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茂之(右一)
1961年秋的一天,空军学院强击机教研室教员杨茂之像往常一样来到办公室,就在准备一天的教学任务时,院长刘震走了进来。一看到院长来了,杨茂之立即站起来迎接,而刘震则满脸笑容。
刘震开门见山,告诉杨茂之将在近期给他安排相亲事宜,希望他尽快把自己情况写成一份报告提交组织。杨茂之此时已年满30岁,父母多次来信希望他尽快成亲,如今领导如此关心自己的婚姻大事,他激动之余又非常感激。
很快,杨茂之将报告上交,他在报告里详细介绍了父母情况、自己学习工作经历等。杨茂之万万没想到,刘震给他介绍的对象身份非常特殊,她是毛主席的儿媳、毛岸英烈士遗孀刘思齐。
问题来了,刘震为何此时给杨茂之介绍对象,这里面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这一切都要从毛岸英牺牲在朝鲜战场说起。1950年11月25日,毛岸英在朝鲜大榆洞壮烈牺牲,年仅28岁。
毛岸英和刘思齐
毛岸英牺牲在朝鲜,这是刘思齐根本没有想到的,而且丈夫离开时一再告诉她去遥远的地方“出差”。当年10月14日晚,毛岸英跟刘思齐告别,当时刘思齐因急性阑尾炎住院接受治疗,医院便成为他们最后分别的地方。
毛岸英颇为内疚,结婚后他基本上都处于出差状态,跟妻子真正在一起生活不到20天时间,那是刘思齐放寒假的一段时间。来医院路上,毛岸英一直在想该如何跟妻子解释自己报名参加了志愿军,而且马上就要去朝鲜战场。
中国派兵入朝是需要严格保密的,毛岸英想来想去决定还是以出差为理由,这样妻子就不会怀疑。晚上9时许,毛岸英走进病房,刘思齐正坐在病床上看书。看到丈夫来了,刘思齐高兴之余又有一点生气。
原来,刘思齐上一次跟毛岸英见面都快过去半个月了,她接受手术时毛岸英也不在身边。看着身体虚弱的妻子,毛岸英颇为自责,连忙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怎么样,手术的伤口还疼吗?”
“现在好多了,这些天你都去哪里了?怎么没有你一点消息。”刘思齐小声问道。毛岸英把近半个月自己所做的事情描述了一遍,不过他隐瞒了报名参加了志愿军。突然,毛岸英话锋一转:“思齐,明天我还要出差。”
毛岸英和刘思齐
刘思齐沉默良久后说:“岸英,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毛岸英当然很清楚,第二天将是他跟刘思齐结婚一周年的日子,可他明天必须去沈阳参加一场重要的军事会议,结束后将从那里奔赴朝鲜战场。
刘思齐晚年回忆说:“1950年对我来说,迷信的话是血光之灾。8月份我做扁桃体手术,原本是很简单的事,结果马上大出血,咳血痰。”如今丈夫又要出差了,刘思齐有苦说不出,但她也理解毛岸英。
那天晚上,毛岸英跟刘思齐说了很多,一再告诉妻子自己这次出差的地方通讯不太方便,如果一时没有收到他的信件不要太着急,将来一定会有他的消息的。当刘思齐询问毛岸英去什么地方时,毛岸英没有回答,只是让她一定要好好学习,每周都要去中南海看望爸爸。
刘思齐后来接受记者采访时,当记者问她毛岸英有没有告知自己去朝鲜战场,刘思齐是这样回答的,“没有,一个字没有提,但是问了我一句,他说你知道有个朝鲜,你知道吗,我说知道,我说不是在打仗吗,他说是,就过去了。然后他马上就变了话题,我根本就没想到他的出差和朝鲜有联系。他是不是想告诉我,后来又忍住了。”
毛岸英和刘思齐
毛岸英离开医院时已经是23点了,刘思齐坚持要送他到医院大门口。最后分别的时刻来临了,就在毛岸英转身离开时,他朝着刘思齐深深鞠了一躬。随着丈夫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刘思齐的眼泪流下来,两人这一别将是永别!
在毛岸英离开的日子里,刘思齐继续读书学习,每周放假时都去中南海。毛岸英牺牲后,毛主席没有第一时间得知消息。一个月后,彭德怀关于毛岸英牺牲的绝密电报被送到毛主席手中,毛主席把电报看了又看,当他抬起头时脸色苍白,但没有流泪。
毛主席决定独自承受丧子之痛,他要求所有知情者要隐瞒这一消息,尤其不能让儿媳知道。毛主席说:“这件事你们都不要跟思齐说。晚点,尽量晚点,这是多大的打击啊……新婚不久就失去的丈夫,思齐怎能经得住这沉痛的悲伤哟!”
