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的天气很奇怪。
六月开始初见端倪的30度气温，到了七月上旬猛然升到了40度。
每天早上出门顶着火热的骄阳和几乎没有云朵的天空，易诺总有一种太阳公公或许每天都在暴怒的错觉。
身为社畜的易诺偶尔也会为了躲避夕阳的余晖，选择加班到九点以后再离开公司。甚至因此还赚了几天的调休假。
于是到了最热的三伏天，易诺终于忍无可忍地请假，逃离都市，去了山里避暑。
一路上，在一群带着小孩出游的爸爸妈妈中间，独自一个人的易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素面朝天，扎着个简单的高马尾，背着一个超大的登山包。
浑身上下唯一吸引人眼球的莫过于那一头酒红色的头发，在阳光下还透出些粉的色泽来。
易诺的计划是在山顶附近搭帐篷住一晚，第二天早上看过日出再下山。但是为了避开撞上带小孩的大队伍，她还是选择早早地就出发。
早上六点，山脚下除了她和几个看起来装备齐全的年轻人，只有零星的几对年轻情侣。
除了她，都是结伴出游。
易诺早已经习惯了独自出行时会遇到的各种目光。她已经能够做到心无旁骛走自己的路。
不到中午就在山顶找到了合适的露营地。易诺甚至有时间在帐篷里睡了个回笼觉。
直到下午4点，被小孩吵闹的声音吵醒。
“听话，我们该下山了。”
“我不要嘛！我要进去帐篷玩儿！”
“这是别人的帐篷，下次我们出来，给你搭自己的帐篷，自己玩不好吗？”
“我不要，我就要这个！”
易诺皱着眉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非常不情愿地拉开了帐篷——
她以为会看到一个撒泼打滚的小男孩和一个和一脸不耐烦的父亲。
原本做好准备要吵一架的易诺，没想到父子俩看到她之后，反倒是纷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易诺虽然有些哭笑不得，倒也没有觉得被冒犯 ，于是在父子两人的注视下，慢悠悠地“爬”出帐篷，伸了个懒腰，一边把头发扎起来，一边认认真真打量起眼前的这对父子：
父亲穿着一身浅色运动装，个头高挑，看起来很年轻；儿子看起来不到五岁，包子脸，眼睛很大，看向易诺的眼神里充满着怀疑和惊讶。
“不好意思，我东西很乱，不方便开放参观。”易诺一脸坦荡地说道，“趁着现在还不算太晚，早点下山吧。晚了可能会下雨。”
“嗯，谢谢提醒。”
年轻的父亲冲易诺点了点头，拉起孩子的手，继续教育道：
“走了，不要打扰别人休息。”
这个小小的插曲没在易诺的记忆里留下太多的印象。
在旅途中总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易诺从不会专门记得他们的名字和长相。大家回到普通的生活中，大多也不会再见面。
她也有过随波逐流放纵自己的时候，可每一次过后的后悔都加重了她内心的自我厌弃，于是久而久之易诺开始喜欢上了更独立的登山和徒步。
直到半个月后，易诺在公司的会议室见到了这位登山旅途中偶遇的年轻父亲，她早已经忘记了跟他见过面的事情。
反倒是对方，盯着易诺那头耀眼的红发，诧异地看向了她。
“余先生，这是我们公司的市场总监，易诺。”老板在旁边看出了对方神色的变化，立刻示意易诺上前。
“你好，余先生。”
“好久不见，易小姐。”
1
“余先生”的话语吸引来了整个会议室全部的注意力。
易诺和老板都诧异地看向这位“余先生”，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抱歉，私下的事情，我不该在这个场合提起。”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说出来的话会造成多大的误解，对方微笑着邀请易诺一起坐下，“先谈工作吧。”
易诺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此刻也只能默默咽下。
她工作的状态和在外旅游的时候完全不同，虽然过分打眼的头发让人侧目，但往往工作进行途中她很少带有笑意，整个人散发着冷漠的距离感。
两个小时的会议结束，老板和客户“余先生”的神色都有着明显的笑意。易诺这才状似无意地询问起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见过这位“余先生”。
“易小姐，是我的错，之前不小心打扰了在山上露营的你。”
易诺又盯着这个穿西装过分好看的年轻男人，飞速地回忆着自己露营的经历，终于在停顿了十几秒之后怀疑地反问道：
“您当时是不是带着你家小朋友……？”
“…是的，那是我侄子。我只是在家族旅行时被迫照顾了一阵子。”
“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
其实易诺根本不记得他们的长相了。
“是我唐突了。叫我余燃就行，易诺。”
“好的，如果是工作之外的话。”易诺顺从地应下了。
“余先生，中午要不要留下来吃个便饭？”老板适时插嘴，“就在我们公司食堂。”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易，你也一起。”
易诺在工作中自然不是没有遇到过热情过度的客户。也有人曾经以工作为诱饵追求过她。可对易诺来说，男人只会影响她工作的效率，压榨她工作的时间。
于是公司里的大部分人，都默认了易诺“单身独立女性”的人设，对这些看起来捕风捉影的场景见怪不怪。
