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飞奔而来,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沿着完达山盘旋的山路。春风撩起她的短发,她好像在云中飞翔。

弯弯的山路,好长好长,而它的发端竟是宽宽的北京长安大街。也许是命运的安排,1965年11月初的那一天的徬晚,已经高中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附中并在外文书店工作了的郭文魁,鬼使神差地和3个女同学出来散步。她们从灯市口走到王府井,从王府井又走到长安街,那悬在头上的标语“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到农村去,到边疆去”竟让她们心潮激荡。

1个人的青春岁月(青春1968山路弯弯)(1)

第二天,她们来到东华门街道办事处报名;第三天,竟登上了北去的列车。

当火车在鞭炮声和锣鼓声中启动的那一刻,同行的知青哭作一团,而她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向北,向北!火车、汽车、马车,把她送进完达山怀抱中那弯弯山路尽头的云山农场。她和伙伴们住进了推开窗子能看见远处的山影和近处荒原的土坯房。

因为是高中毕业生,她可选择的岗位很多,比如可以在连部当文书,也可以当连队的小学老师,她却选择了让女孩子望而却步的岗位——当兽医。她的第一个伙伴就是那匹枣红马。她骑着它去场部取药,在山路上奔跑的时候,她对着大山唱歌和欢笑。在大山的回声中,她听见了天使般的自己的声音;在飞越小河时,她望见了自己水中飞驰的身影,是那么的潇洒英武。

然而兽医这活儿又脏又累又危险,连勇敢的男生都不愿意干不敢干。给有病的马做内诊,得把整个手臂都伸到马的肛门里,为此她呕吐不止,几天吃不下饭。她还要干过去只有男兽医干的活——劁猪。第一次她按倒一头公猪,累得满头大汗,而且羞红了脸,拿刀的手都在颤抖。经过好一番的磨练,她终于练就了一身好本事,她可以给奔跑的猪打针,给各种大牲畜治疗疑难病症,而劁猪是她的拿手好戏,队里的职工都信着她的心细手快。她成了远近闻名的女兽医。

弯弯的山路好长好长,又洒下她长长的泪水,这泪水是苦还是甜,她一时也说不清。那一年她21岁,他29岁。他是友谊农场苏联专家培养出来的拖拉机手,来到他们队里搞“社教”。任务完成了,他要走了。队里舍不得这个技术能手,他们想留下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在队里给他找一个对象。队里领导想到了郭文魁,当时队里岁数最大的女知青。

“小郭呀,岁数不小了 该考虑个人问题了!”队长来找她。

“不,我现在不考虑这个问题。”她回答得很坚决。

“早解决好,对工作有利。要听组织的话!你看友谊农场来的高本琦怎样,人老实,又有技术。”

她想起来了,高本,那个拖拉机手,不爱言语,干活有一套。她还知道,他19岁从山东来北大荒,现在还抚养上中学的弟弟妹妹,心肠挺好。

“你还是考虑考虑吧!”还没等她回答,队长走了。

第二天一早,高本琦来找她,给她一封介绍信——介绍他俩到场部办结婚手续。她一看发火了,然后哭起来。

他不知怎么劝她。她在屋里哭,他站在门口等她。

路旁停着送他们去场部的马车。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半天过去了。他在等着,马车也在等着。她终于擦干眼泪,慢慢走出房门,和他一起上了马车。是同情他,是被他的真情打动,还是屈服于一种压力,她也说不清。

山路好长啊,好静啊,只有马蹄声声。大山默默地注视着这个愁容满面的姑娘。一路的好山景,可是美丽的姑娘无心观赏,她默默地流泪,她不知道,这是她通向幸福的路程吗?

在办登记手续时出了麻烦。办事人很认真:“你们互相还了解不够,怎么这么草率就结婚!”她哭了,他也哭了。男人的眼泪很少,但比女人更有力量。后来,连队的领导给场里的领导打了电话,场里领导又给办事人打来了电话:“行也的得办,不行也得办!这是革命工作的需要!”这就是那个时代的特征,无论什么事,只要是革命工作需要,都要开绿。在领导看来,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既留下了一个技术骨干,又解决了一个大龄女知青的婚姻问题。这真是一件大好事,连队的领导为此特别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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