毛主席是国家领袖,可他也是一位父亲,渴望儿子成才。如今最看重的长子牺牲在异国他乡,这是多么大的打击,可他在亲人面前依旧不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悲痛。每次刘思齐来中南海,只要问到毛岸英情况,毛主席都以各种话题转移,用善意的谎言瞒着儿媳,始终不愿告知儿媳真相。
毛主席
杨尚昆在日记中记载,“(毛主席得知毛岸英牺牲后)长叹了一声之后,他说:牺牲的成千上万,无法只顾及此一人。事已过去,不必说了。精神伟大,而实际的打击则不小!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有下乡休息之意。”
毛岸英离开的日日夜夜里,刘思齐对丈夫思念不已,每次都希望能从毛主席那里询问消息,可一想到丈夫临走时跟她所说的话,她犹豫了。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该来的总归会到来。
1952年底,不知真相的侯波送给刘思齐一张毛岸英照片。侯波当时是中央办公厅警卫局摄影科科长,这样的身份让她接触到大量从朝鲜战场拍摄的照片。刘思齐发现,照片中的毛岸英一身朝鲜人民军装,背景是一座白雪皑皑的雪山。
刹那间,刘思齐猛然意识到毛岸英根本不是出差,而是去了朝鲜战场。自从有了这张照片后,刘思齐夜不能寐,她再也难以忍受了,决定拿着照片去中南海,当面问毛主席关于毛岸英情况,这一次她决定一定要找到真相。
毛主席和刘思齐
那天,刘思齐来到中南海毛主席办公室时,毛主席正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刘思齐把照片放在办公桌上,紧接着便问:“爸爸,岸英已经很久没有给我写信了,他究竟去了那里?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啊?”
毛主席一看照片,知道无法继续隐瞒下去了,便以极为悲痛的口吻说:“岸英早已牺牲了,我也是过了很长时间才知道……”说完,毛主席瘫坐在椅子上。来中南海前,刘思齐内心已经有不好预感,可她根本没想到毛岸英已经牺牲了。
刘思齐脑中一片空白,当场嚎啕大哭。刘思齐后来对记者也提到了当时的情况,她说:“我脑子里头一片空白,以后就哭起来了,我自己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听到有人跟我说,你不要再哭了,主席的手已经是冰凉了,这样我才醒过来。”
刘思齐口中的“有人”是指周总理,当时他接到毛主席警卫汇报后,立即赶来劝说刘思齐。刘思齐擦干眼泪走到毛主席身旁,哽咽着说:“爸爸,我不哭了,岸英如果知道我这样,也会很难过的。”毛主席轻轻拍了拍儿媳说:“思齐,我的好女儿,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女儿,有什么困难就跟爸爸说。”
毛主席和毛岸英、刘思齐
那天,毛主席跟刘思齐说了很多关于他亲人的故事,这让刘思齐感受到了毛主席对她深深的关爱。毛主席劝慰道:“思齐,我知道你跟岸英的感情很深,亲人之间的离别一直是很痛苦的。我有很多次跟你一样的痛苦时刻……你的开慧妈妈、泽民叔叔、泽覃叔叔、泽建姑姑、楚雄小哥哥……”
从此之后,毛主席关心着刘思齐的生活学习,如同关心亲生女儿一样。毛岸英的牺牲对刘思齐的打击太大,可为了不引起毛主席的悲痛,倔强的她把哀伤深埋心底。然而,这一切怎么能瞒得住毛主席的眼睛。
每当刘思齐来中南海,毛主席总是详细了解刘思齐的衣食住行。为了让刘思齐尽快走出阴影,毛主席准备给她换一个环境,最后决定安排她去苏联留学。刘思齐出国前夕,她决定给毛主席写一封信,希望能见一面。
毛主席当时在外视察,收到信件后立即回信一封:
“思齐儿:信收到。患重感冒,好生休养,恢复体力,以利出国。如今日好些,望来此看;否则不要来。最要紧是争一口气,学成为国效力。祝好!父字”
毛主席写给刘思齐的信
毛主席以“父字”署名,这个称呼之前只会出现在给子女的家书中,如今却在给儿媳的书信中也出现了,这足以说明他把儿媳视为亲生女儿一样。刘思齐在莫斯科大学学习期间,她跟毛主席书信来往不断。