余燃其实也并没有对易诺有什么别样的心思，只是为了活跃气氛逗了逗，没想到对方不仅见招拆招，还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甚至整顿工作餐吃的风平浪静，硬是没有聊起一丁点的个人话题。
反倒让他对这个“防守”这么强的女人，多了几分留意。
午餐之后的闲聊时间结束，余燃也非常适时地告辞了。
老板也从饭桌上听出了易诺和余燃有过一面之缘的故事，于是顺理成章地把这个项目交给了她。
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如果易诺没有在当天晚上，再次在餐桌上“碰上”余燃的话。
她从进门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好友席柯对面的男人。两个人聊得显然很开心，显然是认识的。易诺的脚步停了下来，有一瞬间的犹豫要不要说自己有事，推掉这顿饭。
可惜对老朋友足够敏锐的席柯，很快就捕捉到了易诺的身影，抬起手冲她挥了挥。
余燃也顺着席柯的视线回过头来，看到了笑得一脸尴尬的易诺。比起在会议室见到时候的状态，她显然放松了很多。
虽然还是那身职业装，但是脚下的高跟变成了拖鞋，长发凌乱地披在肩上，带着风情万种的魅力。
“你眼睛也太尖了。”易诺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了，没有看向余燃，想要装作不认识。
“你这头发可让我忽视不了。”席柯凑近了看了看易诺的头发，“有一说一，效果这么好，漂了几次？”
“两次。”易诺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席柯的旁边，“还有人吗？”
“没了，就我们仨。”席柯这才想起对面还有个余燃，“对了，这位是……”
“易诺。”余燃装作没看懂她的暗示，非常直截了当地戳破了他们认识的事实，“又见面了。”
“你们认识！？”席柯惊讶地看向易诺。
“工作上有些交集，没有别的关系。”易诺叹了口气解释道，“我说席小少爷，你休假了还这幅模样，你不累吗？”
席柯顺着易诺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西装：“我下班就直接过来了，没来得及回家换一身。”
“你要不把领带取了吧，看着怪憋屈的。”
余燃没有插话，默默观察着这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互动，席柯虽然个子不算太高，但是在面对易诺的时候笑容满满的，一副幸福到要溢出来的表情。
余燃忍了忍，见两人依然旁若无人地聊着，终于还是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是男女朋友？”
“…不是！”
易诺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提问的余燃，没有过多地解释。
“好吧。”余燃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2
席柯是易诺的初中同学，从12岁认识，到现在已经快20年。在那个还没有太多人用于承认自己取向的年代，席柯在十四岁的那一年向易诺出了柜。从此他们从同桌、同学，变成了姐妹。
易诺也成为了席柯暗恋的保护伞。没有人怀疑过他喜欢班上的某个男生，但所有人都怀疑席柯和易诺在早恋。
而易诺也一直对好友的取向守口如瓶。直到大学，席柯交到了第一个男朋友，她终于“功成身退”，狠狠地敲了席柯一顿大餐。
虽然最后席柯没多久就和初恋男友分手了，可他也终于鼓起勇气向家人出柜，然后…被逐出家门了。
最后还是早早就在外租房打工的易诺收留了她的小可怜闺蜜。直到易诺因为跳槽被调去外地，席柯与家人的关系缓解回家。
易诺的周末和闲暇终于不用被席柯拉着聊八卦聊恋爱聊帅哥，拥有了属于自己独处的时间，于是变本加厉地喜欢上了独自露营。
这一次见面也是因为席柯休假，过来旅游顺便看看易诺。所以她才下班之后立刻飞奔过来赴约。
“我以为，这是你男朋友？”
趁着余燃出去接电话的功夫，易诺赶紧拉着席柯盘问起来。
“不是啦，我认识他也没多久，有个共同的朋友，之前他过来出差见过几次。我……是有点兴趣。想着反正休假嘛，没事干撩撩也不亏。”席柯眨了眨眼，“哪知道你也认识。”
“他的项目现在是我在跟！”易诺警告道，“等我项目做完，随便你怎么撩。”
“明白，易总~”席柯乖巧地点了点头，“看我对他的兴趣够不够坚持到你项目做完。”
“行吧。话说你这次来住哪？我还以为你是带了男朋友，所以才自觉住外面了。”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席柯原本开心的表情黯淡了许多，“但是我走之前才发现被劈腿了。”
“哦……”易诺没有安慰他，只是默默给席柯夹了一只小龙虾，“多吃点，化悲愤为食量。”
“我要减肥！”
“别了吧，你再减肥要我怎么活？”
余燃接完电话回来，看到的就是易诺和席柯“打情骂俏”的模样。
他和席柯碰巧有一位共同的朋友，刚认识不久，席柯说过来旅游，才出于礼貌说一起吃个饭。倒是没想到席柯还有这么一个“特别”的朋友。
“咳咳。”
看到余燃回来，易诺的笑容敛去了几分，似乎也拘谨了很多。
