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车支付49.65元，师傅到手只有36元，抽成27%是不是太狠了？”
“具体抽成比例无法查询？乘客给100块钱，到我手上才65块，35%你们都敢抽？”
“各种网约车平台真的是只有更狠没有最狠。从哈罗出行渠道来的这一单，阳光出行抽佣高达50%！”
近日，在社交平台上，不少乘客和司机不断反应网约车有关抽成不明和比例偏高的问题。
这种情况有望得到遏制。
11月30日，交通运输部等八部门正式印发《关于加强交通运输新业态从业人员权益保障工作的意见》，要求各地督促网约车平台向司机公开抽成，合理设定抽成比例上限，接受公众和社会各界监督。
“此次新规聚焦网约车平台抽成比例问题，是事关网约车从业人员权益保障最为现实直接的问题。”华东政法大学经济法学院教授任超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说到，分配机制的不合理不仅影响从业人员的劳动报酬，还将变相导致从业人员为维系收入而加长劳动时间，导致疲劳驾驶等安全问题。新规通过规范平台企业的利益分配机制，切实保障了网约车从业人员的现实权益。
一名网约车司机正在等待订单。南都资料图
部分网约车平台司机无法得知抽成比例
根据交通运输部的数据，截至今年10月31日，全国共有251家网约车平台取得网约车平台经营许可，其中，10月订单量超过30万单的有18家。
然而一方面是越来越多的网约车，另一方面乘客仍感觉到“打车难”，打车越来越贵，而司机却感叹抽成不明了而比例又高，挣钱越来越难。“阳光出行的司机端连个明细都没有。抽成多少不得而知？”
最新发布的《意见》明确指出，各地相关部门要督促网约车平台企业向驾驶员和乘客等相关方公告计价规则、收入分配规则，每次订单完成后，在驾驶员端应同时列明订单的乘客支付总金额、驾驶员劳动报酬，并显示乘客支付总金额减去驾驶员劳动报酬后与乘客支付总金额的比例（俗称“抽成”），保障驾驶员知情权和监督权。此外，抽成比例不仅要让司机知道，还要设置合理，公众能监督。这意味着，网约车抽成公开，一是要对司机和乘客的公开，二要对公众和社会公开。
那么，目前，网约车平台抽成的公开情况做得怎么样？
在对乘客和司机的公开方面，这可以通过账单来了解情况。目前，乘客是看到自己支付的网约车费用的明细，但不知道司机到账情况。而在司机端，不同网约车平台，公开情况有所差异。
根据司机的反馈以及南都记者近日的随机体验，司机端上可以看到乘客支付、司机收入、司机收入占比（或平台佣金）这3项数据的平台有滴滴出行、花小猪打车、首汽约车。而曹操出行、阳光出行等平台均未对司机公开平台抽成情况。
在网约车抽成对社会公开的方面，今年5月7日，针对媒体报道滴滴抽成平台对司机的抽成超过20%，有时甚至高达50%的情况，滴滴回应称，2020年滴滴网约车司机收入占乘客应付总额的79.1%，但也存在顺风单司机收入占比较低、抽成高于30%的订单占总订单的2.7%等情况，并解释了乘客和司机计价规则。
5月14日，交通运输部、中央网信办等八部门对首汽约车、曹操出行、滴滴出行等10家交通运输新业态平台公司进行联合约谈，督促各平台公司落实主体责任，合理确定抽成比例和信息服务费水平，立即整改侵害从业人员权益的经营行为，切实改善司机经营环境。
对此，5月20日，滴滴出行回应，合理确定抽成比例。26日，滴滴网约车CEO孙枢发布公开信表示，从7月开始，滴滴司机可在升级后的收入报告里看到过去七日的每笔订单收入占比、过去七日和前一日的平均收入占比。关于抽成超过30%的订单，他称自5月7日排查以来，该部分订单占总订单数的比重从2.7%下降到0.03%，还将全力让该数字继续下降甚至完全杜绝。
5月21日首汽约车回应，加强信息透明度。在司乘两侧App端均公示有各自的计程计价规则，目前该规则是根据各地网约车市场通行标准，一城一策个性化制定，如有调整会按规定在客户端上提前公示。对于公众关注的平台抽佣问题，首汽约车表示，将根据行业要求，更透明地显示价格，在“司机端”根据订单的不同来源，分别显示乘客实际付款或平台实收的相关信息。
多家网约车平台抽成在20%-30%之间。南都制图
多家网约车平台抽成在20%-30%之间，个别高达50%
抽成比例，除了要公开，还要处于合理范围内。那么目前网约车平台的抽成比例处于什么水平？
南都记者根据交通运输部的数据，以10月份订单量前八名的滴滴出行、曹操专车、T3出行、万顺叫车、美团打车、首汽约车、享道出行、花小猪出行，特别是在北京运营的网约车为例，随机进行了体验。其结果如下：
花小猪出行，记者支付28.95元，司机到账22.75元，抽成21%。
曹操出行，记者实付9.22元，司机到账18.5元，司机收入是乘客支付的2倍。需要说明的是，这一单费用原本24.22元，记者是首单，优惠了15元。如果没有新人优惠券，抽成将为24%。也有其他司机反馈抽成达29%的订单。
美团打车，记者实付45.32元，司机到账35.07元。抽成为23%。
首汽约车，记者实付47.03元，司机到账39.98，抽成15%。
此外，一位滴滴出行平台的司机向南都记者展示了他几单收入占比情况，抽成约为24%，20%，26%，28%。
