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00,韩三明向包工头请假几个小时,他坐上轮渡前往麻老大(韩三明前妻,麻幺妹的大哥)的囤船上,麻老大派人捎口信,叫韩三明来囤船一趟,有事找他。韩三明到了囤船的二层,坐在床边等候。过了一会儿,麻老大从一楼走了上来,口里叼着一个烟斗。“吃过饭没有?”麻老大扫了一眼韩三明,坐到韩三明左手边的木椅上。用右手拿起一个打火机,打了几下没有着火。韩三明赶忙从右裤子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给麻老大的烟斗点上火。“我代信(派人带口信)下宜昌去了,幺妹不能为你回来(麻幺妹在跑船,一下子回不来)。你等着她的船上奉节(等着她的船到奉节),我叫她来找你”麻老大抽了一口烟,对着韩三明说。“那好”韩三明一下子见不到麻幺妹和她的女儿,只能等一段时间。
晚上韩三明来到,上次与小马哥在一起吃过饭的大排档等候小马哥过来。灰暗的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不时有闪电掠过低空,不久响起沉闷的惊雷,令人有一种不安的情绪。韩三明先到大排档,看见小马哥还没来,他知道有人请吃饭,小马哥不会爽约(失约)的。就点了4个菜,一盘炒猪头肉、一盘西红柿炒蛋、一盘炒韭菜和一个番茄蛋汤,要了一瓶红星二锅头。菜上齐了,酒也摆在桌上了,但是小马哥人还没到,韩三明觉得有点不同寻常,他拿起手机,倚靠在窗台边,拨打小马哥的电话,电话是通了,但是没有人接听。韩三明平时喜欢看《三国演义》白话小说,他仰慕刘备、关羽、张飞,三个男人结为异姓兄弟,情同手足、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感人故事。小马哥是他来奉节结识的好朋友、他的好小弟,虽然小马哥喜欢在他面前装大哥。他有些担心小马哥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连他的电话都不接。这时天上的雨越下越大了,河水暴涨、地面的道路变得湿滑泥泞,一波又一波的滚滚雷声响彻天际(天空的边缘)……
一连几天,韩三明在工地里拆房子,情绪都十分低落,他不知道小马哥现在怎么样了。奉节这几天说来也奇怪,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清早的老是下大雨。工友们一看,天上下大雨,只好放下手中的铁锤,在屋檐下避雨,等雨稍微小一点,再干活。韩三明靠在屋檐的支撑柱上,望着屋檐外绵绵不绝、白茫茫的雨水“隆隆、哗哗、隆隆、哗哗“他下意识的从右裤子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拨打小马哥的电话。“嘟、嘟、嘟”韩三明听到电话接通的声音,但是依然没人接听。“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淘尽了世间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是喜是愁,浪里分不清欢喜悲忧,成功失败,让你看不出有未有,爱你恨你,问君知否,似大江一发不可收,转千弯,转千滩,亦未平复此中争斗,又有喜,又有愁,就算分不清欢喜悲忧,仍愿翻百千浪,在我心中起伏够……”香港女歌手叶丽仪的《上海滩》如歌如泣、如泣如诉、气势磅礴的手机铃声好像从远方飘进了韩三明的耳朵里,韩三明有些诧异(惊讶,觉得奇怪),他是不是产生的幻觉还是幻听?韩三明的听觉一向比较敏锐,他相信自己的耳朵,韩三明顺着他听到的手机铃声的方向搜寻,手机铃声是从许多砖块垒成的像个小坟丘里传出来的。“过来”韩三明走到砖堆面前,将自己的手机插入左裤子口袋,对着工友们大喊了一声,然后用双手拨开砖块。工友们听到韩三明的叫声,急忙赶过来帮忙。把那些砖块搬开以后,韩三明看到了小马哥的尸体,他的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有刀砍的,也有砖头砸的,遗容(死去的表情)十分痛苦不堪。韩三明将小马哥的遗体放在工地现场的一面还没有被完全拆毁的围墙边,向工友借了一套旧被子盖住小马哥的尸体。工友对韩三明说,向公安局报告出了命案,韩三明知道这种案子很难破的,没有任何破案线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如同他们在山西汾阳煤矿里发生矿难事故一样,出了命案,私人煤矿矿主就是花二、三万块钱(2005年标准)付给家属息事宁人,就是告到公安局又能怎么着?小马哥人已经去了,家里没有亲人,不需要再折腾。
当天夜晚,韩三明睡不着,也不想睡觉。他坐在被拆得七零八落围墙边守护着小马哥的遗体,望着镶嵌有小马哥生前照片的相框心中有一些难过,小马哥生前就好抽烟,喝酒,喜欢跟人家吹大牛皮,赚的钱还不够自己花的,但是人心眼不坏,就是喜欢看香港电影的录像,喜欢模仿里面的黑社会大哥手势、说话、表情。媳妇也没有找,也找不到,像他无钱、无房、又无车,在社会上打混混,吃了上顿没下顿,哪个女人肯嫁给他?韩三明从香烟盒里取出三支香烟,把它们分别点着,竖直朝天放在小马哥的相框前,望着香烟燃烧起来的烟雾,韩三明这么想,但愿小马哥下辈子投胎到一户好人家,也许就不用像今生这么漂泊、孤零、无助、辛苦了……
第2天一大早,韩三明和四个工友抬着放置小马哥遗体的竹床来到江边,将遗体放到渔船上,准备将小马哥的遗体投入三峡深水区域。韩三明没有上船和他们一起去,望着载有小马哥遗体的渔船,逐渐在他面前,变得越来越远、遥远直到消失,再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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