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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先汉民族史》系列
113 季历开疆
文/图/辑|寒山忆雪
话接前文,亶父迁岐后,经过20多年的经营,西联羌戎,东联挚国,组建了“关中联盟”。
武乙21年(约公元前1134年),亶父去世,他的三子季历继承了周公之位。
季历并不是名字,而是尊号。「季」是排行,伯仲叔季中的季,「历」才是他的本名。如果按照现代汉语的姓名组合的叫法,季历应该叫「姬历」,而如果按照上古时期「氏名」组合的叫法,季历又应该叫「周历」。
在这里,我们按照传统称呼,依旧称之为季历。
季历继位时,大约在二十多岁的年纪,正当壮年。接过其父留下的基业,他率领族人与盟友,开始了反攻犬戎、开疆拓土的征程。
不过,在正式与犬戎交锋之前,另外一个方国率先被周人征服,这个方国就是程国。
程国是程姓的始祖,东周时期,程国位于洛阳盆地东北角的偃师一带。不过程国并非一开始就位于这里,西周时期,程国位于周王都镐京以北,现在的咸阳市东部一带。平王东迁时,程国随周平王一同迁入洛阳盆地。
西周的程国是周公东征后册封的异姓诸侯国,在那之前,程国是商王国的藩属。而中晚商时期的程国,也就位于现在的咸阳市东部地区。
按照程氏族谱的说法,程国先祖是太昊的后裔,也就是前文所考证的风夷——风姓方国的一支。
在上一节的内容中,我们说到,季历的正妃「太任」,来自于挚国。挚国虽然是任姓,但也与风姓同源,同为太昊后裔。
也就是说,从大的血缘关系上来说,程国也算是周国的姻亲之国,那么,周国在反攻犬戎之前,为什么要攻打程国呢?
原因就在于,程国的位置。
程国所处的位置,相当于今天的咸阳市东部一带,这里处于渭水的北岸,隔渭水与西安相望,东临泾水,隔泾水与泾阳相望。
换句话说,程国处在渭水与泾水的交汇处,也就是能看到“泾渭分明”这一奇观的地方。从这里沿渭水北岸往西,就可以抵达关中西部的岐地(周原),从这里沿着泾水往北,就可以抵达关中与陇东的交接处——豳地,并进而抵达陇东高原。
反过来,犬戎从陇东高原南下关中,通过豳地之后,无论是沿着泾水顺流而下,还是翻越梁山沿着漆水河南下,第一站就会抵达泾渭交汇处,也就是程国一带。
再反过来,周国想要与关中东部的方国联络,并出兵北伐犬戎,就必须要通过泾渭交汇处,也就是程国一带。
在这情况下,程国面临的局面就比较尴尬。原本,程国作为犬戎入侵关中的第一站,会首当其中遭到犬戎的洗劫,在周国主导反攻犬戎的情况下,程国应该最积极的相应才对。
但是,恰恰因为程国的位置太重要了,太容易被犬戎攻击了,程国反而会与犬戎达成某种协议。比如,上交一定数目的保护费,在犬戎试图深入关中时,放任犬戎过境,以此自保程国的延续。
也就是说,程国很可能投靠了犬戎,为了自保,充当了犬戎入境时的带路党。
当然,这只是推测。也有可能,程国并没有充当这个带路党,而仅仅是畏惧犬戎的实力,不敢反攻犬戎。因为一旦反攻失败,犬戎南下报复,第一个倒霉的就会是程国。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程国不愿意加入周人主导的联盟去讨伐犬戎,而他的地理位置又十分重要,才引来周人的进攻。
也有可能,周人仅仅是需要占据并吞并泾渭交汇处,才找了借口,攻打程国。比如,《逸周书·史记解》中就提到,此时的程国内部矛盾重重,大小贵族争相收刮百姓,季历才趁机攻打程国。
这种可能性其实不大。
要知道,此时的商王国正在武乙的率领下,与方戎和召方激战,无力顾及到关中地区。但是周国毕竟名义上是商的藩属,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公然吞并程国,只会引起关中东部方国的恐惧与反感,关中联盟与反攻犬戎也都无从谈起了。
更何况,解决了方戎和召方之后,商王国也一定会腾出手来,教训这个捣乱的周方。到那个时候,没有商王国的支持,又面临犬戎的威胁,周国真的会陷入山穷水尽的地步。
所以,更大的可能,还是程国不愿意参与反攻犬戎,周国才得以名正言顺的攻打程国。
周程之战,在程国都邑西北侧的毕原爆发。这个毕原,大约就位于咸阳市北的周陵镇一带。史书记载中,毕原成为后来的周文王的葬地。不过考古显示,毕原留下的陵墓,是战国秦王墓地,那是后话。
经过毕原之战,周人(应该还包括羌戎的军队)打败了程军,并吞并了程国,将程国的都邑变成了周国的属邑——程邑。到此时,周国的领地又从周原向东扩大到了泾河下游,再加上羌戎的领地,相当于四分之一个关中的面积了。
《竹书纪年》中记载,周师伐程发生在武乙24年,也就是季历继位后的第三年(约公元前1131年)。六年后(季历9年,武乙30年),约公元前1125年,周人率领联军,北上陇东高原,反攻犬戎。
史书对这一段历史的记载十分简略,《竹书纪年》中只记载一句话,“周师伐义渠,获其君以归”,《史记》中更是只字未提。
《逸周书》中倒是稍微多提及了这段历史。其中记载,义渠国的国君生了两个儿子,老国君病重之后,两个儿子为了争夺君主之位而内斗,季历趁此机会讨伐义渠,俘虏了义渠国君。
不过,义渠国并没有被攻灭,因为距离周原比较远(位于庆阳一带),周人无法将其吞并,所以可能扶植了新的君主,使义渠臣服于周国。
可能有人要有疑问了,不是说反攻犬戎吗,怎么有冒出来一个义渠呢?
