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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白熊熊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是莎士比亚《哈姆莱特》中最为灵魂的台词,它被译为"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被国内翻译家称为神来之笔。
而翻译出这句话的,是从来没有任何出国经历的朱生豪。
朱生豪先生把他如流星般短暂的32年生命都贡献给了翻译事业,仅仅靠一支笔和一本英文字典完成了莎士比亚37部作品中的31部,共计180多万字。
他和妻子宋清如的爱情也被传为佳话,十年恋爱,九年异地,鸿雁传书,他一共给妻子写了504封情书,力压徐志摩、沈从文等人,成为世上最会说情话的男子。那句"醒来觉得甚至爱你",让无数女子心驰神往。
从前车、马、邮件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人
1932年,宋清如刚刚考入之江大学,成为了一名大一新生。她因为喜欢写诗,所以拿着自己的新作《宝塔诗》到学校的诗社参加活动。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之江诗社是一个古言诗社,而她写的却是现代诗。正当宋清如以为自己无缘诗社的时候,她的诗被传到了朱生豪的手里。
朱生豪看到诗觉得很有意思,便悄悄观察起了诗的作者,没想到这一眼便是万年,他立刻爱上了宋清如。于是他主动出击,写了一首诗回信给宋清如。
而宋清如觉得这个寡言少语的大男孩儿很是有趣,于是也回信给他,这一来二去,一写便是一生。
"不须耳鬓常厮伴,一笑低头意已倾",道尽了爱情最初美好的模样。
一年后,朱生豪毕业来到上海世界书局做编辑,而宋清如仍然留在杭州的之江大学读书,从此开启了他们长达九年的异地恋。
1937年,日军的一声炮火让杭州沦陷,宋清如无法留在杭州教书,只得辗转重庆、成都。虽然相隔千里,他们的感情却从来没有因为距离而变得疏远,反而因为书信变得愈加浓烈:
"我是宋清如至上者"
"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昨夜梦见你被老虎吃了,把我哭死。"
"我们都是世上多余的人,但至少我们对于彼此都是世界最重要的人。"
"今天中午气得吃了三碗,肚子胀得很,放了工还要去狠狠吃东西,谁叫宋清如不给我信。"
"不许你再叫我朱先生,否则我要从字典上查出世界上最肉麻的称呼来称呼你。特此警告。 "
"我想要在茅亭里看雨、假山边看蚂蚁,看蝴蝶恋爱,看蜘蛛结网,看水,看船,看云,看瀑布,看宋清如甜甜地睡觉。"
我想要是世上有一个人,比你更要好得多,而且比你更爱我,那么我一定会忘了你的。不过那是谎话,如果真有那样一个人,我一定要咒诅那人,因为比你更好,即是不好。
这些情话温柔、真诚又充满童真,让生活充满温暖、希望和情趣,若有此人,怕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了吧。
就这样他们写了整整九年,记得《爱在午夜降临前》中,有这样的一句话:"结婚多年后还有话可说,那真算得上是真爱了。"我想这句话同样可以在朱生豪和宋清如的身上得到对应——异地这么多年,还有这么多话可说,一定是真爱无疑了。他们虽相隔千里,却鸿雁传书,穿越了时空,成就了爱情。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而书信却很远,所以一生只够爱一人。
你要以为他只会说情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宋清如会和朱生豪在一起,绝不是因为他会说情话,而是因为朱生豪和她在精神和三观上能产生共鸣。
宋清如出生在一个非常重男轻女的家庭,母亲因为生了四个孩子却只得一个儿子而受尽奚落和白眼。
而宋清如在父亲眼中就像一件可有可无的物品一样。出生那年,因为是女儿,她的父亲甚至都不给女儿起名字,甚至连一个小名儿都不愿给,还是家中的一个亲戚实在看不下去给了她"清如"二字当名字。
而这个误打误撞来的名字却道尽了宋清如的性格——清傲如兰。她拒绝缠足裹脚、追求知识独立,宁愿不要丰厚的嫁妆也要对包办婚姻说不。所以这样一个女子,岂会沉迷于情话而不能自拔?
事实上,朱生豪先生不仅写得一手好情书,还是现在所说的女权事业的拥护者,他在心中所透出的对女子的真诚的欣赏、鼓励,和打从心底的尊重才是最打动宋清如的地方所在:
对于你, 我希望你能锻炼自己,成为一个坚强的人,不要甘心只做一个女人,总得从重重的桎梏里把自己的心灵解放出来。
你要时时有毁灭破旧的一切的勇气,耐得了苦,受得住人家的讥笑与轻蔑,不要有什么小姐式的感伤,只时时向未来睁开你的慧眼,也不用担心什么恐惧什么。
只努力使自己身体感情各方面都坚强起来,我将永远是你的可以信托的好朋友,信得过我吗?"
