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汉之前,萝卜有一个很别致的名字,就一个字:“菲”有诗为证,《诗经·邶风·谷风》里曰:“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其中的“葑”是蔓菁,“菲”便是萝卜《疏》里,郭璞又曰:“菲草生下湿地,似芜菁,华紫赤色,可食”可以想象,当时的人们,迤迤然去地里拔水灵灵白嫩嫩的萝卜时,带了个儿音呼唤它——“嗨,菲儿”,下面我们就来说一说关于独一无二的萝卜先生?我们一起去了解并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吧!

独一无二的萝卜先生(萝卜曾有个很别致的名字)

独一无二的萝卜先生

在秦汉之前,萝卜有一个很别致的名字,就一个字:“菲”。有诗为证,《诗经·邶风·谷风》里曰:“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其中的“葑”是蔓菁,“菲”便是萝卜。《疏》里,郭璞又曰:“菲草生下湿地,似芜菁,华紫赤色,可食。”可以想象,当时的人们,迤迤然去地里拔水灵灵白嫩嫩的萝卜时,带了个儿音呼唤它——“嗨,菲儿!”

到了北魏,贾思勰著《齐民要术》,才又有了“种菘萝卜法”的提法。“菘”是大白菜,而萝卜的叫法就此出现在了文献上。只是,我觉得这种叫法,还不及唤作“菲”来得楚楚动人。

后来,因地域或者语言习惯的关系,萝卜又衍生出了不少的别称,如白萝卜、菜头、芦萉、莱菔,等等。在吾乡,叫的便是“菜头”。吾乡正月十五晚上有“偷青”的风俗,人们必定要去别人家的菜地里偷“菜头”,寓意“彩头”,祈望一整年里都旺旺相相,天下无灾。

吾乡的“菜头”,一般都是秋天才栽种。小时候,我家每年都要在自留地里种一两畦萝卜。一家子人都去弄,母亲用锄头在垄里开浅臼;大哥下灰土肥,一窝一抓儿;我点种子,三四粒一窝,种子如芝麻大,圆溜溜的,很容易从手指缝漏出来;老妹随后回泥。浇园几天后,幼弱的萝卜苗就窜出来了。萝卜苗长到一寸多高的时候,选苗,只留一棵壮的,其他拔了,收拢拿回家,洗干净后炒来吃,很爽脆。

徐义平的《南瓜帖》里有一段话:“大集体年代,家中孩子多,永远是缺粮户。父亲和兄长开荒种些荞麦和萝卜,母亲就在房前屋后的拐拐角角种些瓜菜。收获的荞麦、萝卜和瓜菜掺杂在一起,汤汤水水,勉强撑满一家人的肚子。”这是一种生活写照,但凡有农村大集体生活经历的人,基本上都有这样的体验。

拿萝卜填肚子的事,历来都有。元代王祯在《农桑通诀》里说,萝卜是南方人喜欢的菜蔬,生的熟的都可以吃,还可以腌着吃,腊着吃,做小菜下酒吃,到饥荒的时候能用来救灾赈济灾民,实在是太有用处了。

在李时珍的眼里,萝卜还是全能型蔬菜。他在《本草纲目》里一口气写下了吃萝卜的九个“可”——“可生可熟,可菹可酱,可豉可醋,可糖可腊可饭,乃蔬中之最有益者”。别的蔬菜,还真的无法比。

好吃者苏东坡写有一首诗《狄韶州煮蔓菁芦菔羹》,最后的几句是:“谁知南岳老,解作东坡羹。中有芦菔根,尚含晓露清。勿语贵公子,从渠醉膻腥。”说萝卜汤太好吃了,不要告诉公子王孙们,让他们都吃荤腥鱼肉吧,腻死他们!

