则而抽象。因此,有“甲骨文”、“金文”之名,没有“甲骨书”、“金书”之称;有“隶书”、“楷书”之说,没有“隶文”、“楷文”之谓;而篆体符号,既有用刀刻画的也有用笔描写的,所以既可称之“篆文”,也可称之“篆书”。

象形文字书内容太少(麻凡文集第四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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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形文字书内容太少(麻凡文集第四辑)(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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