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低配版的劫匪、一个落魄的保安和一个身体残疾却性格彪悍的毒舌女四个“无名之辈”,因为一把丢失的老枪和一桩发生在城中的乌龙劫案,大家的命运被阴差阳错地拧在了一起……近日,电影《无名之辈》在近半个月的放映过程中,完美地实现了奇迹式“逆袭”,从首日票房900万元到目前票房突破6亿元大关。
以西南城市作为故事发生背景,以贵州都匀作为拍摄地点,运用西南官话对白,采用贵州民谣配乐……这部有诸多贵州元素的影片背后有怎样的故事?影片主创团队中的贵州人又有怎样经历?
一首民谣与一种乡愁
7年前,正在读大四的尧十三创作了一首民谣,前奏娴熟的琵琶声渲染出离别的气氛,开端将“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唱作“秋天的蝉在叫,我在亭子边,刚刚下过雨”,此后每一句方言歌词,都与柳永词《雨霖铃》词句里意境一一对应,琵琶拨弦声逐渐升调,似乎难过到就快拨断琴弦,离人在这一声一声的音阶中告别杨柳岸远去。
创作完成后,尧十三将这首没有名字的“方言白话歌”发给老家的同学取乐,同学用他高中的绰号“瞎子”给其命名并上传到网络。尧十三没有想到,几年后,一位贵州老乡从这首歌中听出了“乡愁”。
贵州民谣歌手尧十三
这位贵州老乡是导演饶晓志。饶晓志在贵州省桐梓县官仓镇度过了年少时光:小学在半山腰,中学在山脚下,站在校园里,可望见不远处延绵起伏的群山,他常在课余徜徉于山间沟渠小溪,或与伙伴们探访山上的莽莽松林。在桐梓县城读高中的三年,他每天沿着铁路上学放学,最美的景致是沿途河水中漫卷的夕照。
2016年,饶晓志和演员章宇在英国参加完爱丁堡国际戏剧节,伦敦回北京的旅途漫漫,他们喝光了飞机上能提供的所有小瓶威士忌和啤酒,章宇不堪酒力沉沉睡去。饶晓志有“恐机症”,习惯在飞机起降时用听歌来驱除不好的想象。于是,耳机里尧十三的《瞎子》混着飞机引擎轰鸣声将记忆中故乡的人和事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他反复听了很多遍,泪流满面:“我们这些小镇青年总是认为故乡有些装不下自己的情怀和梦想。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乡愁的人,那一刻我有了。”
尧十三与饶晓志的第一次见面就在《无名之辈》拍摄地都匀,那天西山大桥,细雨朦胧。电影中,尧十三客串了一位在路边卖艺的流浪歌手,华灯初上时唱起了《瞎子》。用尧十三自己的话说,他开始只把这首歌当作习作,所以歌曲录制演唱质量非常Low FI(“低保真”),“我推测这种Low FI的氛围,和方言歌词混合呈现的气质,是相似相搭配的。”这首歌以独特的气质,将电影中各角色的困境和悲伤缓缓道出:有人街边落魄,有人瘫坐轮椅、有人寻找爱人……多个画面在凄凉音乐的烘托下,剧中人物的无奈心境被烘托而出。
“导演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本来这首歌已经不怎么被提起,而电影《无名之辈》又赋予它新的灵魂和能量。”尧十三说。
《无名之辈》导演饶晓志
一个故事与一座城市
“一步一个脚印,做大做强,再创辉煌!”《无名之辈》里的劫匪“眼镜”胡广生操着一口贵州话,楞充着领导的派头大谈“劫匪事业”规划,梦想靠抢劫赚取一些升级装备的经费,成为江洋大盗,却不敢杀人,只会装腔作势,观众笑了。几分钟后,观众又开始落泪——“眼镜”看到自己被恶搞后内心崩溃:“耍老子!耍老子!”
