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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朋友圈/每周二更新/宋慧敏（撰文）|
人从众是一场全民运动，不一定非得是盲从，有时候是意识形态的一致，有时候是不得已而为之。
比如某天早上，我站在窗前看风景，洒满阳光的人行道上，有个少年抱着手机走在马路牙子上。他后边的中年大妈抱着手机走在人行道上。中年大妈的后边不是很油腻的中年大叔抱着手机紧跟着大妈……五分钟之内步入我的"取景框"中的十几个人除了那个坐轮椅的老人，全都抱着手机看一眼路，看两眼手机。
比如，鼠年大急，新型冠状病毒的阴影暮野四合，不但新年没了喜庆，每个人除了看手机还不约而同无比人从众戴上一个口罩。
千人千面却整齐划一不约而同的全民运动不是从今天开始，也不会在病毒被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无比强大的中国人民消灭以后就会消失。何况这样的全民运动不但有它的前瞻性，还有活生生的历史模板，人生代代无穷几，一千年前我立足的这座城市的全民运动是写诗。
王禹偁是山东巨野人，巨野出巨人，七岁会写诗的孩子就是了不得的巨人。
王禹偁是别人家的孩子，隔壁老王家的，老王因为爱好关心邻居家的女人被一再诟病，可是因为其行为有悖社会良俗风尚，哪怕诸多老王学富五车谦谦有礼，因为姓王就必须背锅，和眼下不管你健康与否，只要说刚从湖北来的，马上就会让人退避三舍能躲多远就躲多远。隔壁老王典籍上语焉不详，流程大约也是读书学习参加国考然后结婚生小王，然后按照自己成长的经历培养小王读书学习，然而这个小王却不是一般二般的小王，是个神童，会认字就会写诗。
邻居们见了老王顾不上往往顾不上打招呼，原路返回确认一下门是不是真的锁牢了。看到小王却个个春光明媚不耻下问：小王同学，可有新诗让我先睹为快？
毕文简到巨野任职，到基层搞调研时听当地人介绍小王，学名叫王禹偁，说梦话都是一首韵脚整齐的律诗。老毕来了兴趣，决定到小王家实地考察。正好碰到小王同学在自家磨坊玩耍，他被家人带到老毕跟前，老毕像亲姥爷一样亲切慈祥弯下身子对小王说：听说你的诗文写得比自然通顺，今天就以石磨为题写一首诗吧。
小王眨巴着睫毛上落满面粉的眼睛，出口成章：但存心里正，无愁眼下迟。若人轻著力，便是转身时。翻译成唐诗就是天生我材必有用。翻译成清代的诗就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翻译成童谣就是若果真的爱我就帮帮帮我，若果真的爱我就帮帮我。
小王的纯真向上感动从京城空降而来的父母官毕老爷，毕老爷对老王说你把小王借我玩几天吧。貌似商量确实不容置疑的口吻，别说人家是一方父母官，就是个一把年纪终于熬成十品小副科膨胀起来也是眼往上翻，心里一万句台词恨不能打印出来：你们统统没有资格和我说话，我认识很多九品男女正科。
老王虽说背着道德水准一般靠下的锅，但很反感老毕这个口吻，心里过了一遍台词：我擦，你有钱我又不花，你有权我又不用，在我面前比病毒好不到哪儿。这句在心里过了一遍的台词最终还是留在心里，毕竟接近体制对于小王的前途是有益的。他立即马上堆了一脸的谦卑：拿去不谢。
话说毕老爷把小王带回家，凭着自己的经验和理解亲自给他讲解写诗的技巧和注意事项，然后理论联系实际，举行一个诗歌笔会，请来小城的社会名流吃瓜群众，旁观毕老爷为人师表结出瓜果。东道主在墙上写：鹦鹉能言争似凤。求对句。受邀的巨野文化界的名流大儒盯着墙上的七个大字苦思冥想，碎了一地的脑细胞。小王同学却起身拿起笔把小牛犊的自信写在墙上：蜘蛛虽巧不如蚕。天衣无缝的上联和下联若是换成五言绝句分别是:都不是好鸟，上不得台面。毕姥爷忍不住拍案叫绝：巨野出巨人，人小有妙论。毕老爷给小王一个表情包：我很看好你哦。
写诗跟刷手机一样很上瘾，小王一天不写诗心里就很难受。看大池塘里浅滩上站着一直病鹤，小王心里一阵难受：埋瘗肯同鹦鹉冢，飞鸣不到凤凰池。小小的心灵满是善良和悲悯：愿天下好鸟都有一个好的归宿，好人也是。
在毕老爷和他圈子里的前辈们关注下，小王一边写诗一边苦读必考科目。小王的国考成绩很突出，上殿面试不卑不亢风姿飒然引起宋太宗赵光义的注目，宋太宗刻意栽培这个英俊少年，让他在身边专职"啄木鸟"，专业在天朝这棵朝气蓬勃的大树上捉"虫子"。对各级政府机构的执行力，对各级政府官员包括皇帝的人格人品人事安排进行全方位拉网式扫描，发现虫子立即报告直达宋太宗。
可是这项理性超强逻辑严谨的工作不是小王喜欢的，他喜欢写诗，因为写诗已经成为他生活生命的一部分。啄木鸟其实很多时候干的是出力不讨好的工作，主要是不好掌握轻重缓急那个度。王禹偁不怕苦也不怕累，唯一让他焦虑的是没有时间和机会写诗，因为他要面对是整个天朝的制度，即使发展到了二十一世纪，也没有一个制度能够成称为完美，督促督导督查各级政府反腐倡廉提质高效的运营是啄木鸟的职责。小王工作的吃力而辛苦，终于在小王又捉到一个虫子写出不成熟不和宋太宗口味的调查报告被否决后，一纸调令发配到陕西商州当城管副司令。应了前人那句"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的诗。
王禹偁已经好久没写诗了，没有时间和心思营造写诗的意境和氛围。说来也巧，接到调令的前一天晚上，诗情和灵感却不期而至空降到梦里：九日山间见菊花。他在黑暗中摸索着纸笔记下这句诗，却成了命运的预言。他到达商州上任，门前那几盆菊花，在一阵阵秋风中落英缤纷。小王有些惆怅：花儿为什么凋谢了？
参考资料：《宋人轶事汇编》丁传靖 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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