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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莫玉林
（潘有声和胡蝶）
【作者简介】莫玉林，四川仪陇人。干过建筑，修过铁路，进过工厂，闲暇时爱好文字。作品散见于多种报刊杂志，四川数字出版社签约作者。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胡蝶身上清幽的体香，不断地飘散出来，让潘有声沉醉其中，以至一曲结束，他还忘了松开对方的手。两人之间的爱火，就在这不经意的一次舞会上点燃了。在舞会结束前送她回家。快到家门口时，胡蝶突然问了一句：“潘先生，我不漂亮吗？”潘有声怔住了。胡蝶见状，顽皮地咯咯笑道：“你是唯一见了我后没有夸我漂亮的男士。”“我……我……”潘有声想辩解一下，紧张得语无伦次。
经过几次接触和了解，在胡蝶的心中，潘有声是个干事业的人，做事踏踏实实，肯动脑子，对人诚恳，说一不二。潘有声有老婆，有女儿，为了胡蝶，他与妻子分了手，一心一意与胡蝶相恋。
阮玲玉和胡蝶，同样是知名演员，两人都接触的是茶商，阮玲玉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她交往的那位唐季珊，是专门拈花惹草，喜新厌旧，玩弄女人的魔鬼，他先和演员张织云交往，看到阮玲玉后，立马扔掉张织云，与阮玲玉同居，当他遇到另一位美女梁赛珍时，又对阮玲玉大打出手，让阮玲玉心生绝望。
你看潘有声完全不一样，他知道追求一个如胡蝶这样的明星不容易，他懂得呵护，懂得珍惜。恰巧胡蝶也是一个很温顺的低调女子，她不追求大富大贵，名门望族，只希望过一种平凡快乐的日子。
潘有声虽没钱没权，却是个有上进心的男人，他做茶叶生意，对茶叶很有研究，只要稍一品茗，就可说出茶叶的产地、品级。他只用了一年时间就从茶叶部的普通雇员做到理财有方的洋行总经理。更可贵的是，他身上有一种温文尔雅、朴实略带羞涩的气质。正如明星公司编导郑正秋所说：“潘有声虽会做生意，但神气完全是个大学生。”潘有声低调，内敛，善良，是经历过爱情创伤后的胡蝶想要的那种男人，潘有声可以给胡蝶安全感，不给她压力。
1935年，27岁的胡蝶和潘有声结婚了，婚礼当天，胡蝶穿起了纯白的结婚礼服，像从天而降的一位仙女，开心地笑着，面颊的酒窝里盛满了幸福。“婚纱长三丈，上缀大小蝴蝶甚多”，明星公司的同仁们齐声唱响了特意为胡蝶而作的《胡蝶新婚歌》：胡蝶，你可实现了你全部的希望。假使你遭遇到不赏心的事，不必皱眉啊也不必忧愁……
婚后，两人的感情得到了深华，一对恩爱的夫妻，多么希望“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就这样平安快乐度过一生。没想到，这么微不足道的愿望，在那个年代里竟是如此的奢侈。成家后的胡蝶渐渐淡出影坛，每年只接拍一两部影片。她将大部分时间用来陪伴家人，分享爱的喜悦，享受家的温暖。
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发生了，胡蝶担心城门失火会殃及池鱼。果然，不久后上海沦为孤岛，明星公司的拍摄场地被日军占领。无奈之下，胡蝶便随潘有声及家人离开上海到香港避难，做一个真正的家庭主妇。不过，她的心仍然念念不忘电影界的人与事，先后拍了《绝代佳人》《孔雀东南飞》等影片。
1941年圣诞节前后，岂料香港也沦陷了，一位日本人上门邀请胡蝶赴东京拍摄一部名为《胡蝶游东京》的纪录片，宣扬所谓的“中日友善”。胡蝶是个性情直爽之人，哪里肯当汉奸和卖国贼，她瞥了一眼对方贼眉鼠相的脸，灵机一动，计上心头，对前来当说客的日本人撒了一个巧妙的谎：“我怀孕三个月了，现在去不了，等我分娩以后再说吧！”
虽然暂时把日本人敷衍过去，但她深知，继续留在香港，早晚要出事。从长计议，唯有潜逃。
为了躲避日本人的追捕，她委托朋友将行李运回内地，他们则空手逃往重庆。谁料胡蝶刚到重庆便得知，那30个大箱子行李在半路不翼而飞。此刻的胡蝶像被人挖去了心脏一样，失魂落魄，手足无措，伤心欲绝，不得不四处求人，希望能找回那30余箱财物。
