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阡陌君
黄春是詹王府的千金,是武贝勒的私生的闺女。她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原本是妥妥的贵族。
可惜,天不随人愿,贵武不想要大格格,只想要孩子,而詹王府又嫌弃大格格败坏门风,于是,黄春生下来没多久就被詹王府给扔了。
收养黄春的是一个孤寡老人,在养父家里,黄春并没有因为年纪小就被宠爱,正相反,她要做着大人的事,砍柴,烧火,煮饭,这些全落在她的身上。即便如此,家徒四壁的老人最终还是把她给卖了。
白颖宇为了报复武贝勒,他千回百转,费尽周折找到了黄春。黄春被白颖宇当做棋子安置在了教堂里。
虽然黄春身世坎坷,历尽沧桑,但是她和白景琦两个人因戏结缘,之后白景琦经常跑到教堂找她玩,一来二去两个人暗生情愫,后来白景琦长大成人,与她交好,情投意合。最终她嫁给白景琦,成为了大宅门的少奶奶。
初看《大宅门》,就觉得黄春真的是个有福气、有好运的人。重温之后,看到她死去的轿子四周,我才懂得她这一生所隐藏的秘密。
“主动献身”得以嫁给白景琦
八国联军入侵北平,教堂的神父都跑了,黄春又变成流水中的浮萍,她又该去那里找到自己的根,漂流千年的自由并不代表永久的快乐,一个人的寂寞,一个人的冰冷,却又无法停住脚步,只能随水奔流。
可大家逃难的逃难,搬离的搬离,她又能随谁奔流呢?
无奈之下,她只能去找白景琦,希望能有个依靠。
地窖那晚的初夜,其实是黄春主动勾引了白景琦,这份“勾引”里当然有爱的成份,但也有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想在乱世中寻找一份依靠的考量。因为如果她不“主动献身”,地窖里躺着的季宗布有可能就是她的归宿,身旁是无数名贵的药材,但,那些药材医治不了洋枪带来的伤口。季宗布,文武双全,就职于神机营,不缺钱花,不缺社会地位,尚且落得如此下场,何况是她一个弱女子。
她是一个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姑娘,她对白景琦是年少的冲动,是青涩的情愫,更是爱的牵扯,虽然这份爱里面有一个弱女子在乱世中寻求一个依靠的考量,可这份爱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也是实实在在的。
乱世中的她,孤独、弱小、无助、无奈、彷徨,甚至恐惧,她害怕面对死亡,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什么感知也没有。更令她头皮发麻的是:遭遇如白家姑奶奶白雅萍那样的悲惨,整个人躺在那里,好像是一具死去的尸体,绝望的屈辱从那具身体里不断传出,眼泪已经干涸,在眼角下面划出一道白亮的痕迹,整个人如同一副行尸走肉的躯壳。
自己从小就命运多舛,她没有好的出身,不是名门大闺秀,也不是书香世家的千金,她深知自己可能不是大宅门钟意的儿媳妇。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白景琦的母亲连见都不见自己,就派了一个管家过来打发自己。
詹王府和白家两代的冤仇,二奶奶是容不下黄春的。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没有享受过詹王府一天的疼爱,没有吃过詹王府的一粒米,没有喝过詹王府的一口水,反而因为詹王府,她受尽折磨,历尽沧桑。
她是被詹王府扔出去的,可詹王府和白家的冤仇却要她一个弱女子来承担后果,这后果太沉重,沉重到要赔上她的下半辈子。
不是她要说“反正我是白家的人了,白家不要我,我就去死”,而是情势所迫,她不得不这样说;情急之下,她不得不这样做。
嫁入大宅门,苦难才正式开始她是“以死相逼,以白家骨血相胁迫”才得以入大宅门的。
入了大宅门,成为了少奶奶,以为是脱离苦海。没曾想,她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虽然二奶奶嘴上说认她这个儿媳妇,但是却说白家容不下他们两口子;虽然二奶奶承认她是个好闺女,但是却连见都不见一面,就把她赶出家门;虽然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但是却不妨碍二奶奶赶他们两口子出家门的计划。
山路崎岖,颠簸无数,流匪乱窜,阮囊羞涩,入不敷出,无水之源,无本之木,加上黄春的身孕,赶出去,极有可能会出事,会造成不可想象的伤害,会有不可逆的转变。可二奶奶还是毅然决然地赶走了他们。
她跟着白景琦颠沛流离,住着交不起房租的、狭小得仿佛容下两个人都是问题的小破屋,吃着前一日省下来的少得可怜的粗粮。别说等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如何安养了,他们两个人都已经食不果腹,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难到了拿皮袄子出去当才得以勉强维系生活开销的程度。
她跟着他过苦日子,受尽生活的折磨与摧残,好不容易熬到了白景琦的事业有点苗头的时候,想着即将迎来好日子的那一刻,她被白玉芬带回了京城生养,去受更为极致的苦。