“没想到跟易小姐这么有缘分。”余燃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易诺和席柯都微微愣了一瞬。
“世界很小。”易诺点点头，“我和席柯是认识很多年的好朋友。没想到他会和你也认识。”
几句不痛不痒寒暄的话说了一轮又一轮，最后还是气氛活跃大王席柯开启了话匣子。他聊起自己和易诺的过去，但是隐去了自己出柜的故事。所以在余燃眼里，这反倒是席柯注意到有人对易诺的关注，所以在拐弯抹角地让他知难而退。
可余燃这个人，最讨厌平庸最讨厌没有难度。
他喜欢有挑战的工作，有刺激的户外运动，和未知的世界。
简单来说，男人简单又直白的胜负欲，让他重燃了刚刚歇下去的心思。
“所以这么多年，你们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真是让人羡慕。”
席柯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是在阴阳怪气地说他没用，反而很开心得到这样的“称赞”：“对啊，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那你们彼此有另一半的时候怎么办呢？不会难以平衡朋友和伴侣的关系吗？”
“不会啊，我多了可以蹭饭的机会，多好。”易诺回想道，“这么说来席柯同学恋爱的时候，最大受益者应该是我才对。”
易诺喝了几杯鸡尾酒，有些酒精上头之后终于不再把余燃当做自己的甲方爸爸，放松了些许。加上余燃似乎很擅长这样的场合，总能在气氛不够热烈的时候抛出几个让她和席柯都能聊的话题，气氛慢慢也好转了起来。
易诺也是慢慢才发现，余燃虽然的确比自己小几岁，但是在十几岁的时候就一个人当背包客去过二十几个国家，还曾经在非洲当过动物保护安全员。
见过非洲动物大迁徙，也遭遇过偷猎者。见过耀眼的极光，也曾经在撒哈拉的角落看过星星。
“真好。”易诺羡慕这样的人生。
她的日子过得按部就班，学习成绩一直算不上拔尖，但也还不错，但是却从未有过那么多的时间和勇气去看更多的地方。
“不过疫情之后我也没机会出去流浪了，不如老老实实工作几年，存够了钱再出发。”余燃顺势邀请道，“要是有兴趣可以一起来，我也缺旅伴。”
“嗯，到时候再看吧。”
席柯毫无察觉，整顿饭吃完之后，易诺和余燃的关系近了许多，他倒是成了那个一直坐在旁边倾听的局外人。
3
余燃对这一晚的进度很满意。
可当他也以为易诺至少对他熟悉了一些，可以进一步发展的时候，易诺一句毫无意识的问话，让余燃感觉自己一晚上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了。
“席柯，你晚上回哪？”
“酒店啊。”
“你一个人住啥酒店，浪费钱。去我那吧。”
“我今天房费都交了，明天吧。”
“哦，那你过来之前跟我说一声，或者到时候到我单位来找我拿钥匙。我明天可能要加班。”
这两个人闲话家常的几句话，让余燃不得不意识到，这两个人的关系即使这么多年都在原地踏步，可习惯也是他最强大的对手。
“余燃，你是不是住北边来着，方便送我一下不？我订的酒店也在那个方向。”席柯像是终于想起了还有余燃的存在，“她住的地方太远了，不方便。”
“没问题。”
两个男人一起把易诺送上了出租车。
易诺在车里看着他们并排站着冲自己挥手的模样，脑补了一下如果之后席柯真的搞定了余燃，好像也挺般配。
身高差倒也合适，还能顺理成章地蹭着一起出去旅游。
完美。
易诺美滋滋地畅想着“闺蜜”下一个男友能给自己谋来的福利，倒是没想过她和席柯惦念了一晚上的对象，此刻满脑子都是要怎么阻止“两姐妹”的下一次“同居”。
席柯在车里和余燃独处的时候，显得比在易诺面前要收敛很多。他当然也不是没有招惹过直男，但是面对余燃这样的颜值，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紧张。
最终只能不咸不淡地聊了聊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你要是不方便住女性朋友家里，要不住我那边？咳咳，我家还有空的客房。”
“……方便么？”席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没怎么开始撩，对方就先自己撞上来了。
“没事。我平时大部分时间也在上班，你可以自己出去逛，不影响。”
“那我…跟易诺说一声。哈哈。”忍不住泄露的笑声被余燃直接忽略掉了。
一个心怀鬼胎以为自己更近了一步，一个松了口气以为自己面对的威胁少了一些。
只有工作狂易诺，对好友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焦虑不已。她不大相信席柯的自制力。
“啊……烦死了。”
工作日的夜晚，酒精也不能让社畜彻底忘记工作的烦恼。
4
易诺原本计划陪好友出行的年休假，在好友叛变和新甲方登场的双重打击下彻底泡汤。尤其是，好友叛变的原因还是他看上了她的新甲方爸爸。
“我还没见过您这么亲切的甲方。”易诺在连续三天在公司见到余燃之后，第一次发出了感叹，“不仅每天到乙方公司监督我办公，还给乙方买咖啡。”
“都是打工人，我只是合理地摸个鱼而已。”
余燃笑眯眯地把咖啡递给易诺：“不加糖的冰拿铁，加一份浓缩，这次我记住了。”
为了摸清楚易诺的喜好，他最初把咖啡店里所有常见的类型都点了个遍，请整个项目组的团队都喝了。
直到成功get到了想要的信息，余燃第三天来得格外早。十点不到，几乎易诺刚开完晨会，他就已经提着咖啡在会客室等着了。
