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王闪闪
编辑丨戴天文
从《无名之辈》到《人潮汹涌》，饶晓志拍的都是荒诞喜剧，“在日复一日的绝望里，对生活的一种嬉皮笑脸的表达”。
春节长假已经过半，导演饶晓志不甘心地在微博发声，为自己的新片《人潮汹涌》“央求”排片——“我确实想要挣扎一下，虽然用‘求’这个字会被说成卖惨求荣……就像电影里的台词：‘再不堪，那也是我呀！’，所以，我‘求’是因着，再不堪，这也是我的电影啊！”
截至2月15日，《人潮汹涌》上映四天票房仅有9500多万，排片已经降至不到3%，是春节档七部新片中垫底的一部。在这个竞争激烈的档期，《人潮汹涌》的“卖相”或许的确不具备多少优势——如果不是真的走进电影院，你很难通过片名或者海报，就立刻搞明白这部电影属于什么类型，能够提供什么“爽点”。
不过，尽管票房结果不如人意，饶晓志能够从口碑反馈上得到一些安慰。《人潮汹涌》获得了不少观众的喜爱，有4万多网友在豆瓣上为它打出了7.3分。一些看过日本原版电影《盗钥匙的方法》的影迷，夸赞电影的本土化改编做得很到位，塑造出独属于中国的小人物，而非别扭尴尬的生搬硬套。
公允地说，这部电影并非毫无瑕疵的杰作，比如剧情逻辑经不起细究，但它确实有不少扎实的闪光之处，尤其是刘德华、肖央水准之上的表演。正如豆瓣最高赞的短评所写：“一流的表演，二流的笑点，三流的剧本。”
在饶晓志自己看来，表演正是这次创作之中最满意的部分：“我们经常会看到香港演员跟内地演员一起演戏，虽然每个演员都很喜欢，但有时候就会出现一种不和谐的感觉。我觉得华哥与肖央的表演非常和谐，可以直接说，这个至少是我比较自豪的一个点。”
今年39岁的饶晓志，在北京东城的胡同里拥有自己的一间工作室，一边跟我们聊天一边剥桔子。他胳膊上有一个《等待戈多》作者贝克特的文身，墙上挂着昆汀等好莱坞大导的肖像，笑起来懒洋洋的。
肖央给予饶晓志很高的评价：“专注、审美清晰，并对表演有自己的审美和追求，一定是未来中国电影史上非常重要的导演”。他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曾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戏剧导演，尤其受到大学生群体的青睐。他踏入电影圈之后，先是2016年凭《你好！疯子》获得了文艺影迷的关注，接着2018年拍出了一部叫好又叫座的“爆款”《无名之辈》。
饶晓志拍的都是荒诞喜剧，小人物产生了一连串令人啼笑皆非的遭遇，故事里上演着命运的悲喜剧。他曾经解释“黑色幽默”的精髓在于——“在日复一日的绝望里，对生活的一种嬉皮笑脸的表达”。
《人潮汹涌》同样拥有这种悲喜剧的戏核，刘德华饰演一位失忆的杀手，被肖央饰演的群众演员篡夺了身份，两人因此开始“交换人生”。饶晓志感兴趣的正在于此，无论是杀手还是演员，都是被生活伤害了的人，都要“换个活法”。
另一方面，《人潮汹涌》算是一次饶晓志对于经典港片，或者说对于他自己迷影情怀的致敬。片中有多幕“戏中戏”，致敬了刘德华过往的《天若有情》《无间道》等等经典作品，探讨了什么才算好的表演。
饶晓志说，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观众看到——刘德华本人的影子。换句话说，刘德华既往在观众心目中的认知，同样也是“换个活法”得以成立的一部分。“华哥这一生演的⻆色都是自律而努力的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你可以想象，如果华哥跌入谷底，他该怎么办？”
《人潮汹涌》到底表达了什么？不如来听听饶晓志自己的阐述。
导演饶晓志
以下是全现在与饶晓志的对话。
都是被生活伤害的人，都得换个活法全现在：本片改编自日本电影《盗钥匙的方法》，听说最早是2019年编剧史航带着版权方找上门来。你之前的作品一直是原创故事，为什么这次愿意做翻拍呢，是被“交换人生”的创意打动了吗？
饶晓志：2007年，我27岁的时候写过一个话剧剧本叫做《爆胎》，讲的就是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一个有钱人，一个演员。他们在各自的生活里压力都快爆棚了，就在一次车辆爆胎的机会下碰着了，有钱人就想跟演员做个交换。
《爆胎》跟《盗钥匙的方法》有一些异曲同工的地方，故事里面的每个人都是被生活伤害过的人。我们都需要在别人的生活里看清自己，找到一些丢失的东西。人在迷茫的时候，就得做出改变，这就是所谓的换个活法。
全现在：《盗钥匙的方法》讲的也是两个阶级地位、性格习惯完全不同的人，刘德华饰演的是精英杀手，肖央演的是不得志的群众演员。两种身份的碰撞，给你带来了什么灵感？