二奶奶打心里不愿意让她回大宅门,让她再回济南生孩子,就算时间不允许,也要生在大宅门以外的别处。不论黄春要住在哪里,把孩子生在何处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能生在大宅门。
黄春没有见过二奶奶,没有和白家的人有过交集,没有和大宅门有过任何的相处。可白景琦却让她一个人回大宅门生产,一个人去面对大宅门的深不可测,一个人去面对生孩子那份未知的恐惧,一个人去面对不认她的婆家。
孩子生下来的那一瞬间,对黄春的刺痛是致命的。在她为了生孩子变成了“丑模样”,她最亲近的人不是心疼,而是“远离”。那一刻,一颗创伤的种子深深地种下了。因为太痛,于是精神上的巨大创伤,给最脆弱的身体,留下了不敢触碰的记忆。
以至于孩子都四岁了,才第一次见到白景琦,她也无怨。甚至是白景琦在她生孩子走鬼门关的时候有了别的女人,她也能容忍。
因为那份致命的刺痛,她只能对白景琦越发的讨好,自己越大度,越宽容,越迁就白景琦,越对杨九红好,就越能收获白景琦满心满眼的愧疚,越愧疚,对她就只能越好。
因为对于那份刺痛,她没有资本做到对白景琦发难。多么无奈又无助啊,这个男人伤你越厉害,越深,越极致,你却要越发地对这个男人好,甚至爱屋及乌,还要千方百计地对这个男人的其他女人好。
黄春对杨九红好,真的心里没有一点芥蒂吗?作为女人,我是不信的。她心里委屈、嫉妒,但她必须得克制,毕竟有二奶奶这个“恶人”在,她不用太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但要笼络住丈夫的心,还得靠她自己。
她明白白景琦是天生反骨,别人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偏干什么。她改变不了白景琦的决定,倒不如顺着白景琦,这样还能赢得白景琦的顾念和尊重。
可除了这般“宽容大度”,她又能做什么?没有强大的娘家做后盾,没有过硬的自身本领,没有可以挥霍的资本,没有婆家特别的认可。在大宅门中,她是如履薄冰,步步惊心。所有的苦与难,她都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所有的眼泪和委屈,她都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表露。
生活的劳苦,奋斗的艰辛,无奈的思绪。岁月的洪流,卷走了黄春的青春,卷走了黄春的年华,卷走了黄春的健康,卷走的速度比平常人快上好几万倍。剩下的只是一个被岁月刻下深深印痕的、伤痕累累的躯壳,和沧桑的心。
悄无声息地死去二奶奶临终前的那句“你的媳妇啊,看得出不是一个长寿数的人。”的话,就是黄春的真实写照。
太多的委曲求全,太多的苦不堪言,她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再也容不下一丝一点的委屈了,她的眼眶再也容不下一滴眼泪了,她的心再也不能经受一点创伤了。她的寿命就是这样被一点一点地磨到了尽头。
二奶奶走了,由于身体的原因,她本来是可以不用去送葬的。
可她还是在丫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去送葬了。
面对门卫秉宽的阻止,丫鬟是这样说的:
这种事,七老爷说了算。
白景琦曾经对杨九红说过一句话:“错了也听,因为她是我妈”。二奶奶在白景琦的心里就是说一不二的、唯一的存在,黄春是他媳妇,怎么能不去送最后一程。
白颖宇说过:
七老爷什么人啊,要面子的人。
黄春不仅是他媳妇,是二奶奶的儿媳妇,她更是大宅门的太太,正如白颖宇所说,白景琦是个要面子的人,他为了成全大宅门的体面,顾全大宅门的面子,哪怕是赔上黄春的性命也无所谓。不论黄春的身体如何,他是一定要她出现在送殡的队伍里面的。
她在送殡的轿子里,独孤而绝望地死去了。因为不能影响老太太的丧事,她的死讯被压了下来。
她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让她绝望的世界,四周都是给二奶奶送行的人。二奶奶的出殡仪式轰动北京城,连执政府也设棚祭奠。她在轿子里孤独地去了,四周都是祭奠二奶奶的棚和行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死讯,没有一个人是送她的,也没有一个人在意她。
二奶奶的出殡仪式越轰动,队伍越庞大,哭声、呐喊声越凄惨,就越显得黄春的死有多不被重视。明明都是白家的儿媳妇,明明都是大宅门的太太,二奶奶深受白家的爱戴与尊重,可黄春却连白家的认可都是勉强得来的;明明都为白家奉献出了自己的所有力气,明明都给白家生儿育女,明明都是死亡,可黄春却走得那样悄无声息,那样不被人得知,那样孤零零地奔赴黄泉路。
她有丈夫,有家庭,有孩子,可当她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的亲人们都没有送她最后一程,连句暖心的话都没有说,甚至连告别的没有。
她的这一生,实在是太凄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