易诺吐槽归吐槽，余燃这个甲方的确已经算是神仙甲方了，不仅对她的疑问能够立刻作答，有争议的点也很快能给出解决方案。
甚至修改的意见也没有让她觉得无厘头或者无法执行过，每一个意见都是可调整实施的范围内。
唯一让她觉得不大习惯的，大概就是每天几乎有大半天，她都得在会客室“陪着”甲方办公这件事了。
项目负责人虽然是她，但身为市场总监的易诺当然不可能就这么一件工作，可把甲方单独扔在这里也不方便，叫别的人来“陪客”，似乎又不尊重余燃。导致这几天易诺只得把会客室搞成了临时办公区，每天和带着电脑过来办公的余燃排排坐。
这位辛勤的甲方爸爸，甚至还会跟她一起加班。
以至于每天下班后，还能顺势邀约一起吃个夜宵，虽然易诺往往还会叫上席柯，但是对于余燃来说，现在占据了易诺每天最多时间的人已经是自己。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在此刻的易诺的生命里，占据了更多的存在。
这比霸占着回忆的席柯，要更加让他觉得有……希望。
席柯隔天就要离开，这天余燃也难得没有拉着易诺加班，他们一起早早下班，去了一家大排档。
在度假模式的席柯也没有再西装革履，穿着简单的T恤和短裤，笑起来的样子甚至还有些未曾褪去的学生气。
易诺总是很羡慕席柯的娃娃脸，虽然这让他在工作里很容易被当做是新手小瞧，可在生活里，显得年轻总是让女人羡慕又嫉妒的。
尤其是此刻，易诺穿着深色的衬衫和长裤，除去发色以外满满的“都市丽人上班族”既视感，对面的朋友却一副刚放假的大学生模样。
“你能不能有点自觉，都三十几岁的人了还装嫩！”
“那我也不是自愿的，我就长这样。”席柯耸耸肩，“天生丽质。”
“喝酒喝酒。”
易诺拿起一瓶啤酒放到席柯面前：
“是男人就多喝点。”
看在席柯马上就要离开的面子上，这一晚的余燃只是默默看着，适时地帮易诺倒水、夹菜，没有再使坏或是尝试加入他们的话题。
5
三个人的这顿散伙饭一直吃到了快凌晨。
滴酒未沾的余燃开车先把易诺送回了家，又看着两个醉鬼站在易诺家的小区门口又聊了半个小时，才终于恋恋不舍地道别。
“最后一晚了，我允许你动手！抓紧机会！”易诺冲着席柯挥了挥手，留下这句在余燃听起来意义不明的话语，离开了。
余燃自然是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这句完全没有提到自己的话语，中心的主角其实是自己。
准确地说，这几天和席柯同住，他因为忙着加班，并没有怎么单独和席柯相处过。对他而言不过是多了一个关系不远不近的室友，哪里知道对方其实抓紧机会在通过各种方式了解余燃。
比如从他的酒柜得知了余燃喜欢白葡萄酒，冰箱里总是放着气泡水和苹果。厨房非常干净，显然没有自己做菜的习惯，以及……
这个房子里只有余燃一个人的痕迹。
要么他已经单身很久，要么这个男人，其实从未有过可以共同居住的对象。
既然易诺都同意他动手了……
席柯原本醉的也不厉害，但是见余燃一副好心要扶着他的样子，也就顺势靠了过去，还试探性地趁乱在余燃的耳边吹了口气。
嗯？没有反应？
席柯有些失望，但是很快收拾心情继续下去，在被扶着坐在沙发之后拉着余燃不让他离开。
“余燃……”
“哪里不舒服？要喝点温水么？想吐么？”
“我没事。”席柯摇摇头，“我就是有点晕。你坐，我们聊聊吧。”
余燃心里的警钟突然响了起来。——这是因为自己要走了，终于坐不住要准备那自己这个新的威胁开刀了？
两个脑回路完全不在一个方向的男人，一个在想对方怎么这么难撩，一个在想对方到底会怎么给自己使绊子。
“我明天就要回去了，真的好舍不得啊。”
“你和易诺关系这么好，可以搬到一个城市一起生活啊。”
“我们有过啦。”席柯完全没有注意到余燃在听到这个答案之后惊愕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但是有的人就是只适合偶尔见面，不适合长期黏在一起。”
“所以你们也不会复合了？”
“复合？不不不，他都劈腿了，复合个鬼！”席柯提起自己的人渣前任就忍不住抱怨了起来，“当初跟我表白的也是他，追我的时候一天天的可殷勤了，还每天送花送奶茶，结果转头就劈腿找了个刚高中毕业的小男生，啧。”
“高中毕业……！？”余燃在听到“劈腿”的时候就隐约觉得不对劲了，“你说易诺的男朋友是个高中生？”
“易诺？她有什么男朋友啊，那个工作狂，工作就是她的另一半……”席柯说着说着，终于发觉话题的主题偏了，“不是，都说了我们不是男女朋友，你还是不相信？”
“咳咳，因为你们，看起来很亲密。”
“异性就没有友情了么？我和她那是亲闺蜜的关系。”
“闺蜜……？”
“啊！”席柯有些受不了余燃这个转不过来的直男脑袋了，直接掰着余燃的头，强迫他看向自己的脸，“我喜欢的是你，她是我闺蜜，懂？”
“？”
“看来这下听懂了。”席柯松开手，有些恶趣味地看到余燃慌乱地起身站起来，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
“我喜欢男人。”席柯有些自暴自弃地坦言道，“你长相不错，身材也挺好，所以本来想着，试试看呢。”
余燃的直男思维完全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回事。他只能尴尬地看着席柯，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啊，我本来也想着循序渐进的。原本以为你是为了躲我所以每天加班，今天才发现原来都是和易诺一起！？啧啧，你们这些男人怎么追个人都只会用这种笨方法？”
