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夏天,李霄峰执导的长片处女作《少女哪吒》即将上映,作为在BBS时代相识的老网友,特地约他写了一篇推送,叫《我生命中的电影》。
新世纪之初,李霄峰毅然从北京中断大学学业,前去比利时学电影;
两年后,他从比利时归来,先是做了演员。到了2014年,他卖掉自己的房子,筹资拍出《少女哪吒》。
2009年张元执导的《达达》中,李霄峰作为演员初登大银幕
在那篇文章中,李霄峰回忆被电影开了天启的时刻:
1999年的春天,在看完《阳光灿烂的日子》后,他写道:「走在回自己学校的路上,愉快,像一个光明正大的贼,跟世界打了个平手。」
此后,在李霄峰的作品中,有几个主题是一直被提及的,「少年」「成长」「父辈」。
五年过去,在经过《少女哪吒》的「成长」,2017年《灰烬重生》的类型片小试牛刀之后,迎来了他第三部长片,《风平浪静》。
与过去两部初试啼声的作品不同,这次《风平浪静》是真真正正一次正式面对市场的大制作(《灰烬重生》今年夏天因为疫情关系,最终选择了走流媒体平台。)
黄渤监制, 集合章宇、宋佳、王砚辉、李鸿其等近年的少壮力量和好戏之人,场面更大,故事性也更加强。
李霄峰、李鸿其、章宇在片场
可以说,这部才是李霄峰真正的大考之作,从前种种,仿佛是为此预备。
最终成绩如何,得看本周五正式公映。
据此前在上影节、平遥影展首映后第一批观众的反馈,可以肯定地说,在质地上,这次是李霄峰一次质的提升。目前豆瓣7.5分,作为国片的成绩,合格有余。
一切从一桩意外的谋杀案开始。
1992年一个台风前夕,东部某个城市,两个少年,宋浩和李唐,在游戏厅相遇。
和那些混游戏厅无心向学的少年不同,宋浩是学校里的优等生,家境宽裕,父亲宋建飞(王砚辉 饰演)是市建委的科级干部。
他以模拟考第一名的成绩,即将保送上名牌大学,前途一片光明。
少年宋浩(周政杰 饰)
那个下午,他逃学去游戏厅打机,与一帮流氓痞子发生了冲突。
李唐,是宋浩的同班同学,他的背景更强悍,父亲是副市长。
两人既是同学,也是一起成长的兄弟。
多亏李唐救场,宋浩才没有跟痞子们硬杠。
李唐与宋浩
宋浩从游戏厅出来,台风天,天色更阴沉了,暴雨将至。
回学校后,他却被校长告知,他的保送名额被取消了,让给了别人。
因为他是优等生嘛,正常考,也能考上。
这个顶替他名额的人不是谁,正是他的兄弟李唐。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之后,宋父很愤怒。原本,这个名额是属于儿子的,凭什么要让给别人。
本能反应,宋父认为是对方官衔比自己大,一定是市长动用权力干扰了教育公平。
虽则如此,爱子心切,宋父还是决定去找李副市长理论。
宋浩也觉得事关前途,也决定去找李唐问个明白。
宋父宋建飞(王砚辉饰)
在横风横雨的台风天,李唐独自骑着自行车来到李家所在的别墅区。
风雨交加之下,加上心慌意乱,他误闯了一家民宅。
民宅的主人以为是小偷闯门,嚷着要报警,宋浩要阻止,两人厮打在一块。
惊慌和混乱中,宋浩捞到一把刀,他刺向了主人。
鲜血顿时喷了一地,宋浩整个吓傻了,不知所措,夺门而逃。
这时宋父也跟随赶到,看着风雨中一闪而过的熟悉背影以及那个敞开着的宅门,也早魂飞魄散失去了主意。
他走进屋内,看到那个中了刀的中年人,手捂着刀口,鲜血汩汩而出,他央求宋父报警。
他想起那个风雨中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么。
为了儿子的前途,或许也是惊慌过度,他不假思索地补刀,将面前这个陌生人杀死。
另一边,宋浩回到家中,这时电话响起,李副市长要请他们父子去赴宴,为了庆祝儿子李唐获得保送资格。
出于「补偿」,席间李副市长许诺,会提拔宋父坐上建委主任的位置。
经过惊心动魄的一天,父子回家。
宋浩一声不吭收拾行李,准备踏上逃亡之路。
1992年台风天的这桩离奇的命案,彻底改写了两家人的命运。
宋浩带着这个不可告人的的秘密,前往广东,从一名优等生,变成了石矿加工场一名工人。
从此,他在自己成长的城市彻底消失。
直至15年后,母亲去世,他才独自开车,回到这个城市。
此时,昔日的同窗,顶替自己上了名牌大学的李唐,摇身一变成为了这个城市的地产开发商;
成年后的李唐(李鸿其饰)已经成为一名「狠人」
宋浩的父亲也一路青云直上,升了官,还续了弦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老婆,一家人正在办理移民。
在回家路上,宋浩遇上了当年同班的女同学,潘晓霜,她是一个高速收费站的收费员。
故人重逢,晓霜不由自主地爱上了这个已经消失多年的老同学,并展开主动追求。
但让宋浩没想到的是,当年的秘密,那个不敢触碰的伤疤,却仍如噩梦一般,缠绕不去。
更大的险恶、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等着他。
正如片名,这是一个表面上风平浪静的故事。
正如每次台风过境前夕,气候潮湿炙热,人类焦灼不安。
直觉告诉你风暴在来临的路上,但你却束手无策。
《风平浪静》是一个风暴下,关于成长的故事,人性扭曲的故事。
15年后,从远方归来的宋浩,已然彻底被命运改变。
这些年来,他隐姓埋名,这15年间,心头那块巨石想必几乎要把他压垮。