电影《无名之辈》剧照。图为贵州籍演员章宇饰演的劫匪“眼镜”胡广生。
“‘眼镜’这样的人我见过很多。我在小镇长大,在县城、省城求学,后来考上中戏去了北京。一路走来,我认识了很多很多的人,仅仅是认识,我和他们并不都很熟,但知道他们的习惯。”就像尧十三唱的,饶晓志“我一克(走)要克(走)好多年”,离开故土近20年的他忽然想到了贵州老家一位过世的远房亲戚,却想不起对方生前的任何细节,接着他又想到了老家的很多人,“比如马先勇、马嘉旗兄妹‘打是亲、骂是爱’的相处模式也是我在老家常见的。”
这些记忆最终演变成了《无名之辈》。
剧本完成后,饶晓志将拍摄地锁定在西南地区,他在成都、贵阳、遵义、桐梓等地都走了一圈。某天一位贵州籍演员在闲聊中提及,贵州都匀有个影视基地,方便解决很多拍摄问题。饶晓志即刻带团队奔赴都匀,他们没有看中影视基地,却被这座城市的风貌吸引住了:一条河,将城市分为两半,河流上分布着大小不一、形态各异、风格多样的桥梁,“故事里的无名之辈在路尽之处,都需要搭一座桥,而都匀正是‘桥城’。”
“电影拍摄地的场景让我找到了自己老家的感觉——城市被群山环抱,河流蜿蜒穿城而过,空气清新。”电影拍摄过程中,让铜仁籍演员宁桓宇印象最深的,是电影最后在西山大桥所有支线汇聚的那场夜戏,剧组每天在夜幕降临后开拍,至第二天太阳出来后收工,连续拍了一个周。“在这个剧组里作为一个新人尤其是和这么多老师级别的前辈对戏还是很紧张,也感谢各位老师的帮助和指导,一切仿佛如昨天,时刻提醒我,怎样踏实地做一个真正的无名之辈。”
《无名之辈》全程都是方言对白,饶晓志说这是“西南官话”:“在都匀这样一座西南城市里,如果让他们说普通话,我觉得这些人物没有了灵魂。”非贵州籍演员进组以后,饶晓志就带着他们熟悉当地情况,和本地人打交道,平日里剧组交流也“禁止”说普通话,就这样非贵州籍演员方言味道一步步加深。
饶晓志表示,以后如果有适合的故事,他还会选择回贵州拍摄,“毕竟我们对贵州那么熟悉,而且我们每天都吃得很开心啊。”
《无名之辈》剧组在贵州都匀拍戏
一位导演与他的团队
章宇是饶晓志在贵州大学艺术学院的师弟。2008年,章宇辞去贵州话剧团的工作,开始“北漂”生活。按规矩,师弟到了北京要找师哥“报到”。
“我也是通过章宇认识饶导的。我曾是贵阳街上的混混,在各个酒吧游荡,后赴北京求学。”《无名之辈》第一副导演周铨和章宇是多年的朋友,两人就合租在北京四环一个50多平米的小屋里,那时的他们还是“无名之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角色出演,为维持生计,二人在小区里开了一家叫“二娃盖饭”的外卖,他们买了一张电话卡,去家附近的复印社印了上百张传单,挨家挨户往门缝里塞,接订单送盒饭,一来二去,竟也有了不少“回头客”,章宇擅长做红烧牛肉,周铨则擅长做青椒肉末茄子、回锅肉等盖饭,如果累了,就告诉顾客“今天卖完了”,出去踢一场球、约一场酒。
“我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审美,一直抱有希望。”周铨说。
2012年,章宇与饶晓志去上海排话剧《你好,打劫》。他问饶晓志:“你不是因为我穷才来找我演的吧?”饶晓志答:“第一,是因为你能演好,第二,我也想给你找点活。”
饶晓志告诉记者,他认为章宇“有艺术天分,耐得住寂寞,很清楚自己要什么。这是演员中比较难得的品质。”
电影《无名之辈》剧照。图为贵州籍演员宁桓宇饰演的高翔。
11月16日,《无名之辈》上映,排片最低仅有竞争对手一半甚至三分之一,被《神奇动物:格林德沃之罪》《毒液》两部好莱坞大片“夹击”。《无名之辈》团队巡回路演,在重庆去成都的高铁站口,宁桓宇问饶晓志:“哥,你紧张么?”饶晓志舒了一口气:“早紧张过了。”说这话时,他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饶导是一个极具有艺术气息的少年。”宁桓宇说,饶晓志是他们演艺圈北京球队的队长,工作之余常召集他们踢球,“他身上的少年气一直在。”
这位有“少年气”的导演,对自己团队很满意:“团队里的贵州人,都有大山里孩子的韧劲。他们经过那么长时间的等待、忍耐,一直坚定地追寻着自己想要的东西,从不轻言放弃。”
文:当代贵州融媒体记者 李思瑾
编辑:胡蓉
编校:许峰
统筹:王琳
签发:骆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