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
1973年,地球的另一端,被遗忘的西撒哈拉沙漠里,走进了一个中国女人。
她中分着一头漆黑的长发,穿一条波西米亚花长裙,拖着不多的行李:一只大箱子,一个大背包,一个枕头套。
她就这样呆呆地立在天高地阔的黄沙边缘,定住了,像是被大沙漠摄去了魂。
▲那个义无反顾地走进沙漠中的女人。
此后三年,她在沙漠中度过了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写下一个个浪漫传奇的撒哈拉故事。
这个终其一生都带着“撒哈拉沙漠”印记的中国女人,名字叫三毛。
前世的乡愁 铺展在眼前啊
一疋黄沙万丈的布
当我当我
被这天地玄黄 牢牢捆住
漂流的心
在这里慢慢慢慢 一同落尘
呼啸长空的风 卷去了不回的路
大地就这么交出了 它的秘密
01三毛在不叫三毛之前,叫陈懋平。三岁学写字时,因为觉得“懋”字笔画太多,她就自作主张省去了,管自己叫陈平。
“平”是“和平”的平,寄予了战火岁月中一对平常夫妇对自己孩儿最朴素真诚的盼想。
1943年3月26日,三毛出生在重庆。
那个年头,中国的抗日战争还没有终结的迹象,她就出生在父母亲从浙江避难到重庆的时期。
“三毛,不足月的孩子,从小便显得精灵、倔强、任性。话虽不多,却喜欢发问;喜欢书本、农作物,不爱洋娃娃、新衣裳。可以不哭不闹,默默独处。不允许同伴捏蚂蚁。苹果挂在树上,她问:是不是很痛苦?”(陈嗣庆《我家老二》)
还在根本不认得几个字的阶段,三毛就喜欢上了书本。
▲小时候的三毛有一点可爱。
她最爱图画书,很早就“玩”过了《木偶奇遇记》《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集》《爱的教育》《爱丽丝漫游仙境》等童话故事书。
在这些图画书中,她最喜欢《三毛流浪记》和《三毛从军记》。
小小年纪的她,看这书时,为着头上只有三根毛发的可怜流浪儿,有时流出眼泪,有时酸涩一笑。小时候埋下的执念,使得她人过中年后专程去拜访了漫画书的作者张乐平,了却夙愿。
认字以后,她对书本的喜好有增无减,最爱读各种课外书。
她自称一生好读《红楼梦》,在小学课堂上,还会把《红楼梦》藏在裙子下面偷偷地读。用她自己的话说:
读到了第一百二十回“甄士隐详说太虚情,贾雨村归结红楼梦”……当我看完这一段时,我抬起头来,愣愣地望着前方同学的背,我呆在那儿,忘了身在何处,心里的滋味,已不是流泪和感动所能形容,我痴痴地坐着,痴痴地听着,好似老师在很远的地方叫我的名字,可是我竟没有回答她。老师居然也没有骂我,上来摸摸我的前额,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默默地摇头,看着她,恍惚地对她一笑。那一剎那间,我顿然领悟,什么叫做“境界”,我终于懂了。
六岁时,三毛跟随家人从大陆去了台湾,在台北国民小学念的书,后来升入了台北省立女中(即后来的北一女中)。
▲三毛曾经读书的地方。
在那里,她面临着人生中第一个转折点。
由于痴迷古今中外各种故事书,三毛的成绩非常一般,数学尤其不好,简单的鸡兔同笼也没能弄明白。
在父母亲的劝告下,勉强收了心,每一门课都认真地背,每道数学题都背,终于考了六次数学满分,不料却遭到了数学老师的怀疑。
据她回忆,从国小毕业后,她进入了人生中最痛苦的七年:
“13岁时我在北一女中念初二,数学月考我考了好几次100分,老师不相信,又出了一次我完全不会的方程式,当然我就考了零分。然后老师就处罚我,她用毛笔在我眼睛周围画了两个大圈,墨水太多,流到唇边,她就要我这个样子到操场绕场一周。第二天我一进教室,看到桌椅就昏倒,从此我就得了自闭症。每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里,除了爸爸妈妈谁也不见。”
三毛开始旷课,逃学到坟墓堆里去读闲书。不久,就休学了,再也不愿意去上学,说不去就不去了。
▲小时候的三毛有点固执和敏感。
她对一切循规守律的事都觉得很累,一个学期这样上课,对她来说太累了,整天坐着又觉得无聊,自己在家看书反而看得更多,所以自己决定不去读。