“我，我也没追过人……”余燃面对席柯咄咄逼人的职责反而消散了几分不自在，顺势追问道，“我以为你跟她一直有纠葛，所以也不敢问你什么，只能自己瞎琢磨。”
席柯早在余燃面对他的“告白”那副尴尬到死的模样出现的时候就知道了结局。可余燃没有像他之前撩过的某些直男，发现之后立刻让他滚或是打骂他，甚至愿意跟他道歉和解释。这让席柯对他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自己虽然得不到，不如帮姐妹物色一下，好像也不错？
彻底放下的席柯拉着余燃，在他即将离开的这个夜晚，把他对易诺的了解倾囊相授。
“真的谢谢你！”余燃感激地送走了席柯，“下次你再来玩，我一定请你吃饭！”
“那我还住这里哦？”
“咳咳，那……有点不方便。”
“行了，我对你这种钢铁直男没兴趣了。”席柯也不矫情，那点好感早就被对方看上自己姐妹的情况打消得一干二净，反倒是对这两个人今后的发展更感兴趣了：
“易诺那边我会跟她说，你不用担心。她单身了太久了，对感情骨子里很害怕，所以你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谢谢。”
虽然被席柯的突然“出柜”吓得不轻，但因此少了情敌，多了帮手，余燃觉得自己更有希望了。
6
进入8月，易诺和余燃的项目进入平稳的执行阶段，不再需要每天长时间的沟通，余燃也不再有理由每天厚脸皮到乙方公司办公。
缺少了每天相处的大把时光，余燃只能开始在工作稍微轻松的日子里直接上门“接”易诺下班，顺便一起约着去吃个“便饭”。
易诺当然也察觉出来了这么明显的示好。
她纠结了几天，才小心翼翼地告诉了席柯，不知道他和余燃还有没有联系。
“他太直了，我搞不定。”席柯说完，听到电话那头的易诺松了口气，“不过他人还不错，知道我的情况之后很平静。”
“平静？”
“没有因此骂我恶心。”
“那是那些人的错，你一点错都没有。”
“你也是。”席柯劝道，“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不谈恋爱是为了保护自己，可是遇到合适的，你也可以试试看。”
“我明白。”易诺打断他，“我明白的。”
话题就这样戛然而止。
这一晚，她在家躺了很久都没能入睡。
第二天一早，易诺临时请了假，她决定出门露营，散心。
下班之后扑了空的余燃从易诺的同事那里知道了她请假，于是又一路驱车来到易诺家楼下，却碰到一个人慢悠悠走路回家的易诺。
她酒红色的长发在夜色下格外耀眼。穿着一条暗色的工装裤，上身只穿着一件短款的背心，露出一小节浅色的腰线。要不是因为她肩上那个巨大的登山包，这幅惹眼的打扮和外貌不知道会引起多少男人蠢蠢欲动的心。
余燃又是心动又是担心地迎了上去：“你今天休假了？”
“余燃？”被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易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啊，对，临时休了个假。最近天气太热了，出去避了个暑。”
余燃被易诺下意识的反应刺痛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已经在慢慢走进她的世界，可对方显然不这么认为。这让余燃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我去了你单位，之前不是说这周找机会一起去吃火锅，我记得你说过今天事情没那么多。”
“不好意思，我还真给忘了。你下次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确认下时间吧，免得跑空。”易诺也想起来了这么一回事，立刻有些歉意地解释道，“我这人记性不怎么好，很多事情不早一点确定好，我很快就会忘记。”
“是我的错，不该不打招呼就过来。”余燃默默叹了口气，知道易诺是在想避重就轻地绕开这个邀约，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啊，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家了。明天还要上班，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易诺不大习惯余燃这幅低气压的模样，但她还是勾起了个礼貌的微笑发出逐客令，“我今天挺累的。”
“……好。”
“明天见。”
“晚安，明天见。”
在易诺家楼下看着她上楼消失在门口，余燃感觉他和易诺的距离仿佛回到了在两个月前，甚至易诺还有着一丝明显躲闪的意味。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楼下给席柯打了个电话——
”最近有空吗？我需要见你一面。”
”没问题。”
席柯没有问他理由。
似乎已经知道了余燃到底是要问什么。
7
席柯趁着所在城市高温限电居家办公的机会，偷偷溜来了见余燃。他一边在餐厅里享受着阔别许久的空调，一边回想着自己当年所认识的那个易诺。
她总是敢爱敢恨，好像不论面对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都能够毫不犹豫地坚持下去。
但是现在呢？