然则,苏东坡“矫情”而已。萝卜汤没有点肉类或者骨头同炖,还真不好吃。沙汀在《淘金记》里写幺吵吵时说,幺吵吵每天用猪的牙巴骨来炖白萝卜,吃得一家子脸上都是油光光的。我要说,这才是吃萝卜汤的正确打开方式。

萝卜的生长期是三个月,到了腊月,我们家的萝卜就可以收获了。偶尔,母亲也会买点猪骨头回来炖“芦菔羹”,让我们打打牙祭,但大部分的萝卜,都拿来腌萝卜干了。

腌萝卜干是个苦力活。兄妹几个帮着母亲一块腌。天气冷,给萝卜揉盐的时候,双手皴裂,常被食盐渍浸得钻心的疼。萝卜一剖为四,搓盐,放大水缸里自行脱水。第二天一大早,缸里渗出大半缸的滀水。得趁早捞起来,用谷箩挑到草坡上晒,然后赶去上学。最惨的便是,干这活冻手,还得一根根摆整齐来晒,手都发紫了。下午放学后,再去收回来。一连晒几天,至质地干脆为止。之后是装瓮,发酵。今冬明春的菜,就指望屋檐下的那几个菜坛子了。

有一些地方,喜欢吃生萝卜,北方尤甚。清代植物学家吴其浚,很推崇北京的一种萝卜,叫“心里美萝卜”。他在《植物名实考》里说:“冬飚撼壁,围炉永夜,媒焰烛窗,口鼻炱黑。忽闻门外有萝卜赛梨者,无论贫富髦雅,奔走购之,唯恐其越街过巷也。”他还说,生吃萝卜有好处:“琼瑶一片,嚼如冷雪,齿鸣未已,从热俱平。”

猪肉之于苏东坡,鹅肉之于倪云林,豆腐之于陈眉公,煎饼之于梁章钜,苋菜之于周作人,均是他们的酷嗜。我想,萝卜之于吴其浚,大概是应了《论语》里的一句话:“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同样酷嗜“心里美萝卜”的还有汪曾祺。他在《萝卜》里写到:“心里美是北京特色。1948年冬天,我到了北京,街头巷尾,每听到吆喝:‘哎——萝卜,赛梨来——辣来换……’声音高亮辽远。看来在北京做小买卖的,都得有条好嗓子。卖‘萝卜赛梨’的,萝卜都是一个一个挑选过的,用手指头一弹,当当的;一刀切下去,咔嚓嚓的响。”

我不知道这个“心里美萝卜”是什么品种,但我知道,吾乡的萝卜也是“齿鸣未已”的脆。小时候,肚子饿嘴也馋,我曾吃过生萝卜,但吃过一次就不愿意再吃了,有一股子辣味。还有我的七婶,因为吃生萝卜而要了命,故而更不敢吃。七婶原本有胃气病,某次生产队收萝卜,忍不住削了一段萝卜,“喀嚓喀嚓”地嚼,当晚抬去医院就不行了,胃大出血,才五十几岁。

生萝卜是不敢吃了,我改吃萝卜糕。待我到了县城,参加工作后,单位附近的围墙边有一家碗糕铺,其中有一款萝卜糕既便宜又好吃。我的早餐经常到此解决。萝卜糕在平底锅里“滋滋”地煎着,煎过的萝卜糕焦黄焦黄的,萝卜的清香里透出米糊煎脆了的浓香。萝卜糕菜饭一体,别有风味,来两块,一上午都管饱。

后来,那一带拆迁,那间叫做“瘦王碗糕铺”的小店,不知道搬到哪儿去了,萝卜糕的滋味戛然而止。好在,萝卜汤或者泥丁炒萝卜还是经常吃,要不,真埋没了萝卜的一世英名。只是,萝卜糕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了。

到了冬天,萝卜又茁壮了。我在想,在这个冷风瑟瑟的季节里,有一块煎香的萝卜糕吃,该是最温暖的事情了。

原标题:菲者,萝卜也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中国社会科学报

作者:刘忠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