幸好三毛的父母都是通情达理而慈悲的家长。
他们没有责怪三毛,只愿她没有受伤太深,惟愿她踏踏实实地活着。
他们试着让她重新打开内心的枷锁,送她去学插花,学钢琴,学国画,跟名家黄君璧习山水,跟邵幼轩习花鸟。
她喜欢看书,她的父亲陈嗣庆便教她背唐诗宋词,看《古文观止》,读英文。
直到16岁时,偶然遇上了年轻的画家顾福生,三毛的眼睛里才重新有了亮光。
那天,这个孤独的失学少女提着画箱,走进了深宅大院,穿过杜鹃花小径,见到了比她年长不了多少的顾福生。这位青涩的艺术家,是国民党高级将领顾祝同的儿子。他个子不高,有一张青春俊秀的脸孔,作画的时候异常专心利落。
作为将门之后却选择了艺术之途的顾福生,对三毛不上学这件事,表现得十分自然,也不去追问。
▲少年三毛。
他与三毛的相处,说话总是商量式的,口吻也很尊重。遇到她画不出来的时候,就要她停一停,还让她看他的油画作品。尽管三毛大多是在模仿着顾福生的画,顾福生也并不在意,只说:“可以,再画。”
碰到这样的老师,天生有一点任性有一点狂的三毛,第一次折服了。
她在自己模仿顾福生的绘画习作上签下了Echo(回声)——这是她给自己取的第一个名字。
顾福生看出了三毛的才华不在绘画,鼓励她走出去交朋友,建议她写作,并向白先勇推荐了她的稿件。于是,她的作品《惑》刊登在《现代文学》杂志上,署名陈平。
一个封闭了四年的孩子,凭着这一点肯定,终于逐渐从那个幽闭的世界小心翼翼地迈了出来。
▲三毛与父母陈嗣庆和缪进兰。
02短短十个月后,顾福生去了巴黎——那个年代的画家眼中的艺术殿堂。而三毛此后又辗转跟了几位画家学画。
直到20岁时,一个亦师亦友的朋友劝她:“你不要一直关下去嘛!这条路这样走下去不是个办法。你总得走出来。”
1964年,获得台北中国文化学院(今中国文化大学)特许,三毛在该校哲学系当选读生。
三毛开始更加舍命去读书,勤劳地去做家教,认真地写她的《雨季不再来》,也开始轰轰烈烈地去恋爱。这一切大概是她常年休学之后的起跑。
▲年轻时的三毛。
她注意到了隔壁戏剧系的一个男生,比她高一级,才读大学不久,已经出了两本书,是学院大名鼎鼎的才子。
出于好奇,三毛特地去借了他的书来看,看完之后大为震惊——他怎么会写的那么好!
这个叫舒凡(本名梁光明)的男孩,一下子闯进了三毛的心。
她开始“如同耶稣的门徒跟从耶稣一样,他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他有课,我跟在教室后面旁听;他进小面馆吃面条,我也进去坐在后面。这样跟了三四个月,其实两个人都已经面熟了,可是他始终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我的心第一次受到爱情的煎熬”。(三毛《我的初恋》)
单相思的三毛只好怀着小鹿乱跳的心,鼓起勇气主动出击,一切就像她后来填词的歌曲《七点钟》里写的那样:
今生就是那么地开始的
走过操场的青草地 走到你的面前
不能说一句话
拿起钢笔 在你的掌心写下七个数字
点一个头 然后 狂奔而去
守住电话 就守住度日如年的狂盼
铃声响的时候
自己的声音 那么急迫
是我是我是我
是我是我是我
七点钟 你说七点钟
好好好 我一定早点到
就这样,三毛没有一点少女的羞涩就答应了,赴了今生第一次约会。
约会就在开往淡水的夜车上,那是一场旅程的开始,而她一直没有下过火车。那列火车叫做“爱情”。
▲三毛的眼里满含笑意。
爱情千千种,初恋第一种。两年后,两人闹分手。
三毛想要人家许诺一个未来,可是男生始终不说话。三毛求了又求,哭了又哭,为了逼他,甚至一步步办理出国手续,结果男生开口了,只低头说了一句“祝你旅途愉快”。
最后三毛就真的远走他乡了。
从此,开始了一生的流浪。
流浪的第一站是西班牙。在那片异域土地,三毛认识了一个被她叫作“荷西”的西班牙男生。
当时三毛在马德里大学读二年级,而荷西念高三。
两人一开始只是很普通的朋友,他们一起踢足球,骑摩托车,打棒球,到旧货摊购物。每个星期荷西都会到宿舍旁的大树下等三毛,修女们一看到荷西,就会调侃三毛:“Echo! Echo! 你的表弟又来了!”
