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恋
卢文娟
留恋在词典里意为不舍、不忍离开。这个词符合我写这篇文字的心境。一个地方呆久了自然会有情感，临近搬走的日子，才觉周边的一草一木、一砖一墙都这般让人留恋。近日，我们每天午饭后总要从单位旁边的公园里穿行，花草缭绕，绿树婆娑。我们禁不住总会说：“这么久了，都没来公园好好转转，要走了，才觉这里真好。”若不提及搬迁，我们依然不会有这样的感触。人就是如此，不到离别不会惦念对方的好，不到离开不会留恋尘世的美。掐着屈指可数的日子，我们开始收 拾办公用品，在整理各自的零碎时，禁不住心里沉沉的， 才知这要和曾经的光阴一一道别。
每个人嘴里念叨着：“走了就不会再来了。”一程又一程。想起当年我呆过的地方，当每天踏着那条熟悉的路来来回回，就觉得日子很长、很长。如今距我离开曾经的地方已有五年之久，至今我再也没有踏上那条熟悉的路。想起曾有过的十年，我的双脚在那条路上反反复复。而今这一切如一本泛黄的旧书，不经意间翻阅，依然会触碰到那些牵扯心的点滴。
记得初到这里，看到单位旁边有公园，心中说不出的欢喜。多少次想着若遇上细雨，去公园的小径徜徉，赏鱼观花定是惬意。而三年了，细雨无数，可我始终没有在一个飘雨的日子走进。多少次想着若遇上落花飘飞，去那花树下感受花瓣零落。可三年的花开花落，我始终没有静静的聆听过一场花语。每每经过那假山怪石，看绿树秀姿，看花木掩映，那透过叶缝的天光摇曳斑驳。诗意涌动，恍若在那块青石上捧书就坐。而后才觉，我从未走上那青石阶高处的亭台楼阁。
要离开了，除了对环境的留恋，还有这里的一些人。记得今年五月份我去了湖南培训。返程的途中，听同事说看门的大爷病了。当时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忍不住问：“王师傅病了？那他，现在住院了还是？”同事说：“王师傅的病不太好，前几天已经回老家了。”我忍不住又问：“你意思咱这次回单位就见不到他了。”同事怀伤感之意的点点头。三年了，每天进出单位几乎都能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想起我刚去那会，他给我报纸时有些疑惑的问：“你就是新调来的吧？”我笑着说：“是的。”他便上下打量我一番说：“能来这个单位的都不是一般人。”当时听了他的话，我也只能笑一笑。平凡的日子里，每天都能看见他和老伴拿着笤帚、簸箕打扫卫生，帮助给楼上楼下人送报纸杂志。有一次，王师傅拿到了邮局寄给我的稿费单。当他将单子给我亲自交到手里时认真的说：“我给你拿上楼的时候，看你们开会，我就下来了。这是汇款单，一定要亲自给你的。”当时听了这话，我心头一热，被他这种诚挚的责任心打动了。后来无数次，都是他将一张张稿费单亲自交给我。有一次，他将四张攒在一起放到我手里，并说：“你还让人看不出来啊，有些内才。”当时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没啥，就是闲了爱写点小文。”也从心里对他生了几分敬畏。
但触动我内心深处的是那一次。端午节我值班，午饭后进门时看着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前，便想起端午节每个人都该有粽子吃的，何况他这么辛苦的。就没有多想直接把一盒粽子拿给他，不料，他万般推辞，我看到了他眼里流露出的情思就真诚的说：“你拿着，没什么的，我还有呢，今个端午，你在这看门又出不去。”他看着我眼里满满的诚意这才接过粽子放在桌上便有点声音打颤的说：“谢谢你。”粽子这事打我心底里不过是出于人本能的一种真情，事过，我就忘了，不料过了半个月光景，他拎着一包大麦来到我办公室，我当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将之放在我的办公桌上诚恳地说：“这是家里刚收的，拿回去煮着吃，我也没啥珍贵的东西给你。”当时我听了，感觉眼眶有点湿润。在面对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没有任何世俗的揪扯所流露出的真情，心怎能不为之动容？这世上的东西本就不分大小、贵贱，更没有所谓的贵重和凡物之分，我想，只关乎人内心里那一份最真的情意……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怀念起那个真诚朴实的看门老人。
要离开了，却觉走过的路这般亲切。要离开了，却觉触摸过的物那般熟悉。要离开了，却觉有的人让人无限留恋。尽管余生里还有无数个春去秋来，可这一季的所有再也不会重来。离开时，我们面对熟悉的人或物，总会难舍的说：“有空了再见。”可不知，在双脚迈出的那一刻，关于这里的一切都不再属于自己，留存在记忆的人或物只能一个人的时候拿出来怀想。来日方长，未来再见不过都是我们人生的美好期许。“活在当下，珍惜拥有。”可到底几人能做到？夜半我们辗转难眠，不是为当下，却是为未来在规划或忧心。日子里，我们纠结悲苦，不是为当下，却是为没有发生的事万千顾虑。
要离开了，草木也深情。要离开了，人事几多恋。到底留恋什么，我想，文字也未必表达的清楚。一程又一程，走过、看过、念过……
作者：卢文娟
简介：中国散文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协会员。有散文集出版。曾获孙犁文学奖，获丝绸之路散文大赛奖。
心语：文以言志，托字表情。写作无疑是和自己的灵魂在交流，愿在这属于自己的精神园林中自如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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