席柯知道易诺也遇到过几个合心意的对象。可每每总是在能够更进一步的关口，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最终不了了之。席柯最初也会问，到底是因为什么没有继续下去。易诺也总是敷衍地说性格不合适。
席柯听懂了这些无关痛痒理由背后的意思——她还没能走出来。
“好久不见。”余燃的到来打断了席柯的思绪。
“也没多久，你怎么憔悴成这样？”席柯有些意外看到余燃看起来比一个月前瘦了些，疲态也更明显了些。
“最近工作太忙，连着熬了好几个大夜了。”
“太卷了太卷了。”
“不好意思啊，要是能休假我一定过去找你。但是现在实在不好请假。”
“没事，我的工作到哪里都能干活，比较灵活。”席柯安慰道，“好了，先坐吧，我们先点菜。我很久没聊过这个故事了，你得让我先做点心里建设。”
两个人商量着随便点了几个菜，这才终于切入正题聊起来。
“如果关乎易诺的隐私，你不说也没关系的。我只是想知道，要怎么才能敲开她那颗冷冰冰的心。”
“冷冰冰？不，易诺是我见过拥有最火热心脏的女孩。”席柯摇摇头，“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但也希望你不要因为她突然对你冷了下来就觉得她没有心。易诺她……只是太胆小了。”
席柯见余燃脸色没有因此而有所变化，才继续说道：
“我会把我的猜测告诉你，至于是不是正确的，我也无从知晓。我只是觉得，在易诺接触过的潜在对象里，你是唯一一个让我看到可能成功的可能的。不为别的，只是为了让她能走出过去的阴影，我也愿意尝试看看。”
一切发生在他和易诺高一的那一年。
彼时他们刚刚熬过了中考，进入高中之后不再是同班同学，但依然相约着放学后一起结伴回家。所以一般是谁先放学，谁就在校门口边的小吃店等另外一个。
大部分的情况，准时下课的席柯是那个先到的人。
易诺偶尔会因为收拾书包或是各种别的原因迟到一点，但基本上下课铃声响了之后二十分钟内，他们总能成功在小吃店汇合。
直到入冬之后不久的某一天。
下课铃声响了半个小时，易诺没有出现，席柯拨通了她的手机，没有人接。
又过了二十分钟，校门口的保安开始准备锁门，依然没有看到易诺的身影。
席柯也没有多想，满脑子以为易诺是自己和新朋友一起回家了，忘了他这个老同桌。于是满肚子地不开心，默默踏着夕阳回家了。
席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在接下来的半年多时间里都没有见到易诺。
“她生病了？”
“不，比那更糟糕。”席柯摇摇头，“她被绑架了。”
余燃愣了一瞬，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告诉我吧，发生了什么。”
易诺遇到的人贩子用的手法，放到今天并不陌生，可放在十几年前，没有什么阅历的十几岁学生，根本反应不过来。
她在校门口遇到一位求助的老人家，老人说她找不到家，请易诺送她回家。手里拽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家里的地址。
易诺熟悉这片街区，几乎没有犹豫地，她答应了这个看起来面善的老人家的请求。
路过和席柯见面的小吃店，易诺探头看了一眼，发现席柯不在，于是请老板娘帮她带个话。老板娘嘴上答应着，可每天这里来来去去这么多的学生，她根本就对不上号谁是谁，自然也就没有传话。
易诺这天早上忘记了带手机，想着实在不行只能回家再跟席柯道歉，于是脚步也快了许多，想早些把老人家送回家，早些回家跟好友联系。
这世界有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巧合，打断人们原有的计划。不过易诺和席柯，都没有把这样的意外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老人家指了指黑洞洞的老院落门，有些害怕地说：“小姑娘，你能送我到门口吗，我有点害怕。”
易诺点点头：“好。”
那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
8
女孩和儿童的绑架，在许多贫瘠的山村习以为常。那里的人重男轻女，越来越多的单身男人为了找老婆，把主意打到了拐卖身上。
年轻的女大学生被绑架拐卖到山村里给那里的单身男人做老婆，实质上成为了毫无尊严的女奴。失去自由，失去希望，被死死地捆绑在山村里一辈子。
这样的新闻在如今屡见不鲜。
“我不知道那半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席柯叹了口气，”实际上，我也是后来才听她说起当年的真相。那会儿她回学校，见到我的第一面只是笑着说自己大病了一场。而我除了埋怨她半年都不跟我联系，好像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
“席柯回忆到这里有些自责地埋下了头，“换成任何一个其他的女孩子，可能早就崩溃了吧。但是易诺她还好好的，看起来如此……正常。现在都难以回想那个十几岁的少女究竟做出了多少的努力，才让自己看起来变得正常。”
“我……”余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来第一次易诺跟我讲起有男生追她，我是真的替她开心。我以为她一定走出来了，可没过多久她就说对方不适合她。这样一次两次之后，我也注意到了易诺的情况不大对劲。
她好像给自己设置了一条安全线。任何人只要在那条安全线以外活动，就不会察觉到有任何的不对劲。可如果一旦靠近那条安全线，她就会立刻退到很远的位置，像是某种自我保护机制。