▲三毛与她的外国朋友们。
有一天,两人在一个公园里闲坐,荷西对三毛说:“Echo,你等六年,我有四年大学要念,还有两年兵役要服,六年一过,我要娶你。”
荷西告诉三毛,他的愿望是拥有一栋小小的公寓,他外出赚钱,三毛在家煮饭给他吃。这种朴实的理想让三毛感动了,她初恋时所想要的承诺也不过是这样。
只是,六年时间太长了,长到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最终三毛选择了分开,她不允许荷西再到学校去找她,荷西同意了。
在那个公园里,荷西手里拿着他从未戴过的法国帽,一面小跑着倒退,一面不住地朝三毛挥手喊道:“Echo! 再见!Echo! 再见!”明明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还扮着鬼脸。
当然,强忍着眼泪的还有三毛,她后来回忆说,“他是一个很难得而且与我真诚、真心相爱的人。我几乎忍不住要狂喊他的名字,叫他回来。”
▲三毛与荷西。
三毛离开了荷西,又离开了西班牙。
三年里,她去了德国,在那里做导游、做德文教师,却又匆匆离开,漂泊去了美国。在美国伊利诺大学法学院图书馆工作了一段时间后,1970年,她回到了台湾。
她就像一只没有脚的小鸟,只能不停地飞呀飞,身边的追求者来来往往,而她却始终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也没有找到象征自由的远方。
远方有多远请你请你告诉我
到天涯到海角算不算远
问一问你的心只要它答应
没有地方是到不了的那么远
三毛又回到了曾经就读的文化学院,不过这一次是作为一个教师的身份,她教授德文与哲学。
▲三毛。
漂泊过的人,行为应该有些长进,她也一直期待着有质感的稳定感情。
但终究还是不够幸运。
这边刚结识了明星咖啡屋的一个画家,在即将举行婚礼前,却猛地发现信誓旦旦说爱她的这个男人早有了妻子;那边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稳重持成的德国教师,结婚前夜却因心脏病突发猝死……
爱情的屡次受挫,让三毛感受到了上苍的恶意,她一度自杀寻死。
人的一生中,总有些没办法得到的东西,一直存在着遗憾。于是她又动起了流浪的念头,再次离家远走,又去了西班牙——那个最初的流浪起点。
每个人心里一亩一亩田
每个人心里一个一个梦
一颗呀一颗种子
是我心里的一亩田
用它来种什么
用它来种什么
种桃种李种春风
▲三毛。
03在西班牙,她重逢了那个叫“荷西”的大男孩。
三毛没有想到,他真的如约等了她六年,现在已经长成了留着大胡子的成年男子。他们曾经凝滞了的故事又重新流动了。
其实,三毛第一次遇到荷西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共度一生,但再去的时候,她已历尽沧桑,或许觉得单纯也是一种美丽。
荷西是个兴趣十分广泛的人,他在学校学的是工程,可他爱上了潜水。在这个世界上,他最执着于两件事:一是从少年时期开始的对三毛的爱,二是对大海的迷恋。
▲三毛与荷西在游船甲板上。
和三毛在一起的时光里,荷西常常会兴奋地向三毛讲述他在海底的所见,讲他同章鱼的嬉戏,潜水时的奇遇。
因此,三毛发现,荷西跟她从前的那些男朋友们都不大相同。
从前他们大多爱谈论哲学、文学、艺术、人生等大道理,这固然使三毛感到高雅脱俗、深沉智慧,时间长了却也觉得宽泛乏味。而荷西呢,她几乎无法和他谈论这一类的话题,但又多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三毛与荷西。
有一天,两人在公园里散步,三毛告诉荷西明天不能跟他出来散步了。因为她有一篇稿子第二天要交,编辑来信催稿催得紧,然而她却一个字也没写出来,写稿压力使她焦虑,所以她决定一夜不睡觉都要把稿子赶出来才行!
