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当代中国人的童年记忆里都有两个孩子:“没头脑”和“不高兴”,一个做事丢三落四,一个总是别别扭扭不高兴……9月22日清晨,这部童话故事的原作者——我国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出版家、翻译家任溶溶在上海于睡梦中离世。今年5月,他刚刚过完百岁寿辰。

也许很多年轻人并不知道这位老人的名字,但他的童话作品《没头脑和不高兴》,在中国却家喻户晓。此外,如《安徒生童话全集》《彼得潘》《柳林风声》《木偶奇遇记》《长袜子皮皮》等这些几代孩子的童年故事,也都是由他翻译并带入中国的。如今,他在梦中离开了,却把一个美好的童话世界留在了人间每个孩子的枕边……

格林童话三个懒人睡前故事(没头脑和不高兴)(1)

任溶溶。(图片来自《新京报》)

“任溶溶”不是他

综合《新京报》《新民晚报》报道,任溶溶,本名任以奇,原名任根鎏。“我是给孔夫子磕过头的,从小读私塾,识字很早。”任溶溶操着浓重的广东口音。1923年,他出生于上海虹口东新康里一处沿街的两层楼上。1927年,他随父母离开上海,回到广州老宅,在广东一待就是10年。任溶溶童年的大部分时光在岭南度过,直到1938年重新回到上海。随后,他进入英国人办的雷士德学校念中学,大部分课程用全英文讲授。在此期间,他又请家教学通了俄文。

界面新闻提到,任溶溶也会意大利文,主要是通过课本和意语版的《毛主席语录》学会的。此外,他还学过日语。

另据《中国新闻周刊》报道,任溶溶大学毕业那年,抗战胜利,即将创刊、发表反法西斯战争报告文学、小说及新译外国文学作品的《新文学》杂志激发了他投稿的欲望,他尝试翻译了一篇土耳其童话《黏土做成的炸肉片》送去,没想到竟发表在1946年1月1日出版的创刊号上。正巧他的一位大学同学到儿童书局编《儿童故事》,见他能翻译童话,就向他约稿。

再后来,时代出版社负责人姜椿芳得知任溶溶会俄语,也请他译苏联儿童文学作品。自此,《小鹿斑比》《小飞象》《亚美尼亚民间故事》……他一篇接着一篇,一本接着一本,越译越觉得有意思,再也“不可自拔”。

1948年,在翻译出版《里马斯叔叔的故事》时,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带给他极大欢喜,于是他署上了女儿的名字“任溶溶”作笔名。以后,碰到自以为得意的作品,也署上“任溶溶”,久而久之,这个笔名影响力越来越大,他自己竟真成了任溶溶。

只是,这个笔名给他带来的麻烦不断:有人登门拜访,家人总得问:您找哪个任溶溶?老的还是小的?还有小读者写信来,经常叫他“任溶溶姐姐”、“任溶溶阿姨”……

格林童话三个懒人睡前故事(没头脑和不高兴)(2)

任溶溶为学生签名。(图片来自中新社)

“没头脑”才是他

渐渐地,各类经典童话翻译得多了,一些形象和情节在他头脑里自己跑了出来。有一次在少年宫和小朋友一起,任溶溶用自己生活中的经历编起小故事。任溶溶小时候常常糊里糊涂、丢三落四,好像个“没头脑”,他的儿子当时正处于刚刚萌发自我的年龄,妈妈让做点什么,总说“不高兴”。任溶溶用奇特的想象和夸张的手法,让两个孩子带着自己的缺点一下成了大人,去做“大事”,并为他们安排了一些出奇、惊险的际遇。——到头来,长大后的他们还是“没头脑”和“不高兴”。

任溶溶讲的时候,小朋友们特别喜欢。当时的《少年文艺》杂志出版社听说了,让他干脆写下来。《中国青年报》在报道中提到,据说当时编辑催稿如催命,只给了任溶溶两个小时时间。而上班总要拐到南京西路的咖啡馆喝一杯的他,就在喝咖啡的半小时时间里,写下了这个5000字的童话。

1962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把它拍成动画片,成为中国幽默夸张类童话中最成功的经典之一。