我不明白她的安全线是怎么设置的，但她也不愿意告诉我。我……我也劝过她，或许可以去跟心理医生聊一聊，可易诺总说自己太忙。”
余燃下意识地点点头。
的确，他也是在以为与易诺关系很亲近的情况下察觉到的这条弹开他的安全线。
“我觉得你对她而言，或许是不一样的。不仅是因为你跟她相处的时间比之前那些男人更久，还有一点是因为你们最初的接触是她更熟悉和习惯的工作场景。
这个时候我反而有些感谢她的工作狂属性，至少，能够在工作这个前提下给自己多一点空间和机会。”
席柯说完，认真地看着对面的余燃，见他的表情没有明显的退缩，才微微放心了些许：
“我只知道这么多。如果你还想知道更多，就试试看敲开易诺的心。她里面究竟是磐石还是碎片，你或许就能知道答案了。”
“我不会勉强她。”余燃承诺道，“一切以她的意愿为主。我只是想尽力试一试。如果什么努力都没有做就失败，我会对自己失望。”
“希望你记得你说的话。”席柯松了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易诺的电话，在余燃惊讶的注视中对着电话那头的老友说道：
“喂，工作狂，下班了吗？我和余燃在一起吃饭，你下班了就快点过来。”
“你怎么又来了？”对面的易诺正在忙活，有些不耐烦地说着，“我还在忙，地址发我，晚点过来。”
“我来蹭空调不可以吗！”
“好吧，大少爷你慢慢享受，我先干活。”
“好了，余燃先生，你就打个包去当跑腿小哥吧。”席柯挂了电话，指了指桌上几个易诺喜欢的菜，“按她工作狂的性质，等她一晚上都不会来的。”
“现在吗？”
余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执行力超强的席柯按着头完成了打包，帮他叫好了车，送到了餐厅门口。
“去吧，余先生。”席柯拍了拍他的肩膀，像个成熟的兄长，“我把我知道的故事告诉你，只是想再推你一把。我觉得易诺身边需要有个人。那个人如果是你，我应该可以稍微放心一点。”
“……谢谢。”
9
“易总监，物业通知明天开始要限电，大楼只允许使用平时30%的电量，老板让我通知各部门明天开始只需要留一个人值守，麻烦您尽快确认值守人员的名单发我。”
新闻里早就开始提起今年因为干旱而缺电的情况，但易诺没想到这么快就影响到了生活。
“具体哪些电器可以用，哪些不能用？”
“现在是说只允许使用办公电脑，一个公司一台打印机。”
“明白了，名单确认后晚点发你。”
这么一通知，易诺放弃了下班回家的计划，打算直接趁着还没有被限电，先把手头的活儿尽可能多做一些。
晚上九点的闹钟响起，这是易诺为了提醒自己按时吃饭设置的闹钟。
她叹了口气，纠结地拿出手机翻了翻外卖，也没有找到想吃的东西。
她叹了口气，第n次为自己的工作感到疲惫和焦头烂额。可现实是，没有一个打工人能够潇洒到说自己不在乎工作可以直接裸辞，尤其是对易诺这样身上还背着几百万房贷的人来说，工作让她痛苦疲惫，却也给了她生存的机会。
易诺想到在家忙活了一辈子的母亲，和总是埋怨母亲什么都没有做的父亲，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不能够依赖某个人而生存，因为那样会失去一切的自我。
活动了一会儿僵硬的肩膀和手臂，易诺坐下来打算继续跟工作死磕的时候，余燃的电话来了。
他听起来心情很好。
“我今天应该赶不过来了，你们吃吧，不用等我。”
“不用，我给你打包了点带过来。”
“啊？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还没吃就给你打包带来了，作为报酬，请你陪我吃个晚饭，不对，夜宵，可以吗？”
“当然可以。”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易诺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她原以为打包来的大概率是些烤串和蔬菜，没想到除了这些，余燃手里还提着一小个提拉米苏。他似乎是爬楼梯上来的，还有些微喘，笑容却没有丝毫的折扣。
“电梯只有一个开着，看起来要等很久，我就走楼梯上来了。”余燃解释道，“这个，买了有一会儿了，我怕化了。”
“谢谢。”
还是那间他们一起工作过的会客室。
这一次，没有工作要沟通，没有借口要找。
只是余燃想见易诺而已。
“喝点什么？”
“那就麻烦易总监分一杯你心爱的咖啡给我了。”
或许是因为办公室只剩下了他们俩，易诺第一次感觉面对余燃有些紧张了起来。她起身泡了两杯挂耳咖啡，才有些局促地坐到了余燃旁边。
“晚上喝咖啡，不怕睡不着？”
“没关系。就算不喝咖啡，今天应该也睡不好。”余燃笑容微敛，想到了不久前听到的那个关于易诺的故事。
“睡眠有问题的话，要尽早想办法。拖太久身体会吃不消的。安眠药这种东西不能碰，容易产生依赖性。”说起睡眠问题，易诺似乎很有经验，“我也试过褪黑素，但是吃了之后会很影响第二天的精神，所以还是需要一些物理的办法。比如睡觉前泡个澡什么的。”
“好，我试试看。”
“露营也很有效。我有的时候工作压力大了睡不好，周末去山上睡一觉，就能继续强大精神搬砖了。”
“所以你上次去露营，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了？”