荷西看她愁苦着脸,就指着公园里正忙碌修剪树枝的园丁给她看:“我宁愿像这些园丁呼吸大自然新鲜的空气,在太阳底下干活,也不愿被关在四四方方、密不透风、不见天日的办公室里,每天和枯燥的数字、文件打交道,那真让人烦透了。”
荷西的话触动了三毛,后来她回到宿舍就给编辑写信,取消了稿约。
三毛与荷西在一起后,她对生活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
▲三毛在荷西西班牙的家中。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想起了曾经在美国《国家地理》杂志上看到过的撒哈拉沙漠的报道,火红的太阳照着无垠的漠漠黄沙,有种奇异的魅力,长久以来牵动着她的心神。
只是这一次的沙漠闯荡,三毛不再是孤身一人了,她身边多了一位坚定的支持者。
某天,三毛收到荷西从沙漠里寄来的一封信。荷西告诉她,他已在沙漠里的一家磷矿公司申请到一个职位,有了工作,等三毛到沙漠时,他会安排好一切来照顾她。
▲三毛与荷西在沙漠中。
荷西为了她,竟放弃最爱的航海,率先跑到了沙漠去。
三毛写信苦劝荷西,劝他不要为她到沙漠受苦,况且她去了,大半时间也在各处旅行,不能常常见到他。
荷西回信说:“我想得很清楚,要留住你在我身边,只有跟你结婚,要不然我的心永远不能减去这份痛楚的感觉。我们夏天在沙漠结婚好吗?我在沙漠等着你。”
▲三毛与荷西在沙漠中公证结婚。
1973年,西属撒哈拉沙漠阿雍小镇上,年轻的法官证婚时拿纸的手有点颤抖。
这是沙漠中第一次有人来公证结婚,法官面对着眼前这对异国夫妇有一点小紧张。
荷西曾问三毛:“你想要一个赚多少钱的丈夫?”
“看不顺眼的话,千万富翁也不嫁,如果中意,亿万富翁也嫁。”
“说来说去,你还是喜欢钱。”
三毛俏皮地说:“但是也有例外呀!”
荷西抬起眼:“那如果是跟我呢?”
“那只要吃得饱就够啦!”
“三毛,你吃得多吗?”
“不多不多,以后还可以少吃点。”
▲三毛与荷西在沙漠简陋的家中。
在苍凉的沙漠里,三毛迎来了属于他们的第一个家——尽管如此狭小、简陋、破败,要啥没啥,水电发愁,简直都不能称作能住人的房子。
“这是一种很平淡深远的结合,我从来没有热烈的爱过他,但是我一样觉得十分幸福而舒适。”
在一种强烈的人与自然对比中,她感受到了心灵的安详,“只有在深入大漠里,看日出日落时一群群飞奔野羚羊的美景时,我的心才忘记现实的枯燥和艰苦”。
▲三毛与沙漠中生活的少年和骆驼。
在那里,远离现代文明的三毛重新提起了笔,自愿而愉快地记录着沙漠生活的点点滴滴。
她写这个被漫天风沙包裹的小镇,写她孤独而忙乱的家庭主妇生活,写她为荷西做的中国菜,写她特地观看沙漠妇女洗澡的奇闻异事,写她和荷西陷在沙漠沼泽中九死一生的荒山之夜,写“沙哈拉威人”的婚姻嫁娶、妇女命运,写风土人情、儿女私情,也写民族的冲突无奈与人性的贪婪险恶。
▲三毛与沙漠中的少年。
而地球的另一端,也正因为三毛记录的故事,使得撒哈拉沙漠不再遥远。
人们第一次将撒哈拉的名字与这个女人连结在一起,并成了一种时代的象征。
三毛生命中最安稳的时光,是和荷西一起度过的,荷西给了她最好的爱情,也给了她最大的自由。
他们都是长情的人,本已决定就这样平淡地过完一生。
三毛曾在书里写:“钟敲十二响的时候,荷西将我抱在手臂里,说:‘快许十二个愿望。’我心里重复着十二句同样的话:‘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
▲三毛与荷西。
然而,安定的归属却骤然消失。
六年后一个热烈的夏天,荷西在一次海中潜水时意外丧生。那个一生热爱大海的人,将他的生命献给了大海,徒留岸边的女人抱着回忆度过一个又一个不眠夜。
04荷西葬在生前三毛与他常去散步的墓园里,从那处高岗上眺望,可以望见荷西从前工作的地方,望见古老的小镇和蓝色的大海。