《没头脑和不高兴》诞生半个多世纪后,仍在在语文二年级上册教材上被推荐,2017年,这本书依然卖到脱销,当时《钱江晚报》的报道称,浙江少儿出版社连续加印40万册。

儿童文学评论家孙建江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受到近代特殊历史背景和“文以载道”的中国传统文化影响,中国儿童文学自诞生之日起就肩负着相对沉重的现实主义主题,教育的功能性比较明显。《没头脑和不高兴》的故事如果单独看,也许只觉得有意思,但将其放置于整个中国儿童文学发展的脉络中就会发现,其中的幽默品质和游戏精神,不要说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即便是在整个中国儿童文学百年发展中也是稀缺的。

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编辑陈力强认为,这与任溶溶的天性以及极早翻译众多经典外国童话的文学视野分不开。任溶溶曾经在很多场合讲过Nonsense的概念。这个概念源于西方童话,Nonsense文学并不试图告诉读者什么,教育读者什么,它往往只是一种游戏之作,而且不遵循事物常理,以丰富的想象、怪诞离奇的情节和谐谑取胜,其最富代表性的作品是《爱丽丝漫游奇境》。可以说,在《没头脑和不高兴》出现之前,中国没有Nonsense类型的作品。

一读再读安徒生,却不喜欢哈利波特

改革开放之后,整个出版环境为之一新。上海译文出版社成立,任溶溶开始在译文社编辑《外国文艺》杂志。与此同时,进入中年的他也迎来了翻译生涯的第二个高峰。

他首先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把意大利文的《木偶奇遇记》直接翻译成了中文,他的翻译版本成了这本书流传最广的中文版本。他还重新拾起安徒生童话,在丹麦首相哈斯穆斯的授权下,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安徒生童话全集》摆上了哥本哈根国家博物馆的书店,成为了惟一的官方中文版本。

在出版界日益开放的30年中,任溶溶翻译了瑞典作家林格伦的《长袜子皮皮》等十部重要作品,英国罗尔德达尔的《查理和他的巧克力工厂》《女巫》等小说,还有《彼得·潘》《假话国历险记》《柳树间的风》《小飞人》《随风而去的玛丽波平斯阿姨》《小熊维尼》等让无数中小读者都喜爱无比的经典童话,年过八旬时,他还在翻译一线上耕耘,翻译了《夏洛的网》《精灵鼠小弟》等畅销儿童书。

不过,他并不喜欢现在大红大紫的《哈利·波特》,“我只喜欢第一部,后来全是讲和妖魔打来打去觉得没意思。不过我不喜欢它不代表我否定它,还是一句话: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我一辈子就是为你们写书 只希望能给你一点快乐”

任溶溶曾说:“我翻译许多国家的儿童文学作品,只希望我国小朋友能读到世界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只希望我国小朋友能和世界小朋友一道得到快乐,享受好的艺术作品。”

基于对促进中外儿童文学交流的贡献,任溶溶曾获陈伯吹儿童文学奖杰出贡献奖、宋庆龄儿童文学奖特殊贡献奖、宋庆龄樟树奖、国际儿童读物联盟翻译奖等奖项。2002年,他获得中国翻译协会授予“资深翻译家”荣誉称号。2012年,任溶溶又被中国翻译协会授予“中国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荣誉称号。

上海翻译家协会会长、复旦大学外文学院教授魏育青说,任老的“我总想让他们看得开心”是一句很简朴的话,也是他翻译取得巨大成就的重要因素之一,“他在翻译儿童文学作品时非常注意语言的口语化,既通俗易懂,又带着一种特别的韵味,这是很了不起的。还有,既然是给中国的孩子看的,所以他在翻译世界儿童文学时做了蛮多处理,但又非常注重把外国的文化要素带进中国,这两点做得平衡,非常值得我们学习。”

有人说,人生是绕了一个大圈,到了老年,又变得和孩子一样了,而任溶溶却不大赞成“返老还童”等说法,“我跟小朋友从来没有离开过。”

2004年,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没头脑和不高兴》单行本时,任溶溶为小读者写道:“这本书当然是献给你们的,我一辈子就是为你们写书。我只有一个希望,就是它能给你一点快乐。”

他又对大读者说:“你好,祝贺你长大成人了!不过我也有一个希望,就是你们小时候读我的书,如今觉得我没骗你们……”(完)

综合《新京报》《新民晚报》《中国新闻周刊》《钱江晚报》《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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