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刚来,花枝招展的南京大妈收起了自己五彩斑斓的丝巾,纷纷从树上下来了,领着给她们拍照的南京大爷回了家。
都说南京的潘西年轻的时候再怎么可爱,老了都会变成有点“夹生”的南京大妈。但是南京大爷可不是这样,从小杆子到老杆子,气质一脉相承,而且“老头怕老太”的传统一直延续至今。
和夏天坦胸露乳的北京老炮儿不同,南京大爷过得精细又硬核,而且还有逼格,甚至能在自己爱好的领域里闯出一片天。
再看看自己,刚过18就想着退休了,看着满大街晨跑、练字、抖空竹、耍九节鞭、举着十几万镜头搞摄影的南京大爷,所长低下了羞愧的头颅。
南京话的特点是冲,但是再冲的南京话,到了南京大爷嘴里就变成了自带幽默感的搞笑。
△陈峰宁老师可以说是南京话推广大使。
在南京,大爷和大妈的南京话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派系,大妈主攻“夹生”,大爷主攻“脏”。
南京大妈一般为了自己的形象,不太说脏字,但南京大爷偏不。八百年前的老段子曾说过:有外地人问南京大爷,“为什么你们南京话BBDD的这么多?”南京大爷想了半天才回道,“D问题难的一B唉!”
大爷们认为,南京话只有带脏字才能突出语言的魅力和韵味。这种感觉就像北京的豆汁儿,不在意外界的眼光,把这种语言天赋发挥到极致。
所长有一个朋友,来南京旅游时,不知道夫子庙在哪,但为了不露怯拉近和南京人的距离,他说着一口南京话和一大爷问起了路:“大爷,你还晓得夫子庙往哪块走啊?”大爷一听,忍俊不禁,回道:“哈哈哈,D南京人不认得夫子庙啊?D的喽!”
南京大爷都是现实中的自黑狂,网络中的“键盘侠”(这里的键盘侠并不是一个贬义词),南京大爷的自黑,其实等于自谦。
当有人问到南京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时,他们回复道:“哪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是骗骗你们外地人的,我们本地人从来不去!”
当听到有人夸南京时,他们会否认三连“不是这样!没有的事!哪有那么好哦!”然后会接上一句:“你不知道原来哦!你是没看到那个样子哦!你还太年轻喽!”一口气能说上半个小时的黑历史。
但只要有人在互联网海洋里,说上一句南京不好,大爷们立刻抄起手机,架起老花镜,眉头紧锁,用着并不熟悉的手写输入法打上将近500字的小论文:
“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算是南京的高级黑粉了,最后明显是为了掩饰个人的偏见而强行加上的廉价祝愿。像小编你这样的文化水平还是不要通过拉仇恨来蹭热度了,你这样的十有八九是个外码啵……”
南京大爷,在对待评价南京这件事情上,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我可以说南京不好,你不可以说南京不好,你要是说了你就是外码。
说起南京大爷最最最显著的一个特点,绝对是爱洗澡。当然,倒也不是南京大爷们多爱干净,只是个历史遗留问题而已。
说起南京澡堂子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明太祖朱元璋时期,从那时建造瓮堂开始,距今已经有600多年的历史了。现在的堂子街,就因为当时澡堂子多而得名。
在南京大爷看来,一大批老字号澡堂对于他们简直比家还快活。像三清池、三山浴室、大明湖浴室、杨公井浴室,都是南京大爷最爱的地方。
硬核的南京大爷洗澡能洗出玩儿命的效果。池水滚烫能烫到皮肤发红,打打肥皂,钻进粘稠似米汤的池子,泡爽了之后,擦背、修面、修脚、按摩,一顿操作猛如虎,洗得浑身舒爽。
和老友坐在躺椅上,喝着茶聊着天,舒服惬意。
之后再回池子里泡一泡,时间线一定要拉得长,要晕不晕的临界点是最令人心情舒畅的。如果从澡堂子里出来脸不红的大爷,那一定不是南京大爷。
南京大爷,厉害就厉害在一身好武艺。
比起跳广场舞扰民的南京大妈,南京大爷表示:“广场舞都是玩儿剩下的,她们都是为了社交,我们只为了强健体魄,更纯粹。”