“一直站在那里想了又想,不知为什么自己在这种情境里,不明白为什么荷西突然不见了,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父母竟在那儿拿着一束花去上一座谁的坟,千山万水的来与我们相聚,而这个梦是在一条通向死亡的路上遽然结束。”(三毛《背影》)
三毛曾对她的大姐陈田心说:“姐姐,我活一世比你活十世还多。”
陈家大姐也曾接受访谈说自家妹妹,活得太真实,爱得太用力,因而一生都过得很辛苦。
▲三毛在书房。
荷西去世后,三毛回到了台湾,同年出发奔往中南美洲,游走了十多个国家,半年后回来写下《万水千山走遍》。
她踏遍青鸟不到的地方,看过部落里奇怪的自杀神崇拜,又在草原烈马上回忆往事,想念荷西。
“到底跟荷西是永远的聚了,还是永远的散了,自己还是迷糊,还是一问便泪出,这两个字的真真假假自己就头一个没弄清楚过,又跟人家去乱说什么呢?”(三毛《梦里花落知多少》)
出走归来,三毛陆续接受邀请在台湾环岛演讲,声名更噪。
▲三毛。
那个时代,男生读金庸武侠希望行侠仗义,女生读三毛游记渴望活出浪漫人生。
这个穿波西米亚大花裙的女人,大眼睛和黑发中藏着属于吉普赛女郎才有的喜乐和奔放,她的流浪意识和不加掩饰的个性,如同一杯陈年醇酒,越品越上头。
1990年,三毛写下她的第一部电影剧本《滚滚红尘》,这也是她最后一部作品。
电影上映后取得空前的成功,一举拿下了第27届台湾电影金马奖八项大奖,独独三毛一人入围了编剧奖,却未获奖。
▲三毛与《滚滚红尘》主要演员合影。
电影的主角是沈韶华和章能才,演员是林青霞和秦汉,讲的是张爱玲(点我)与胡兰成的故事,而三毛心里想的却是自己与荷西。
一部电影道尽了三个传奇女子的爱情沉浮,然而滚滚红尘中,戏里戏外竟没有一对善终。
1991年1月4日,三毛用尼龙丝袜上吊自杀,卒年48岁。
这个终生都在追求自由的女子,自杀前告诉友人说她是“不自由”的。
她曾说自己的人生异常的丰富,惟她辞世,却未留只字片语,徒留世人臆测。
▲三毛在成都。
三毛自杀后的第二天,台北气温降了很多,天气奇冷。
三毛的母亲缪进兰穿上三毛从大陆为她带回来的红毛衣,捧着三毛1月1日提早送她的生日礼物,一尊玉雕和一张卡片,流泪接受亲友的慰问。
她说,三毛很少送她生日礼物,嫌俗气,这一次却忽然送了生日礼和卡片,她的反应是:“咦,不是下个月才生日吗?”三毛说:“怕晚了来不及。”
三毛在卡片上写着:“亲爱的姆妈,千言万语,说不出对你永生永世的感谢。你的儿女是十二万分尊敬、爱你的。”署名“次女妹妹”。
所有的“爱”字都画了心形,童稚而温馨。
对于爱女的自杀,父亲陈嗣庆后来回忆:“我女儿常说,生命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是否痛快地活过。我想这个说法也就是:确实掌握住人生的意义而生活。在这一点上,我虽然心痛她的燃烧,可是同意。”
▲三毛在成都。
三毛写过一首歌叫《橄榄树》,歌儿是这样唱的: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流浪……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涧清流的小溪
为了宽阔的未来
流浪远方,流浪……
为了我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
世间有无数的悲剧,如梦如幻。就像三毛所说:“人如飞鸟,在时空的幻境里翱翔。”
也许她的生活、她的遭遇不够完美,但我们可以确信,她终生都在求真,终生都在对抗虚幻。
参考文献:
师永刚、陈文芬等编著:《三毛:1943—1991》,作家出版社,2011年
三毛:《三毛作品集》,十月文艺出版社,2017年
齐豫、潘越云:《回声:三毛作品第15号》,滚石唱片公司,198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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