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华服
2月20日，北京冬奥会花样滑冰表演滑环节。日本男子花样滑冰选手羽生结弦以一曲《春天，来吧》，完成了他在本届北京冬奥会的最后一次亮相。
在悠扬、厚重的琴声中，羽生结弦身穿粉白色考斯腾，缓缓登场，随着音乐的律动，翩翩起舞。表演快结束时，他匍匐冰面，双手支撑，向冰面深情一吻，含泪再现“吻冰礼”，为中国观众带来了一场完美的视觉盛宴。
这件粉白色的被誉为“天女的羽衣”的考斯腾并不具象，整体象征春天的樱花，花瓣般深浅不一的粉色，辅以树干的灰色以及嫩枝的黄绿色交相呼应。蝉翼般的薄丝随滑行飘扬，轻灵而又柔美，在清瘦俊美的羽生结弦身上染足了“仙气”。这种超轻面料使用直径约为1/5毛发的超极细丝织就，有着犹如波光粼粼的光泽、如绢丝柔滑的触感，可以使服装和表演融为一体，最大程度实现观感。
服装，作为花样滑冰参赛选手节目的重要组成部分，既要轻薄、弹性好，便于选手做动作时舒展自如，又要承载选手的动作和情感，为表演锦上添花。于是服装的造型、色彩、搭配必须跟所选曲目和舞蹈动作编排做到风格一致，在技术与艺术方面都至关重要，是整体的艺术呈现。观看羽生结弦的表演，他借音乐和服饰营造氛围感，达到运动和艺术的有机结合；他极具感染力的表情、动作以及表演方式带给观众一种沉浸式体验，常常让人忘记这是一场比赛。
▎从妈妈的针线开始
羽生结弦从儿时比赛到奥运夺冠，历时十年。勤俭的妈妈由美经常亲手为羽生制作考斯腾，有时外婆也会上场。虽然那时的服装结构简单，稍显粗糙，但上衣的双色拼接和曲线设计已经相得益彰。
羽生升入成年组的第一套考斯腾，是他的偶像美国选手Johnny Weir友情设计、羽生妈妈亲手缝制的“小草莓”。领口褶皱花边和肩上的交叉缎带相互呼应，衣身上的水钻是妈妈一颗颗黏上去的。因为Johnny Weir体型轮廓纤细，表演风格轻盈、独树一帜，服装特点鲜明，他的这种风格在羽生身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Johnny Weir为羽生结弦设计的另一件最著名的考斯腾，就是2014年助他第一次夺得冬奥冠军的“罗朱2.0”。2013-2014赛季，羽生的自由滑为Nino Rota创作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他是整个爱情故事的演绎者。羽生曾说：“因为《罗朱》这个节目同时需要表现罗密欧与朱丽叶男女主人公两人的情绪，‘罗朱2.0’在性别上做了模糊处理，一个方向深沉，另一个方向则是透明 大块的粉、绿、红色宝石的应用。对比非常鲜明。”2.0版本颜色更加大胆丰富，整套考斯腾以白色为主，点缀鲜艳的玫红、淡粉、亮黄、翠绿水钻。腰部与手臂尽头过渡到黑色，一层镶嵌彩虹色亮钻的大皱褶斜贯胸前。
“罗朱1.0”则是羽生结弦刚升入成人组时，折原志津子为他设计制作的。2011-2012赛季，羽生的自由滑为作曲家Craig Armstrong创作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后现代篇》。这套衣服采用白色与棕黄色搭配，右侧交织的绑带代表罗密欧，左侧大片裸色镂空代表了朱丽叶。银色的宽条纹缠绕，是战场上勇敢无畏少年的铠甲，也象征罗密欧被束缚的爱情。
▎衣袖·翅膀·衣摆
2014-2015赛季，羽生结弦短节目选用了经典的《肖邦第一叙事曲》。比赛服是从白到蓝的渐变色，缀满竖排的蓝色水晶。飘逸的灯笼袖，使他在冰场滑行时衣袖分外飘逸，舞动起来“看得到风”，最能体现这支名曲从容、稳静的部分。
这套考斯腾是由年逾89岁的日本高定服装设计师永岛正爷爷设计的，因为《第一叙事曲》整整滑了3个赛季，所以这款考斯腾被不停地修改过多个版本，精益求精。从最初的宝蓝色渐变、微高领、黑色腰封、灯笼袖，轻盈飘逸，到后来的天蓝色渐变，在领口、衣袖与腰封上均加入金色元素交相呼应，材质不那么清透，华丽庄重更显王者风范。
至此也开启了羽生结弦的考斯腾三绝：“叙的衣袖”、“九的翅膀”、“晴明的衣摆”。后两款都出自设计师伊藤聪美之手，除此之外，《天与地之安魂曲》也是她的又一力作。
“九的翅膀”，指的是2016-2017赛季，久石让《希望与遗赠》考斯腾肩膀上的飞袖，像飞舞的翅膀，也是羽生结弦历经低谷后的力量象征。