是这样的,义渠又称作义渠戎,与郁郅(yù zhì)、乌氏、朐衍(qú yǎn)、彭卢合称“五戎”,最迟在周宣王时期,就已经居住在陇东高原一带了。平王东迁后,义渠脱离周朝独立,逐渐吞并其他四戎,一统陇东高原,建立义渠国,长期与秦国为敌。
那么,义渠和犬戎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平王东迁以前,多见犬戎记载,少有义渠的记载。犬戎是对陇东、陇西地区西戎各部的统称,义渠只是犬戎的一支,或者旁支别部。
西周早期,周军曾经大败犬戎,迫使犬戎西迁,义渠五戎才得以占据陇东高原的大部分地区。而在季历时期,犬戎还占据着陇东高原的大部分地区。
此时的周人毕竟还没有非常强大,所以他们选择犬戎中的义渠戎下手,以削弱犬戎的实力。
之所以攻打义渠戎,除了义渠是犬戎别部,势力弱小好欺负之外,还因为义渠位于庆阳一带,这里距离周人的故地豳地比较近。夺回豳地之后,周人进入陇东高原的第一站,就是庆阳。义渠之于陇东高原,就像程国之于关中一样。所以,不打义渠,打谁?
当然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季历攻打的是犬戎中的某些部族,不一定是义渠。后世史家记录这段历史时,义渠可能已经成为陇东高原的主人,所以才张冠李戴的把季历讨伐的犬戎,误记载成义渠戎。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周人反攻陇东高原,收复故土豳地,是可以肯定的。考古显示,相当于殷墟文化四期(武乙、文丁时期)时,古豳地所在的长武、旬邑、彬州一带,仍然分布着先周文化,与漆水河流域(乾县、武功县)、岐地(扶风县、岐山县)一带的先周文化相同。
更主要的是,这一时期的古豳地,还出现了刘家文化,也就是羌戎文化的遗址。很明显,这些遗址是随同季历北伐犬戎的羌戎人留守在这里,遗留下来的遗址。
吞并程国,收复豳地,反击犬戎之后,周人不仅摆脱了部族存亡的危机,还通过战争,俘获了很多物资与人口,壮大了周国的实力。此外,周人的领地一来二去,扩大了三倍(相比岐地周原来说),达到了2万平方公里,成为初具规模的百里之国。
因此,周人逐渐在周羌联盟中占据绝对优势地位。周人在姜戎地盘上反客为主的过程,也是在季历时代,彻底成为定局的。
但这里要注意,周人的成功并不只是周人和姻亲羌戎部族的努力结果,还有名义上臣服于商人来带来的一系列好处。比如,关中东部亲商方国的支援,甚至商王国直接支援的青铜兵器等等。
所以,反攻犬戎成功的三年之后,武乙34年,季历12年,大约公元前1121年,季历携带一部分战利品和俘虏,前往朝歌朝见商王武乙。
武丁中期以前,商王都(京城)位于洹河北岸的「洹北商城」(大邑商)。武丁中期以后,旧都大邑商毁于火灾,商人在洹河南岸重新建造了新王都,仍然延续「大邑商」的叫法。
我们在「后母戊鼎」一节中说过,武丁极盛时期的自信,让商族人没有为新王都修建城墙。但到了曾孙武乙时期,方戎和召方威胁王畿,都城没有城墙,就显得不安全了。
但此时的商王国规模已经非常庞大,超过了早商王都——郑州商城25平方公里的面积,这个时候再围绕都城修筑外郭城墙,工程量就太大了。
为了节省成本,武乙15年,大约公元前1140年,商王把办公场所搬到了大邑商南面50多公里的军事重镇——沫邑,也就是朝歌(今河南淇县一带)。此后,沫邑成为商王国的实际都城,一直延续到帝辛(纣王)时代。著名的牧野之战,就发生在沫邑的南郊(沫通牧)。
朝见商王后,武乙给了季历丰厚的赏赐,《竹书纪年》记载为,“地三十里,玉十榖,马十匹”。
武乙之所以厚赏季历,是因为商王国的西方,还有一支劲敌,需要季历去帮忙对付。
那么,这个劲敌,又是哪一个部族呢?季历率领的周族人,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与他们的同姓亲族——被商王武乙打败并驱逐的召方族人相遇呢?
这个问题,我们下节继续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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