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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观园第十七回 放风筝去晦气大观园内寻个乐趣
第七十回 林黛玉重建桃花社 史湘云偶填柳絮词
话说贾琏自在梨香院伴宿七日夜,天天僧道不断做佛事。贾母唤了他去,吩咐不许送往家庙中。那日送殡,只不过族中人与王信夫妇、尤氏婆媳而已。凤姐一应不管,只凭他自去办理。
原来这一向因凤姐病了,李纨、探春料理家务,不得闲暇,接着过年过节,出来许多杂事,竟将诗社搁起。如今仲春天气,虽得了工夫,争奈宝玉因冷遁了柳湘莲,剑刎了尤小妹,金逝了尤二姐,气病了柳五儿,连连接接,闲愁胡恨,一重不了一重添。弄得情色若痴,语言常乱,似染怔忡之疾。慌的袭人等又不敢回贾母,只百般逗他玩笑。
湘云又打发了翠缕请二爷。见他来时,探春都笑说:“咱们的诗社散了一年,如今正是和春时节,万物更新,正该鼓舞另立起来才好,就把海棠社改作桃花社。”宝玉听着,点头同意。
说起诗社,大家议定:“明日乃三月初二日,就起社,便改”海棠社“为”桃花社“,林黛玉就为社主。明日饭后,齐集潇湘馆。因又大家拟题。
次日乃是探春的寿日,如何能得闲空儿。因此改至初五。偏生近日王子腾之女许与保宁侯之子为妻,择日于五月初十日过门,凤姐儿又忙着张罗,常三五日不在家。
林黛玉闻得贾政回家,必问宝玉的功课,宝玉肯分心,恐临期吃了亏。因此自己只装作不耐烦,把诗社便不起,也不以外事去勾引他。众人临楷书字与宝玉,宝玉自己每日也加工,凑出许多来。这日正算,再得五十篇也就混得过去了。谁知紫鹃送来临的钟、王蝇头小楷,字迹且与自己十分相似。接着湘云、宝琴二人亦皆临了几篇相送。凑成虽不足功课,亦足搪塞了。宝玉将所应读之书,又温理过几遍。可巧近海一带海啸,贾政顺路查看赈济才能回来。如此算去,至冬底方回。宝玉听了,便把书字又搁过一边,仍是照旧游荡。
时值暮春之际,史湘云无聊,因见柳花飘舞,便偶成一小令,调寄《如梦令》,其词曰:
岂是绣绒残吐,卷起半帘香雾,纤手自拈来,空使鹃啼燕妒。且住,且住!莫使春光别去。
自己作了,心中得意,便用一条纸儿写好,与宝钗看了,又来找黛玉。黛玉看毕,一面就打发人分头去请众人。这里她二人便拟了“柳絮”之题,又限出几个调来,写了,绾在壁上。
众人来看时:“以柳絮为题,限各色小调。”又都看了史湘云的,称赏了一回。紫鹃炷了一支梦甜香,大家思索,香已将烬了。探春写了半首《南柯子》,写道是:
空挂纤纤缕,徒垂络络丝,也难绾系也难羁,一任东西南北各分离。
李纨笑道:“这却也好作,何不续上?”宝玉见香没了,情愿认输,将笔搁下,来瞧这半首。反倒动了兴,乃提笔续道是:
落去君休惜,飞来我自知。莺愁蝶倦晚芳时,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
众人笑道:“纵然好,也不算你得。”说着,看黛玉的《唐多令》:
粉堕百花州,香残燕子楼。空缱绻,说风流!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凭尔去,忍淹留。
众人看了,俱点头感叹,说:“太作悲了,好是固然好的。”因又看宝琴的是《西江月》:
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梅花一梦。几处落红庭院?谁家香雪帘栊?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
众人都笑说:“到底是她的声调壮。‘几处’‘谁家’两句最妙。”宝钗笑道:“终不免过于丧败。我偏要把它说好了,才不落套。”因看这一首《临江仙》道是: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团蝶阵乱纷纷。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
众人拍案叫绝,都说:“果然翻得好气力,自然是这首为尊。缠绵悲戚,让潇湘妃子,情致妩媚,却是枕霞。”
一语未了,只听窗外竹子上一声响,一个大蝴蝶风筝,挂在竹梢上了。这里小丫头们也忙着拿出一个美人风筝。宝琴笑道:“你这个不大好看,不如三姐姐的那一个软翅子大凤凰好。”宝钗笑道:“果然。”因回头向翠墨笑道:“你去把你们的拿来也放放。”翠墨笑嘻嘻的果然也取去了。
此时探春的也取了来,宝琴也命人将自己的一个大红蝙蝠也取来。宝钗也高兴,也取了一个七个大雁的,都放起来。独有宝玉的美人放不起来。自己放了半天,只起房高,便落下来了。急得宝玉头上出汗。宝玉恨得掷在地下,指着风筝道:“若不是个美人,我一顿脚,跺个稀烂!”黛玉笑道:“另使人打了顶线,就好了。”宝玉一面使人拿去打顶线,一面又取一个来放。大家都仰面看天上,这几个风筝都起在半空中去了。李纨道:“放风筝图的是这一乐,所以又说放晦气。”紫鹃向雪雁手中接过一把西洋小银剪子来,齐籰子根下寸丝不留,“咯登”一声铰断,笑道:“这一去把病根儿可都带了去了!”宝玉道:“把我这个放去,教它两个作伴儿罢。”于是也用剪子剪断,照先放了去。
探春正要剪自己的凤凰,见天上也有一个凤凰逼近,因道:“这也不知是谁家的?”又见一个门扇大的玲珑“喜”字儿带响鞭,在半天如钟鸣一般,也逼近来。那“喜”字与这两个凤凰绞在一处。三下使力,谁知线都断了,那三个风筝,飘飘飖飖都去了。众人拍手,哄然一笑,说:“倒有趣,可不知那”喜“字是谁家的。”要知端的,下回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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