而阳光出行的抽成，有司机反馈抽成有23%，也有26%，甚至达到50%：一位阳光出行平台的女司机，接到了哈罗出行平台派来的单，这一单乘客支付110.72元，而她只收到54.92元。两家平台的抽成，达到50%。
在采访中，花小猪打车的亢师傅也向记者展示了其他订单的情况，有抽成10%的，也有补贴后司机收入比乘客支付的要高，达到2.7倍。
首汽约车的靳师傅则对南都记者补充，他的车是首约旗下租车公司的，平台佣金固定为15%，而如果是个人或其他公司的加盟车，可能达到27%。尽管佣金比别人低，但他每个月还得给租车公司6000元租车费。“算下来，跟自己买辆车加盟的抽成，也差不多了。”
专家：抽成设定需与平台与司机、工会、协会协商确定
20%-30%的抽成比例，是合理的吗？20%至25%呢？如何界定是否合理？
“考虑到企业运行成本需要和对顾客的消费补贴等经营策略，20%左右的抽成比例应当说是在合理区间内的。”对此，华东政法大学经济法学院教授任超向南都记者表示，在具体的界定问题上，还应当考虑在相同劳动时间下司机获得的劳动报酬是否与市场平均水平相比明显过低，是否存在通过抽成机制变相延长司机劳动时长等侵犯司机劳动权利的行为。“抽成比例也并非是越低越好。”任超指出，所谓的“合理”应兼顾平台企业运营收益与平台从业者的合法权益，这样才能实现网约车行业的健康可持续高质量发展。
而30%以上，甚至是50%等高抽成，让很多司机表示无法承受。“网约车司机为了通过平台开展业务而服从企业的相关规定，在两者关系上处于相对弱势地位。”任超说，需要通过规范限制抽成上限比例，同时督促平台公开有关抽成比例的规定，防止企业利用算法对司机进行变相剥削。
此次印发的《意见》提出，督促网约车平台企业加强与经营服务所在地工会组织、行业协会的沟通协商，合理设定抽成比例上限并在移动客户端和媒体上公开发布。督促网约车平台企业在确定和调整计价规则、收入分配规则等经营策略前，公开征求从业人员代表及工会组织、行业协会的意见，并提前一个月向社会公布。
那么，网约车抽成比例上限的设置，怎么进行细节操作落地？
对此，北京交通大学北京综合交通发展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李红昌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这需要地方政府制定相应的平台公司价格披露办法，并结合地方市场供给情况和成本情况，因地制宜地加以设定抽成比例，而物价部门肯定是要参与其中的。
李红昌对南都记者表示，抽成比例上限的设置，具体来说，有两种模式，一是要考虑网约车平台的运营等成本；二是要考虑司机的成本，如司机劳动强度、市场平均价等。
目前各个网约车平台的抽成比例各不相同，也会进行浮动。算法更多是平台制定的，抽成抽多少也是平台说了算。李红昌表示，这是既有的模式，而在新规的要求下，则是协商模式。引入从业人员代表、工会组织、行业协会加入谈判席，每一方都要有话语权，这样才能更加科学地设置抽成和算法。
李红昌也坦言，目前各地还没有形成这样的机制，而这正是接下来要努力的方向。
任超也建言，有关行业协会可以对具体的算法设置出台指南，企业对算法实施下司机的劳动报酬进行评估，工会倾听司机的利益诉求，代表劳动者发声。企业公开抽成比例规定之后，企业自身和有关行业协会应当形成线上线下渠道接受消费者的意见，并予以采纳和做出适当调整。
公开抽成，避免提高司机抽成进行低价竞争的恶性循环
“首约对我们的抽成固定是15%。不公布的话，谁知道辛苦跑一单后平台到底抽走了多少？”靳师傅对南都记者说，尽管网约车抽成比例高低他们还无法决定，但是平台也不能暗箱操作了。
对于司机来说，这是打开网约车平台抽成算法的黑箱，推行公开透明的做法的意义，即保障他们对利益分配机制的知情权和监督权，也为其权利保护提供了规范依据。
而对平台和行业发展来说，公开抽成比例也有其意义。
任超分析指出，公开的难点，在于抽成比例涉及平台企业的经营策略，一方面，出于防止平台从业人员流失和平台竞争优势的考虑而不愿公开；另一方面，一些平台企业可能会基于算法和大数据对于抽成比例进行动态调整，在具体公开的操作上具有难度。甚至也有通过算法和大数据侵害平台从业人员合法权益的可能，因而不愿公开抽成比例。“当然这也是此次《意见》想要重点解决的问题。”李红昌也指出，此前，网约车发展较少受到监管，发展并不规范。
任超表示，公开抽成比例之后，各网约车平台企业在市场竞争机制的作用下，会对抽成比例进行调整，从而趋于达到企业效益和网约车司机劳动权利的平衡，推动抽成比例不断规范合理，实现网约车行业健康可持续高质量发展。此外，保护劳动者权益也有利于避免平台内网约车司机流失，提升从业者工作的积极性，为企业创造更大价值。否则，将会在市场的作用下造成业务的开展难以维系，这是与企业追求利润最大化的目标相悖的。
对公众而言，公开抽成比例规范后，网约车行业的市场竞争机制将得到充分的发挥。任超指出，网约车行业可能会走出通过提高对司机的抽成进行低价竞争的恶性循环，网约车服务的定价也将进一步趋于合理化。
南都见习记者 陈秋圆 发自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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