这套颇具日本元素的比赛服，富有层次感的蓝绿渐变，象征着天空、大地、冰场，碎钻的点缀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密集程度，如同羽生一路赛程留下的闪光印记，与久石让的音乐配合得天衣无缝。因为这件衣服非常像中国九寨沟深沉静谧的湖水，仙气十足，所以被中国粉丝昵称为“小九”、“九仙”。
“晴明的衣摆”，指的是2018平昌冬奥会《晴明（SEIMEI）》考斯腾的衣摆。设计师伊藤聪美和羽生结弦一起，以平安时代繁重的狩衣为原型反复改造调整，衣服的颜色、材料、视觉效果等都由羽生自己决定。这系列考斯腾为羽生的表演添色不少，也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最负盛名。
这次设计过程中，羽生的要求包括带有花纹的白底、黄绿色与紫色，并加入象征阴阳师的金色“五芒星”。服装颜色上也做了微调，紫色中加入深红色调，丝带变成了青蓝色。肩袖没有与衣体完全缝合，既忠于电影《阴阳师》，又符合花滑服装便于运动的设计初衷。羽生要求袖口由外到内是紫、金、绿、白色，与以前版本有所不同。衣服前、后片去掉了大面积刺绣，改成有3000颗莱茵石的装饰，胸口使用网状面料，减轻服装重量，利于跳跃。腰带换成更具气度的金色，装饰大小不一的碎钻。黑色手套与白色冰面形成反差，凸显手部动作。硬朗的衣型加上飘逸的衣摆，舞动起来飒爽至极。
▎比完美更完整
▎比柔美更有力量
《歌剧魅影》的“血魅”版本考斯腾，制作时煞费苦工，但却仅被穿用了一次，就束之高阁。这件黑、白相间的双色考斯腾正是2014年中国杯羽生结弦发生相撞事故时所穿，由于当时衣服被血污染，成了一种痛苦回忆，没再被穿用。
事后伊藤聪美火速设计了备用版本，羽生指定了白、蓝、金三种色彩，优雅且充满贵气。衣服上的纹路图案颇有大理石纹的冰冷调性，珠饰设计象征自魅影心中溶解倾泻的扭曲爱情与哀伤。小翻领的设计也来自于羽生的灵感，在领口、袖口、腰部的金色薄纱花边设计致敬浪漫主义时代特征。这件考斯腾让羽生演绎出了天使与幽灵交错的悲情意境。
2021年《引子与回旋随想曲》在全日锦标赛短节目首秀，也是羽生结弦今年北京冬奥的短节目。这套考斯腾可谓是以往考斯腾的大汇聚，是羽生一路走来的影子。《肖邦第一叙事曲》的领口、《秋日》的色调、《天与地之安魂曲》和《魅影2.0》的下摆、《星降之夜》的大V领、《时旅The Final Time Traveler》的手袖，而金色的羽毛犹如经历苍凉忧郁后的涅槃重生，熠熠生辉。如同这首来自法国音乐家圣桑的选曲，经历了过往的挫折与艰辛，然后畅快地滑下去，是穿戴者心境的完美体现，诠释了羽生为了最后一个桂冠加冕、苦练4A道路上的磨砺，纤细而又坚韧，忧郁而又热烈，孤独而又温暖，将他的执着与期望、伤痛与治愈、欢呼与喜悦一一表露。
2022年2月10日，羽生结弦用一曲悲壮的《与天共地》诉尽自己对花滑艺术的追求。
上杉谦信的《与天共地》作为表演曲目，雄浑而厚重。比赛服为以天青色为主、缀满花鸟的柔美和风考斯腾，上衣中增加了腰带，融入传统服饰元素“袴”，背后的刺绣是上杉家徽竹雀纹和其信仰的佛教圣树娑罗双树花朵。飞鸟浴火重生、娑罗双树花开、丝绦袴下鸾尾，这件柔美考斯腾成为羽生结弦比“盔甲”更有力量的战袍。
伴随音乐响起，羽生结弦向前滑行、起跳、旋转、落冰，摔倒、站起、再摔倒、再站起……直至最终完美地完成所有动作。在比赛中他尝试跳出4A，但不幸两次落冰摔倒，最终未能站上领奖台。赛后，羽生对着观众久久鞠躬，泪洒赛场。他有着对4A最深的执念，“努力会说谎，但绝对不会白费”。这是羽生结弦式的一生悬命，如同一个战场上的殉道者，用生命献祭无常，诠释了那注定凋零的物哀、不完美中见完美的侘寂。
谈到对春天的理解时，羽生结弦曾说：“在人生道路上，历经艰险的时候便是等待春天之时。”也许此刻，我们才能真正感受到羽生如樱花武士般大义凛然、从容自若的心境。坚持下去，春天，总会来的。
（原标题：冰上羽衣）
来源：北京晚报 | 作者 朱玲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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