的确,大爷健身起来的纯粹程度让人咋舌称叹。
太极拳、舞剑都是最基础的类别,这种运动适合各个年龄段的大爷们,零基础,易上手,能动就能做得好看。
抖空竹作为一种娱乐方式,怎么才能发挥锻炼的作用?南京大爷为此也是绞尽脑汁。
不会很快,他们找到了解决方案。普通的空竹增加重量和阻力,再让自己的身体大幅度的动起来,空竹绕过头顶、后脑勺、左腰、右臀,最后一抬脚从裆下一划拉,一天的运动量都够了。
再高一个层次的大爷不服老,即使已经年近8旬,也要展示强壮的体魄和八块腹肌。单手扔上百斤的石锁、在单杠上摩擦旋转3600度、平板支撑身上压着十斤以上的重物……光看着就能让人浑身散架。
有没有健身的功效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啊,但可以肯定的是,放在古代这要是能卖艺赚钱,应该没胸口碎大石、银枪刺咽喉什么事儿了。
最顶级的南京大爷讲究力与美的结合,平衡车既可以是代步工具,也可以练出柔软的筋骨。在速度飞快的平衡车上旋转跳跃闭上眼,别说陈晓看不见了,过路的孩子都看不见,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躲不开。
踩着高跷的南京大爷,在一旁看,并露出一个不屑的微笑,然后原地弹跳并将身上的3个呼啦圈转了起来,长达20分钟之久。
这些锻炼方式到底能不能延年益寿,谁也不知道,但至少大爷们玩儿起来的时候,非常快乐,也就够了。
南京大爷的另一个代号,叫南京老法师。
他们或聚众或分散,但总是会出现在南京的各大景点,扛着他们的价格几十万的长枪短炮、三脚架一通狂拍,再回家在上千张照片里挑选出6-9张,发在朋友圈或者微博上,最后艾特上一圈南京的知名大V。
春天的鸡鸣寺能看到他们,夏天的灵谷寺能看到他们,秋天的栖霞山能看到他们,冬天只要下雪到处都能看到他们。
如果南京的景点们会说话,它们经常要说的两句话就是:How are you?(怎么是你?)和How old are you?(怎么老是你?)
南京大爷爱拍城市的浮光流影,花鸟鱼虫,他们可以在一棵树前蹲上几个小时,忍受蚊虫、忍受酷暑、忍受寒冬、忍受暴晒,可能只为拍花瓣的飘落。
找角度、打光、调曝光、对焦,咔嚓咔嚓咔嚓,连拍几十张。这种敬业精神,是所长从业这么多年来都未曾达到的高度。
当然,他们只有在给花枝招展的南京大妈拍照时,才会面露难色。毕竟所有关于光影和构图的专业度,都会被大妈们的花丝巾所击垮。
南京大爷表面看着文质彬彬,骨子里却是崔健、窦唯和于谦。
打牌、下棋都是初级南京大爷了,了不起的南京大爷可以自发组织成民间文工团,箫、笛子、二胡、葫芦丝,厉害一点的甚至可以拉着一台电子琴东奔西跑。
乐队的伴奏都配好了,还差一个vocal,一般这种情况下主唱可能音不准、声音微颤,但只要底气足,一嗓子能嚎出三公里开外,就能稳坐主唱的位子。
成团之后的他们,主要分布在玄武湖公园的岸边、小区楼下的广场上、街心花园的凉亭里,每天练上一两个小时,不顾旁人的眼光,这一刻他们就是零点、黑豹和五月天。
他们也有固定的粉丝群体,所长前阵子陪爸妈去南京附近的“美丽新农村”散心。正逛着,远处有一阵冲破云霄的二胡声吸引我们前去围观。
只见有6、7位南京大爷拿出自己的各种乐器,先是合奏了一段《走进新时代》,随后无缝对接奏起了南京知名小调《茉莉花》,一位大爷举起话筒毫无防备地唱了起来,声声入耳。
正在所长准备逃离之际,一帮南京大妈纷纷举起手机往人群最前方冲,那架势一点不输前线站姐。
这一刻,无论大爷穿着打扮多么黯淡,他们都是这里的蔡徐坤!
南京大爷,硬核却透着细腻。他们是你最熟悉的爸爸、爷爷、大伯、舅舅,可能是邻居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叔叔,也有可能是未来的你自己。
你不信?你约不到人喝酒蹦迪,气急败坏的样子,跟你爸凑了仨钟头的棋局,最终因为失败而破口大骂的样子,如出一辙。
我爸看到这,狠狠地拍了我一巴掌,嘴里骂到:“你个小炮子子,瞎扯八扯什么D东西啊,你爸我不晓得有多和蔼!你马再糟写,我把你头打通!”
我卑微得低头,敢怒不敢言,心里却在想着:“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