比如,1956年2月14日毛主席给刘思齐的信中写道:“亲爱的思齐儿:给我的信都收到了,很高兴。希望你注意身体,不使生病,好好学习。我们都好,勿以为念。”1957年秋,刘思齐转学回国进入北京大学中文系就读古典文学。
1961年秋,刘思齐以极大的毅力顺利完成大学学业,随即她被分配到解放军工程兵一个科研部门工作,主要负责翻译方面的工作。这时的刘思齐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在工作上,每当母亲张文秋劝说再婚都被她直接拒绝了。
转眼间毛岸英已经牺牲11年了,刘思齐也来到而立之年。在4000多个日日夜夜里,刘思齐不知道偷偷流了多少泪水,如今连最尊敬的爸爸毛主席一年中也见不到几次。对此,毛主席非常着急,他多次找亲家母张文秋商谈,劝说刘思齐找一个合适的男友,重新组建家庭。
刘思齐和邵华
1961年6月,毛主席正式给刘思齐写了一封劝其改嫁的信。这封信写得情真意切,饱含一位父亲对儿媳的殷切关心:
“女儿:你好!哪有忘的道理?隔久了,疑心就生了,是不是?脑痛要注意。是学习太多的原因。还有总是要结婚,你为什么老劝不听呢?下决心结婚吧,是时候了。五心不定,输得干干净净。高不成低不就,是你们这一类女孩子的通病。是不是呢?信到,回信给我为盼!”
这一次毛主席直接以“女儿”称呼儿媳,这是多么大的关爱。刘思齐深知自己不能再“任性”了,最后同意改嫁,并让毛主席给她安排相亲的对象。毛主席得知后非常高兴,立即请身边人帮忙介绍合适的对象。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时任空军副司令兼空军学院院长刘震向毛主席推荐了杨茂之,于是就看到了本文开始的那一幕。很快,杨茂之的自述报告以及组织上的调查报告送到了毛主席案头。
杨茂之,1930年出生于河北唐山,父母以打渔为生。新中国成立后,杨茂之选择参军,他成为刚创建不久的空军第一批学员。杨茂之非常珍惜这个机会,他训练刻苦,成为最杰出的学员之一。
刘思齐
后来,杨茂之被组织上安排前往苏联莫斯科红旗空军学院深造。刘震推荐杨茂之时,还详细跟毛主席介绍了他在空军学院里的表现,一再表示杨茂之是一位上进青年,跟同事、战友们关系融洽,大家都非常尊敬他。
于是,毛主席安排刘思齐和杨茂之见面,未曾想两人曾经见过面。原来,当年在莫斯科的中国留学生联谊会上,杨茂之和刘思齐有过一面之缘,两人相处一段时间后,彼此都有结婚的想法。
1962年2月的一天,刘思齐和杨茂之来到中南海,告知毛主席他们即将结婚。那天毛主席格外高兴,他放下手中一切工作,还陪着两人游览了中南海。当他们离开时,毛主席还将自己不久前创作的词《卜算子·咏梅》抄写一份,赠予他们。
不久,32岁的刘思齐和30岁的杨茂之在北京举行了婚礼。毛主席没有当场,他或许是担心自己去了让刘思齐再想到毛岸英,但他请秘书送去300块钱。刘思齐改嫁后,毛主席没有忽视对她的关心,还是像关心女儿一样关心她,让她有空就回中南海看看他。
刘思齐全家福
刘思齐和杨茂之婚后感情很好,两人育有4个孩子(两子两女)。当长子出生时,杨茂之跟妻子说:“毛岸英烈士为国捐躯,我们有责任铭记他的英勇事迹,我看就用儿子的名字来纪念他。”那一刻,刘思齐感动的热泪盈眶,两人商议后给长子取名“杨小英”。
2020年10月30日,90岁高龄的刘思齐在北京出席“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主题展览”活动。面对记者的镜头,刘思齐依然对毛岸英充满思念,她说:
“抗美援朝战争中,中国和朝鲜牺牲了千千万万的英雄儿女,毛岸英也是其中的一员。他是我心中永远的痛和骄傲,愿中朝人民用鲜血和生命凝结成的友谊万古长青。”
2022年1月7日凌晨1时47分,刘思齐在北京医治无效病逝,享年92岁。在刘思齐遗体告别仪式上,人们终于看到她的四个孩子同框,而且他们个个事业有成。
谨以此文致敬毛岸英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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