饶晓志：这个故事不仅是两种身份的碰撞，也可以是人生两个阶段的碰撞。我27岁写《爆胎》的时候，我很颓废，老觉得怀才不遇，想拍电影没拍成，现在我39岁可以做这个故事了，算是自己跟自己的一种精神碰撞。
全现在：改编方面，如何让故事更加本土化呢？
饶晓志：实际上，除了大的设定不动，人物的很多细节都做了改变，包括说话的状态、表演方式、性格特点这些。我们要改的更像中国人的故事，剧情也有变化，日本（的剧情设定）有黑社会嘛，我们的故事就不能这样。
全现在：《无名之辈》的结局比较“狠”，底色还是悲凉的。但是《人潮汹涌》看完感觉挺温暖，这次还是希望带给观众暖心的情感体验？
饶晓志：希望观众走出电影院，能够有一种整装待发、重新出发的心态。我们还是给了一个温暖的结局，是结束，也是全新的开始。日版结局也是我故意要致敬的一个镜头，当然是以另外的方式。
全现在：肖央的身份是一位群演，电影里有很多戏中戏的场景，也有不少探讨演技的段落，还引用了很多戏剧家的理论名言。这算是导演你的“私货”吗？
饶晓志：对，我可能天生对表演是有兴趣的，愿意谈论这个东⻄。人生如戏，每个人每一天其实都在表演，表演不光只是一个艺术形式，其实是生活必备的良药。
全现在：刘德华饰演的杀手变成群演身份之后，就真的开始进剧组演戏了，接下来的“戏中戏”致敬了很多经典港片。其实这个桥段有点出戏，因为已经不像是在看杀手，而像是在看刘德华本人。为什么要这么设计呢？
饶晓志：因为我需要华哥的影子出现在这部电影里，刘德华本人会带给你一些奇妙的感受。在别的电影里，比如说华哥演《拆弹专家》，我们不希望看到华哥本人。但是在这部电影里，我觉得华哥可以是华哥。我们在看刘德华演一个人物，但是这个人物又有刘德华自己演过的⻆色的痕迹，或者说有他演过的那100多部电影的影子。
全现在：刘德华本人影子的出现，能够给电影带来什么帮助呢？你希望观众能够体会到什么？
饶晓志：我觉得这其实跟探讨表演有关系。华哥这一生演的⻆色都是自律而努力的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你可以想象，如果华哥跌入谷底，他该怎么办？大家可能想看的是华哥重新站起来。那么该怎么站起来？就是这种奇妙的感受。
这其实是戏剧上的概念，好比说我们看舞台剧的时候，舞台上只出现了一棵树，就要求你相信这里有一片森林。但也是接受度的问题，你能感受到就感受到，感受不到也无所谓，跟小礼物、小彩蛋一样。
全现在：你有把华哥之前的电影，都翻出来再看一遍吗？
饶晓志：不用，都在我脑子里。其实别的（香港演员）我也熟悉，要真说90年代的港片，我也很熟悉发哥的表演。
戏中戏致敬《天若有情》
春节档挺危险，就是要拼一把全现在：《无名之辈》曾经是2018年的票房黑马，最终拿到接近8亿票房，但当时是选择了竞争不算激烈的11月上映。为什么这次《人潮汹涌》要来闯一闯春节档，你在制作的时候就准备好了吗？
饶晓志：一开始没有准备（进春节档）。当时说实在的，是准备定在圣诞、元旦那个档期，跟《无名之辈》接近。《无名之辈》就是选了个特别冷静的档期（11月中旬），没有什么大片。但是《人潮汹涌》因为疫情的原因耽误了一些时间，原定的档期确实是也赶不上。
我们又有信心，觉得我们的故事有意思，是一个适合春节档上映的片子。虽然结果仍然充满了未知，包括到今天我们当然是最不理想的。
（春节档）挺危险，挺激烈，但就是要拼一把，挺刺激的。就是电影里讲的，要换个活法。
全现在：为什么觉得本片适合春节档，因为能算作爆笑喜剧类型吗？
饶晓志：我不能说我们的故事是爆笑喜剧，我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爆笑喜剧。但是《人潮汹涌》有喜感、幽默度，有真诚的情感，有小人物的悲欢。我觉得这些是有可能产生一些共鸣的，至少我觉得是一部好看的电影。
我想试一试春节档还有个重要的原因：春节某种意义上除了是合家欢的节日以外，其实也是一个整装待发、重振旗鼓的总结的时间。如果大家能在一部电影里，产生一些换个活法的念头（是挺好的）。说得有点玄，但至少是来看故事的一个理由。
全现在：你对自己的认知算是一个能够驾驭商业片、类型片的导演吗？
饶晓志：我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好的商业片导演。因为我做戏剧的时候，就是一个好的商业戏剧导演。我们做的是⺠营戏剧，是要那个靠挣钱的，不然无法养活自己。
我现在还在摸索，但是心中信念从未改变。
《流浪地球》导演郭帆在电影中客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