就在苦寻财物不得的节骨眼上，一位大人物走进了她的生活，酿就了她一生难以倾诉的隐痛。他便是有着蒋介石的佩剑、中国的盖世太保之称的“军统”头子、国民政府军统局局长——戴笠。
戴笠是胡蝶的粉丝，正愁无处献殷勤，谁知偶像自己送上门来了。胡蝶托朋友找到了戴笠，请求帮助。戴笠听说女神的箱子丢了，便自掏腰包，按照她所列的清单，买了一批相同的珠宝，足足凑齐了30余箱。箱子被打开的那一刻，胡蝶百感交集，这些虽然不是自己原有的物品，却全是新的。冰雪聪明的胡蝶瞬间明白了戴笠的用心，当时就凭戴笠的地位和权势，她怎敢拒绝，唯有悄无声息地收下。
1944年春，胡蝶到电影外景地工作多日，回到家中，竟然发现潘有声无缘无故被警察抓走了。胡蝶心急如焚，只有去找戴笠帮忙营救，这天深夜，胡蝶走进重庆曾家岩戴笠的寓所。
潘有声很快被释放了，胡蝶哪里知道，丈夫就是戴笠派人抓走的，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目的是给潘有声一个下马威，也让胡蝶欠下他一个人情，因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戴笠凶狠的名声在那时可谓名震天下，在生命和妻子面前，潘有声选择了保命。他按照戴笠的安排只身一人远赴云南，去做运输生意。可以想象，潘有声把一个才华横溢、貌美如花的妻子，留在另一个不三不四的男人身边，他每天是多么的思念和牵挂！
胡蝶夫妇没有料到，三年后，两人再次相见时，竟会形同陌路，分道扬镳。当然，这也是不得已的选择。按照戴笠的安排，胡蝶与丈夫相约去上海离婚。两人对薄公堂之时，得到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戴笠乘坐的飞机失事了。那一刻，两人像从梦中惊醒，随后，胡蝶扑倒在丈夫的怀里，号啕大哭，三年的相思，三年的牵挂，三年的辛酸，三年的血泪，三年的屈辱，如喷涌的泉水，从心底汹涌而出。
即将走投无路的潘有声，侥幸得到了妻子胡蝶。潘有声带着胡蝶和孩子回到香港，离开了这个让他们伤痛的城市。在香港筹办兴华洋行，其中一项业务就是经营“蝴蝶牌”热水瓶，也是由胡蝶协助丈夫开了一家暖瓶厂，过起了夫唱妇随、同甘共苦的日子。
不得不说，人的心灵是一个怪物，给一千斤它承下了，给一万斤它依然承下。对于妻子过去三年的点点滴滴，潘有声从来不问，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他或许不想揭开妻子的伤疤，或许想让过去的日子跌于万丈红尘，就如席慕蓉所言，胸怀中满溢着幸福只因你就在我眼前对我微笑一如当年。对于丈夫的大度和宽容，胡蝶心存感激地说：“过去的奋斗、光荣和屈辱均已过去，今后的日子要守着潘有声来好好‘消磨’。”
这对患难夫妻，经历了人生的大风大浪之后，心智更为成熟，更懂得关爱对方，呵护彼此，就如林语堂所说，一个人彻悟的程度，恰等于他所受痛苦的深度。潘有声是个爱家护家的男人，他凭着自己多年的生意经验，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他有实力和能力让家人过得幸福，让胡蝶过得温暖。
胡蝶与潘有声像一对热恋的情侣，恩恩爱爱，感情融洽，从未因任何小事发生过争吵，这样的日子，连空气都是美好的。可是，好景不长，一天，潘有声从后背到腰部，到腹部像一条毒蛇一路啃咬着，他张着大嘴，痛得无法呼吸，去医院检查却发现得了肝癌，并且已是晚期。
两人重逢的美好时光仅仅维持了六年，六年的朝朝暮暮，点点滴滴，让胡蝶欲哭无泪。六年，六年呵，是不少才女情感的一转折点，三毛和心爱的荷西，也只在一起生活了六年。
弥留之际，潘有声气若游丝地对胡蝶说：“我今生今世能够与你相亲相伴这些年，已经非常满足了。唯一遗憾的是，这一切来得早了一些，我这辈子是一个没有太大出息的男人，没有给你带来太多的幸福。”潘有声语音未落，胡蝶早已泣不成声，潘有声去世后，胡蝶改名为潘宝娟。宝娟是父母给的乳名，改姓潘表达了她对亡夫的深深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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