“嗯，手头的项目太多了，最近脑子有点乱。”易诺坦率地承诺道，“当然，你们公司的项目一定也会继续认真跟下去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不担心项目的问题。”
“这个提拉米苏挺好吃的，我都好一阵子没吃甜品了，夏天总怕吃太多甜食发胖。”
“我也是路过你们楼下那家蛋糕店，看还开着去试了试，没想到还有。我记得，你说过自己很喜欢。”
易诺有些意外地看向余燃，见他满眼温柔地注视着自己，那眼神让她忍下意识有些躲闪——
她好像从未见过这样温柔的眼神。
明明他也是有所求，可却好像总是把自己的欲望压在了最底下，只要她不愿意，他可以一直把冲动都压下去。
易诺放下叉子，沉默了几秒，心里想着要怎么委婉不伤人地拒绝余燃。
他是个很好的朋友。可她给不了他想要的。
她没有办法……
“我今天见了席柯。”余燃开口缓缓说道，“他告诉我了一些关于你的过去。我原本对你有很多的疑问和困惑，而他告诉我的故事大概解释了我的所有问题。”
易诺有一瞬间的愤怒，但是很快她回想起来席柯也并不知晓具体的故事，很快又只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办法接受任何人，但是我只想告诉你，我一直都在这里。”余燃继续说道，“如果你现在只能接受作为朋友的我，没有问题。只是希望你不要忘了，在你眼里我是你的朋友，在我眼里，你是我心爱的人。”
“可这样，我不就是在……吊着你？”
“是我甘心被你吊着。”余燃宽慰道，“不过，我只允许你有这么一位男友后补。”
不想恋爱，我拒绝总裁表白，他委屈开口：那我做你男友候补
“我也没有那么受欢迎啦。”易诺有些哭笑不得。
“那是因为你没有注意到。我可不会放松警惕，不能给他们一丝机会。”
“除了你，没人会想跟我这么无趣的人在一起的。”
“你哪里无趣了？你热爱工作，努力向上，但也拥有自己的兴趣。喜欢自己去露营，也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你喜欢提拉米苏，喜欢咖啡，喜欢雨后的空气。不耐烦的时候也不会发脾气，只会自己不停地捏笔记本的角落。心情好的时候会眼角带着笑意。”
那些微小的，不为人所知的习惯，他都看在眼里。
“你这样，让我还怎么拒绝你……”
“在你做好准备接受我之前，我愿意等。不要因为感动答应我。”
“好。”
10
限电和高温天气，让这个夏天对许多人来说都格外难熬。饶是易诺这样原本以为自己并不怎么怕热的人，当她真的坐在室内温度40度的办公室里，皮肤出汗的粘腻感久久无法散去，自己的呼吸和风扇的风都是热的。即使是湿巾把汗水拭去，也不过瞬间又会卷土重来。
老板安排了工业冰块，他们每个值守的人身后都是一块半人高的冰块，和一台一直在运作的电风扇。
可并没有太大的效果。甚至为了避免电脑太热而宕机，更多的时候大家都先用冰块和湿巾给自己的电脑降温，然后才是考虑自己的舒适。
余燃那边的情况稍微好一些，老板一听说限电就果断地放员工居家办公了。于是他每天中午都会开车来接易诺出去吃饭，找个有空调的咖啡店消磨掉午休的时光。
有的时候是彼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有时候各自拿一本书看一会儿。余燃终于如愿以偿看到易诺不再有之前那样明显的抗拒的表现了。
他当然知道这个过程可能会更漫长，所以依然守礼地保持着朋友的分寸感。
“今天体感43度了，我感觉我随时都可能被烤熟。”易诺叹了口气，“要是有个人晕倒在工位，估计才会放我们回家吧。”
“要不要试试这个？”余燃拿出一盒降热贴，递给易诺。
“哈哈哈，也是个办法。”易诺难得地大笑了起来，“我以为你会劝我回家，不要再值守了。”
“我知道你责任心强，这个时候一定不会愿意退缩。我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你，所以就让你能够好过一点。”
“谢谢……”
“不客气。”
易诺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男人。他在工作的时候挑剔到让她偶尔觉得崩溃，可又不得不承认甲方提出的意见的确是可以实现的；可放到工作之外的场景，他又温柔体贴到让易诺很多时候甚至难以察觉到他默默做出的一些努力。
比如每一个中午带她去不同的地方吃饭，去不同的咖啡馆。又总能掐着点把她送回单位。还有每天给她带的降温湿巾，降温贴，冰水，偶尔多到让易诺有一种面对妈妈的错觉。
8月下旬，终于降温了。
余燃失去了每天与易诺见面的借口。可他也并没有因此苦恼，同城快递送来的小东西依然没有中断过。他每周计划好了送咖啡、下午茶，偶尔还会送些古怪的办公小玩意。比如收纳盒，笔筒一类的，易诺的确可以用得上的办公用品。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易诺某一天发现自己的办公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除了笔记本电脑和自己的护手霜，全都是余燃陆陆续续送来的。
她对着自己的办公桌拍了张照发给余燃。
“？”
“余先生，我的桌子被你占领了。”
“我的荣幸。”
“放假要一起去露营吗？”
“好。”
易诺想，是时候结束一个人的露营了。
（原标题：《夏日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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