身份证过期了,都不敢去办理,回到自己熟悉的小城,只敢睡在车上。
恐惧长出了厚厚一层茧,将他包围得密不透风,无法呼吸。
他不自觉地与世界自我隔绝,面对老同学晓霜的倒追,也迟迟不敢接受。
因为心底里,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电影的深层背景,讲的也是一个关于大时代的故事。
设置在1992年,那正是中国全面开放拥抱市场经济的年代。
人人争先下海,唯恐追不上时代快速的车轮。
大学毕业后从事地产开发的李唐重新出现在宋浩面前时,早已是一个开着名车、衣着光鲜的成功商人。
他指挥着挖掘机,推倒了城市一座又一座的旧建筑,其中就包括他的故居,也就是当年宋浩父子杀人的命案现场。
宋浩重回故地的2007年,也正是中国经济最向好的年代,互联网、房地产开发,是那年代最为火热风光的新事业。
李唐们显然抓住了时代的机遇,成了弄潮儿,大发横财。
《风平浪静》的少年成长故事,正是在这个背景下展开。
少年的扭曲成长,与大时代的火热向前,两条线索,互为埋伏,互相映照。
这15年间,宋浩一无所有,归来时,他是最底层的「韭菜」。
尽管父亲升了官发了财,还娶了新妇,这一切与他无关。
他是时代的局外人,也是不动声色的观察者,亲历者。
这两年凭《我不是药神》《无名之辈》迅速成长,已成为新一代实力派偶像的青年演员章宇,扮演成年的宋浩一角。
章宇长得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帅」,但无论是《药神》里的重情重义的「黄毛」,还是《无名之辈》笨贼「眼镜」,都散发着莫名的荷尔蒙气息,眼神坚毅且阳刚,难怪有人说,他是年轻一代里最性感的男演员。
这次《风平浪静》的宋浩,倒是让人想起了章宇成名前的独立电影《大象》中的阴郁少年「于城」。
同样都是小城青年,同样都是极其压抑。
《大象》里的阴郁少年「于城」
宋浩从一个叛逆少年,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成长,成为一个郁郁寡欢的青年,在经历过一段甜蜜的爱情后,终于有所释怀。但最终被命运捉弄,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愤怒终于一点点爆发,对于章宇来说,这是一次演技大考验,也是《风平浪静》最值得关注的看点之一。
与章宇演对手戏的李鸿其,来自中国台湾,他第一次被广泛关注,是张作骥2015年的《醉·生梦死》,他在片中饰演一个终日无所事事、像幽灵一般四处游荡的街头少年「老鼠」。
《醉·生梦死》让李鸿其初登大银幕即拿了最佳男主角
李鸿其的初登场惊艳了观众,初登大银幕,即获得金马奖最佳新人奖及台北电影节最佳男主角,可谓一鸣惊人。
其后李鸿其在《缝纫机乐队》《解忧杂货店》《地球最后的夜晚》里都有不俗的演出,现在,他已经成为内地导演的宠儿之一。
李鸿其身上那股痞气凛然、坏坏的气质,和这次电影中的李唐一角十分般配。
与宋浩的人生截然相反,李唐的人生,早已被安排得妥妥当当。
官二代、大学被保送,进入社会躬逢其盛,从事最捞钱的房地产开发,顺风顺水,没有遇到任何挫折。
在他身上,江湖义气有之,飞扬跋扈有之。
他就是王思聪形容自己那样,「命运给我了一个easy模式」的人。
《风平浪静》还有一段最炙热的爱情。
这次宋佳扮演女主潘晓霜一角,得到了广泛的赞许。
在宋浩的无比压抑、李唐飞扬跋扈春风满面的两段人生里,潘晓霜是唯一「正常」的角色。
出生于小康之家,毕业后当了公路收费员,每天迎来送往,机械一般重复的人生,她正是小县城里那种常见的普普通通的女孩。
她在中学时就暗恋宋浩,但那时一个是资优生,一个是普通女高中生,她只能远远仰望。
十多年后,宋浩变成普通人了,晓霜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爱慕,女追男,展开了电影中最火热的一段。
宋佳大胆而性感的演出,也给这部冰冷底色的电影,抹上了炙热的色彩。
还没成为「导演李霄峰」之前,大家都叫他Liar。
作为在改革开放之初出生成长的一代,如今早已陆续进入人生的收成期
这一代人,体验过贫瘠,乘搭过经济高速发展的列车,见识过世间悲喜苦乐。
他们成长后,更愿意的是分享体验多于批判。
李霄峰一直观察的始终是同一主题:成长的阵痛,与大时代之下人性的变化。
从2015年《少女哪吒》里的小城少女成长的忧伤,到2017年《灰烬重生》里两位男主无法挣脱命运的枷锁,再到《风平浪静》里每个人都无法清晰把握自己的人生,莫不如此。
在这个被疫情深刻改变的2020,相信很多人都能体会出无常。我们以为自己是赢家,但其实命运才刚刚原谅我们的幼稚。
正如李霄峰在某个访谈里说的:
「我们都希望人生是风平浪静的,其实不可能,人生都有痛苦和不能言说的部分,很像我们电影展现的。」
从习作《少女哪吒》,再到这部目前豆瓣7.5分的《风平浪静》,李霄峰一直在进步,这也才是他的第三部剧情长片。
很高兴这位老朋友仍然充满愤怒,仍旧对世界充满温柔。
最后,推荐大家这个星期五,去电影院刷《风平浪静》。
本文首发于奇遇电影:cinematik
欢迎关注奇遇电影,解锁更多影视干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