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救出32人(3年营救200名轻生者)(1)

王刚(中)在桥边劝说轻生者打消跳桥念头。

已救出32人(3年营救200名轻生者)(2)

王刚

已救出32人(3年营救200名轻生者)(3)

王刚和妻子红豆

“心率高于上限值。”接受采访时,王刚的心率监控手表不断发出警告。半年来,他的静止心率常常突破130,医生嘱咐他多休息,但对王刚来说,多休息几乎不可能,他时刻盯着手机,接收、分发各路求助信息,并带头上阵救援,全年无休,今年全队到目前已执行851起任务。

“我不太在乎生命的长度,更看重它的宽度。”王刚说。前半生,他过得绚烂多彩,热爱户外运动,遍历名山大川,与妻子情投意合。而2014年是一个转折点,那一年,38岁的他创办了厦门曙光救援队,到全国各地的灾害现场展开救援,甚至去到周边国家开展国际援助。2017年,他考取了心理危机干预师证书,从此与“心魔”较量,目前累计成功救援约200名轻生者。

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武威

王刚数年来执着于拯救生命,可命运却在一年前和他开了一个黑色玩笑,妻子红豆被查出卵巢癌,每月高昂的治疗费让他入不敷出。救妻,成了他此生最重要的救援任务,然而他却将社会各界的30万元捐款全部原路退回,“我还有一套房子可以卖,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深夜救助轻生夫妇

“集美区某某小区,一位产后抑郁症女士和丈夫要跳楼,请附近队员尽快赶到现场。”11月19日晚上11时,人们已经进入梦乡,但厦门曙光救援队队员们的手机上突然弹起一条队长王刚发布的提醒信息,“叮”的一声,群里炸开了锅,离该小区最近的58名队员立刻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

队员们分组展开救援。王刚来到房间门口做危机干预谈判,说服两口子放弃冲动,其他人则带着装备布控,营救小组去到楼上,准备一旦谈判失败,就高空速降实施拦截。幸运的是,经过王刚苦口婆心的劝说,那位丈夫打开了房门,倚在门上抱臂痛哭,王刚赶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细声细语地抚慰他。一个多小时前,才几个月大的孩子被“托付”给了姑妈,终于,他没有成为孤儿。紧接着王刚又帮他们联系医院,对这种情况而言,救援只是救急,就医才能治本。

用专业知识拯救生命

在过去的3年里,王刚已像这样救下了约200名试图轻生者。

“触动我去做心理危机干预的,主要是三件事。”王刚说,2014年8月鲁甸地震时,他和队友们前去救援,回到厦门后不久,一位队友就因为抑郁症自杀了。“仔细回忆他在鲁甸时所说的话,其实当时他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王刚感慨道。

第二件事是2017年,王刚接到警方通报,请他协助寻找一位从五缘湾大桥跳海的青年,队员们在海里搜寻了3个多小时终于找到遗体。翻看手机才知道,他自杀的原因竟是打了40多个电话,却没人愿意借给他200元钱。

第三件事更令人怆然。一位从外地赶到厦门看病的母亲,因为担心治疗费会拖垮打工的儿子儿媳,竟在去医院的前一晚跳海自杀,而事实上她得的并不是绝症。

这些生命本不该逝去,王刚悲叹之余,想着如何能去挽救。查阅很多专业资料后他得知,如果没有科学的干预和营救方法,贸然介入说服结果常会适得其反。

他特地跑到北京考取了心理危机干预师证书,目前,救援队里共有7人持有此证,而他们也是目前全国唯一一支开展专业心理危机干预的民间救援力量。

3年来干预成功率100%

3年来,王刚和团队干预轻生者的成功率是100%,“只要我们到达时人还在,他们最后都活了下来。生死只在一念之间,我们要做的,是把他们拉回临界点以内。”

2018年夏天,一个年轻小伙翻到海沧大桥的栏杆外试图轻生。王刚接到信息后立刻赶往现场,在路上王刚了解到,轻生小伙站立的位置在引桥外的承重柱上,桥下是浅滩砂石,一旦跃下势必凶多吉少。王刚不到10分钟就赶到了现场,当时他的腿正旧伤复发,只能拄着拐杖。

小伙情绪激动,每次王刚靠近,他都会将自己的双手松开护栏,逼王刚后退。王刚知道不能强来,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看到小伙被晒得体力不支,就上前递水,小伙抗拒地将水丢开。拄着拐杖的王刚采取了示弱的方式:“你看我的腿都这样了,也不可能强行拉你,我只想和你聊聊天。”

