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死君:说起影史上最适合演“反社会人格的变态角色”的演员,可能每个影迷心目中都有与众不同的人选,比如安东尼·霍普金斯、希斯·莱杰、黄秋生,等等。
安东尼·霍普金斯《沉默的羔羊》
希斯·莱杰《蝙蝠侠:黑暗骑士》
黄秋生《人肉叉烧包》
而纵观当下世界影坛,论演技,我最服气的只有一个人,伊莎贝尔·于佩尔。我觉得,只有她才能真正演好这种高难度的狠角色。早在18年前,我们便已通过《钢琴教师》见识过她的变态演技;如今又有一部《遗孀秘闻》,让她过足演变态的戏瘾。
伊莎贝尔·于佩尔《钢琴教师》
作者| 松原
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
观看《遗孀秘闻》的前十几分钟,会让人以为这不过是另一部讲述都市情感危机的“陈词滥调”而已。善良的丧母少女弗朗西斯(科洛·莫瑞兹饰)与亲切的独居妇人格雷塔(伊莎贝尔·于佩尔饰),因为一次偶然的拾金不昧结缘,伴随着李斯特《爱之梦》的曲调,彼此填补了各自有所缺失的母女关系。
然而很遗憾,这样极具迷惑性的开头并没有给我们带来符合观影预设的情节走向——“情感危机”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则是实打实的人身安全威胁。
在弗朗西斯无意间发现,自己所谓的“拾金不昧”,其实只不过是落入了格雷塔相当老练的惊人骗局时,噩梦就开始了。
看起来彬彬有礼的格雷塔开始不断地入侵弗朗西斯的生活,跟踪、骚扰、偷拍,甚至威胁她的闺蜜,乃至登堂入室在弗朗西斯打工的餐厅公然挑衅。弗朗西斯一句无心的自我标榜“我就像一块粘人的口香糖”,反而被格雷塔利用得淋漓尽致。
而这块字面意义上的“口香糖”,也最终被格雷塔啐到了弗朗西斯脸上。然而,这还不是结束,弗朗西斯的拒绝和逃避只会令她更加深涉险境,一步步成为被格雷塔囚禁的牺牲品。
由开头的母慈女孝到后续的捕猎游戏,在观众们的无意识之间,占据摄影机视线的主导者已经由弗朗西斯悄然转变为格雷塔。从社交平台到现实生活,格雷塔对于弗朗西斯生活的“窥视”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在情节发展的次高潮,某位侦探前来探查却不幸被反杀的段落中,格雷塔的窥视在她清理墙上的弹孔时,被无限“复制”、进而无限放大。自此,前半部分所营造的观影安全感被不断消解,而扭曲情感带来的危机也随之不断升级。
导演尼尔·乔丹向来喜欢这样形容大城市,在《遗孀秘闻》中是“纽约会把你生吞活剥”,在其更为有名的另一部代表作《冥王星早餐》中则是“伦敦吞没了她”;联系其前作《勇敢的人》以及《拜占庭》,乔丹总是试图挖掘大城市中暗流涌动的隐秘之所,不论是在情感上还是在肉体上。
《冥王星早餐》
《勇敢的人》
《拜占庭》
然而不像其他导演总是十分强调某一座城市的主要特征——那些地标景观或是各色人群。乔丹更擅长将城市作为情节发生的浅焦背景,用以衬托前景中人物生活的异质性和危险性。
定位于“心理悬疑”,使得乔丹作品中的这一特质较为突出地体现在了影片中。舍弃了在广阔城市空间中铺陈线索,而将主要冲突场景设置在家中或是餐厅里。《遗孀秘闻》化繁为简地塑造出一个情感和肉身双重意义上的困境。
正如格雷塔所喃喃自语的那样,“陪伴总是会结束的”。所以她不断地在地铁上丢下诱饵,利用他人情感之软弱,为自己带来非正常的陪伴。
而当她诱拐囚禁了弗朗西斯之后,企图用曾经折磨亲生女儿至死的同一种手段规训弗朗西斯失败之后,格雷塔依然会无情地将目光转向下一个被诱饵引来的猎物——讽刺的是,下一个来的并不是猎物,而是拯救“小红帽”的猎人。
格雷塔试图将弗朗西斯锁在箱子里将其规训,而格雷塔独居的家也不正像是一个密闭的“箱子”吗?在为弗朗西斯制造困境的同时,格雷塔给自己也设下了情感的困境。
感谢伊莎贝尔·于佩尔,格雷塔的角色被她诠释到了极致。这或许也是全片最大的亮点。
由先前慈祥的母亲和长辈,转化为神经质的跟踪狂和准杀人凶手,于佩尔的表演沿袭了她在此类电影中一贯以来的克制与冷静。将戏剧性转变可能会带来的夸张表演压到最低,甚至仅靠面部表情的略微变化,便完成了正常与非正常的一体同构。
在格雷塔不断侵入弗朗西斯生活的过程中,于佩尔成功地为格雷塔注入一种“鬼魅感”——毫无缘由,缺乏感情,阴魂不散。从而,成功地为影片在制造紧张的心理氛围层面上扳回一局。
这种反社会人格的角色形象,在于佩尔以往的作品中早已有迹可循。最容易令人回想起的无疑是法国导演、“新浪潮五虎将”之一夏布洛尔在1995年与于佩尔合作的《冷酷祭典》。
《冷酷祭典》
在影片中,于佩尔同样饰演冷酷无情、登堂入室的杀手,而正是她充满克制的表演使得这一杀手形象更加骇人——通过减弱行凶前后角色形象的差异,营造一种没有缘由的“恶”。
《冷酷祭典》
在这部《遗孀秘闻》中,虽然影片简略地给出了格雷塔这一角色转变的缘由,但这种“恶”依然如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着整部影片——尤其在格雷塔以极其优雅的药品注射解决侦探这一妨碍、并喜不自胜地即兴起舞时。
可以说,本片基本是由女性角色支撑起来的。正如在《冥王星早餐》与《哭泣游戏》中对LGBT群体情感的细致描摹那样,导演尼尔·乔丹在本片中同样赋予了女性角色之间一种细腻乃至暧昧的情感关系,尤其在格雷塔和弗朗西斯远超母女关系的扭曲情感的描绘上,这也使影片的心理段落显得更丰富立体。
然而很可惜的是,尽管有尼尔·乔丹这样手持银熊、又曾被奥斯卡提名的导演,以及莫瑞兹、于佩尔等主创的加入,影片却未在口碑上有所建树。即使是在IMBD和烂番茄,也只拿到6.1分和59%的新鲜度这样平庸的成绩。
究其原因,大概还是因为《遗孀秘闻》沦于“新瓶装旧酒”。
且不说侵入他人生活的闯入者桥段和“恶魔母亲”的设定,早已被各类恐怖片、惊悚片、悬疑片轮番拍过无数遍,对观众而言“已觉不新鲜”。而且,影片本身平铺直叙的方式,也使观影的乐趣大打折扣。
如前所说,通过细微心理氛围的建立来渲染影片的方式固然好,但缺乏紧张感的情节设置只能使这一效果逐渐瓦解。类型片手法的引入固然能够为观影提供基本的框架、设置基本的期待,但如果不尝试打破反而会成为束缚——剥除悬疑的氛围之后,《遗孀秘闻》留给观众的只是所剩无几的奇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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