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人都知道丞相的名字叫张禄,没有人知道他是范睢(suī),只有郑安平知道,范睢叮嘱他不要泄露。
时秦昭王之四十一年,周赧王之四十九年。
这时候,魏昭王已经薨,他的儿子安釐王(魏昭王的儿子,魏景湣王的父亲)即位,得知秦王用新任丞相张禄的计策,准备讨伐魏国,慌忙召集群臣计议。
信陵君无忌说:“秦国很多年没有对魏国用兵了,现在无故兴师入侵,明摆着是欺负我们没有实力与他抗衡,应该派兵固守,严阵以待,两军对阵与他有差距,秦国攻城未必能吃到便宜。”
相国魏齐说:“不可,秦强魏弱,是很明显的事,如果交战,吃亏的必定是魏国,听说秦国丞相张禄是魏国人,难道他没有一点故乡情节吗?应该派出使者,带着礼物先打通张禄关节,承诺送交人质请求讲和,这样可保万无一失。”
魏安釐王刚刚即位,不想经历战争,就用魏齐的办法,派中大夫须贾出使秦国。
须贾奉命,到了咸阳,在馆驿住下。
须贾来秦,范睢早已知晓,皱着眉头,心中暗喜:“须贾到来,是我报仇的日子到了!”
脱掉体面鲜亮的衣装,换上一身脏破旧衣服,装作寒酸落魄的样子,偷偷的从府里出来,来到须贾住宿的馆驿,颤颤巍巍的走进去,来见须贾。
须贾仔细端详了一阵,吓了一跳:“范先生还好吧?我认为你被魏相打死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
范睢说:“当时,我被抛到荒郊野外,第二天早晨才苏醒过来,碰巧遇到路过的客商,听到我呻吟的声音,看我可怜,救了我一命,我才能活到今日,因为不敢回家,一路辗转来到秦国,没想到又能见到大夫。”
须贾说:“先生在这里想要游说秦王吗?”
范睢说:“当年得罪魏国,逃亡到这里,能活着就不错了,哪里还敢议论国家大事!”
须贾关切地问:“先生在秦国,靠什么生活?”
范睢无助地说:“帮人做一些杂活,勉强糊口。”
须贾不由得动了怜悯之心,留下范睢同坐,又要来酒食打包好给范睢带走。
现在正是冬天,范睢的衣服破旧,冻得直哆嗦,须贾叹息一声说:“范先生怎么会贫苦到这种光景?”命人取出一件新棉衣给范睢穿。
这些怜悯真情救了须贾的命。
范睢说:“大夫的衣服,我不敢穿。”
须贾安慰说:“你我是老相识了,请不要客气。”
范睢穿上新棉衣,再三向须贾称谢。
人配衣服,马配鞍,一点都不错,范睢穿上这身衣服后,立即显得精神焕发。
范睢问:“大夫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须贾说:“听说秦国丞相是魏国人,秦王对他言听计从,我想与他结识,可是没有人引荐,见不到他。”
范睢说:“原来这样,我主人与丞相关系很好,我常常跟主人去丞相府中,丞相喜欢辩论,我主人答不上来的时候,我添上几句,丞相见我有点口才,常常赐给我一些酒肉,我也能够接触到丞相,如果大夫您想要见张丞相,我可以陪你去。”
须贾满心欢喜说道:“既然这样,麻烦先生定个时间。”
范睢说:“丞相的事太忙,今天倒是有空,要不现在就去?”
须贾面带为难说:“我乘坐的马车,在行驶的时候,因为一匹马的前蹄失陷,大车侧翻损坏,车轴也断了,正在修理。”
范睢说:“我主人有,可以借来用。”
范睢起身告辞,回到府中,自己驾一乘驷马大车来到馆驿前,下车进去告诉须贾说:“车马已备,请大人前往。”
须贾高高兴兴上车坐稳,范睢驾车。
街市上的人看到丞相亲自驾车,全都拱手站在街道两边,也有的急忙走开让出道路。
车内的须贾还以为是尊敬自己。
到了相府门前,范睢说:“大夫在这里稍等,我先进去通报,如果丞相同意,就可以进去了。”
范睢直接走进府中,须贾下车,立在外面,等了很久,只听得府中有鸣鼓之声,接着听到有人大声喊道:“丞相升堂。”
从府门向内望去,只见府内官吏往来奔走。
须贾伸着脑袋往里看,看不到范睢。
须贾满脸堆笑问守门人:“刚才,我的故人范睢,进入相府,这么久了还没有出来,你能帮找找他吗?”
守门人说:“你说的范睢,什么时间进府的?”
须贾说:“就是刚才为我驾车的那位。”
守门人没好气地说:“刚才驾车的是我们丞相,他私下去驿馆访友,所以穿着便服,那里有你说的范睢?”
须贾听守门人这么一说,这真如同睡梦中突听惊雷,心里突突乱跳,自言自语说:“范睢故意骗我,我的死期到了。”
转念又一想:“既然来了,丑媳妇少不得见公婆。”硬着头皮,脱掉官袍,摘掉帽子,光着脚跪于门外,托守门人向内禀报:“魏国罪人须贾在外领死。”
守门人进去后,过了良久,门内传:“丞相召入。”
须贾更加惊慌了,猫着腰低着头,跪着用膝盖走路,从旁边小门进去,一直爬行到大殿台阶前,停下后,不住地叩首磕头,嘴里不停的说:“死罪,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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