我一天一天明白你的平凡,同时却一天一天愈更深切地爱你。你如同照镜子,你不会看得见你特别好的所在,但你如走进我的心里来时,你一定能知道自己是怎样好法……
这些话像甘泉一样流入了宋清如的内心,也像一盏明灯照亮了宋清如的人生路。
才子佳人、柴米夫妻,他译莎、我做饭
19世纪20年代,外国戏剧开始传入中国,被称作新剧。当时世界上最著名的戏剧作品除了俄国的契诃夫,便是英国的莎士比亚了。可是莎士比亚这么好的戏剧作品却没什么人翻译。
看到这样的局面,朱生豪立志要翻译莎士比亚的戏剧作品:"我要给宋清如一件足够分量的礼物,更要为国人挣个面子!"于是从1936年开始,朱生豪一手拿剧本,一手拿词典,开始了浩大的译莎工程。
也许朱生豪的身体里有着莎士比亚的灵魂,这位从没有过留学经历的英文系学生译莎的进程突飞猛进。可是好景不长,1937年,八一三事变在上海爆发,朱生豪工作的世界书局被日军占领,全部的译稿毁于一旦。
朱生豪虽然心痛不已,但仍没有放弃,他重新整理心情,以惊人的毅力再一次踏上了译莎之路。可是他的翻译之路再一次遭受到了日军的致命打击,1941年,日军再一次冲进朱生豪工作的报馆,全部译稿再次毁于一旦。
1942年,相恋10年的朱生豪和宋清如终于喜结连理,他们的老师夏承焘为他们夫妻二人题字:"才子佳人、柴米夫妻"。而朱生豪也在妻子的鼓励下,再一次坚定信念,拿起手中的笔和词典,投入到译莎事业中。后来宋清如形容他们这段幸福却短暂的婚姻生活是:"他译莎,我做饭"。
当时国内战火不休,而朱生豪因拒绝为日伪政府服务,所以他们二人的生活很是拮据。但为了支持朱生豪的译莎事业,宋清如不仅包揽了家中洗衣、做饭的所有家务,还要去外面挣钱补贴家用。
他们的儿子朱尚刚后来说:"母亲除了打理家务,还得去隔壁裁缝铺揽些加工的活贴补家用,父亲把几乎所有精力都用来翻译莎剧,他也没有固定的职业,除了一些低得可怜的稿酬,以及少许出租屋的收入外,就没有其他经济来源了。"
他们虽然日子拮据,但却很快乐:
朱生豪先生的翻译事业虽然忙碌,但他仍然会抽时间和宋清如一起生火做饭,他并不擅长生火,总是弄得满脸黑灰,而宋清如一边笑他,一边替他清洗。
宋清如总是朱生豪作品的第一个阅读者。
她也常常是朱生豪灵感的来源。有一次他在翻译上遇到了瓶颈,于是他问宋清如:"如果让你用两个字形容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家族的关系?你会用什么?"宋清如一边纳鞋底,一边答:"交恶!"朱生豪先生听后欣喜若狂,激动得将她抱了起来。
就是在这样相互扶持下,朱生豪先生不但仅仅用了半年时间就翻译完了莎士比亚的9部喜剧,还翻译出了《哈姆莱特》、《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样的经典剧目。
往后余生,全都是你
但是这般神仙眷侣的生活却硬生生地被命运摆了一道:1944年6月,朱生豪被确诊为肺结核,从此卧床不起,译莎工作也不得不搁置。
当时国内正值战乱,医疗条件非常差,而肺结核在那个年代又是等同于绝症一般的疾病,没有多久,朱生豪先生就去了,据说他走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本莎士比亚。
这一年,朱生豪年仅32岁,而他和宋清如唯一的儿子朱尚刚才年仅一岁。
他一生北面没过长江,南面没过钱塘江,更没出过国,他手里只有两本英文词典,却译出了如此巨作。
"浙水东流无尽沧,人间暂聚易参商。谁知咏罢河梁后,刻骨相思始自伤。"是朱先生多年前写下的诗句,没想到一举成谶。
"不要愁老之将至,你老了一定很可爱。而且,假如你老了十岁,我当然也同样老了十岁,世界也老了十岁,一切都是一样。"可是朱生豪先生再也看不到宋清如白发苍苍却依旧可爱的面容了。
失去了此生挚爱的宋清如曾经写诗描绘心中的感受:
"你的死亡,
带走了我的快乐,
也带走了我的悲哀。
人间哪有比眼睁睁看着自己最亲爱的人由病痛而致绝命时那样更惨痛的事!
痛苦撕毁了我的灵魂,
煎干了我的眼泪。
活着的不再是我自己,
只是烧残了的灰烬,
枯竭了的古泉,
再爆不起火花,
漾不起漪涟"。
舒婷在《致橡树》中说:"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守的位置,足下的土地。"而朱生豪一生坚守的土地便是翻译莎士比亚。
爱一个人最深,就是把自己活成了他的模样。宋清如接手了他未完成的事业,在往后的人生中,替朱生豪完成了180万字遗稿的全部整理校对工作。还于1955年到1958年,在朱生豪弟弟的协助下,翻译完了朱生豪未完成的五部半莎剧。
后来宋清如在晚年的时候选择独自一人回到了朱氏老宅,一直到死都不曾离开,因为曾经爱得浓烈、爱得美好,那些回忆用一生怎么回忆都回忆不完,所以不会孤独。
1997年,86岁高龄的宋清如因心脏病去世,她终于走完了人生路,可以到天上和朱生豪团聚了:"当我走完了这命定的路程时,会看见你含着笑向我招手。那时候,我将轻快地跟着你的踪迹,哪管是天堂或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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