见王刚没有“威胁”,小伙终于没有再抗拒,慢慢地,王刚引导他说出了轻生的原因。1个多小时后,小伙摘下了口罩,王刚明白,这是他情绪缓和的标志。小伙突然关切地问了一句:“你站了这么久,到底累不累?”王刚知道,他已经完全取得了信任,就递上了一瓶饮料,帮助小伙缓和情绪。在抱着小伙回到桥面的过程中,已经拄拐杖站了3个多小时的他,因为体力不支摔倒在了桥面上。

而劝说的同时,还要做好营救预案。有一回,一名男青年站在五缘湾大桥外准备跳海,他因为女朋友家人不同意婚事而一时想不开。王刚说:“如果你现在跳下去,那你女朋友100%是别人的;如果不跳,那你还有50%的机会把她追回来。”

青年似乎被王刚的话说动了,可就在那时,女朋友的家人赶了过来,青年因为情绪激动一跃而下。所幸王刚已提前让队员在桥下做好救援准备,男青年很快就被救出水面。后来,男青年成功追回了女友。结婚当天,小两口更特地邀请了王刚,给他敬了满满的一杯喜酒。

“对自己和求助者都要负责”

王刚说,救下每个轻生者所采用的方式都不同。“不要轻易满足他的要求,不要贸然让他见任何人,尽可能了解他轻生的原因。我记得有一个少年自杀前说想见见父亲,有人就把他父亲请来,结果我们还没赶到,少年见父亲后就转头自杀了。他们的情绪都在临界点上,一点点外界的刺激,都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救下了很多生命,王刚并没有因此而快乐,恰恰相反,每次救援对他的心理其实都是伤害,“你必须理解他们的痛苦,感同身受,才能劝说他们放弃自杀。而当我们晚到了错过救援时,那种打击更加沉重。”

很多个夜晚,王刚都被这些黑暗无情地反噬着。他情绪时而低落、忧郁,时而又会狂躁。夜晚是他最奔波的时刻,“大多数人选择轻生的时间都是晚上,因为晚上人的情绪最容易波动。”

王刚说,时至今日,内地长期进行心理危机干预的人仍屈指可数,原因是劝人放弃自杀既不赚钱,还要背负很大的责任;另外是人才稀缺,“要考这张证容易,但真正运用到实践中就不一样了。有的人拿到证,但第一次劝说就失败了,会有情绪阴影。”

厦门曙光救援队是一支民间公益力量,队员中有党员干部、企业老总、建筑工人和外卖小哥等等,平时大家在各行各业干自己的本职工作,业余训练技能、学习专业知识,而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罹难者带回”是救援队的工作之一,每一次执行任务对队员都是一次心理冲击,情况严重的就会出现PTSD。王刚打开救援队的群通讯录,向记者介绍了全队的人员组成:正式队员137人,预备队员976人,按专业技能分成多个小组。而由五名心理咨询师组成的团队却并不在这个通讯录上。“熟人之间不能做心理咨询,由我单线联系,当某位队员出现PTSD时,我就会联系咨询师向其提供帮助。”王刚解释。也正因为如此,王刚成了全队唯一一名没有心理咨询师支撑的队员。

对队员而言,一旦有队友在执行任务时出现意外,那种心理冲击是最大的。王刚坦言,他们不鼓励“舍己为人”,强调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帮助他人,也正因为如此,预备队员要“转正”并不容易。“要接受足量的培训和考试,攒够学分才能转正。没有人可以搞特殊,每一次培训考试都在手机软件上有明确记录。让本领和经验都过硬的人参与救援,既是对我们自身负责,也是对求助者负责。”王刚说。

“最想拯救的是我的妻子”

常年生活不规律,心理压力巨大,去年起,心率过快等问题开始折磨王刚,这让他妻子红豆很担心。然而不久后,红豆自己开始咳嗽气喘,刚开始以为是感冒,后来一查竟是卵巢癌。王刚带着妻子赴上海、广州求医,做手术、化疗,接着回到厦门按医嘱继续治疗。

在医院,军人出身的王刚偷偷哭过五六次,妻子现在每21天要住院一次,一个月吃四盒靶向药,每月医药费将近4万元。很多人给王刚捐款,但他全部原路退回,因为他说自己还有最后一套房子可以卖。原来早在2016年,为了维持救援队的日常开支,王刚已经卖掉了2套房。

很多朋友叹息命运的不公,但王刚很淡然:“我做救援不图什么,因为自己愿意,没什么好抱怨的。”

“现在我最想拯救的人,是我的妻子红豆。”王刚说,他如今想多带妻子四处游玩,回味恋爱时的甜美时光。或许,这世上真的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像王刚这样,在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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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广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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