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 译者:刘国鹏 副标题:帕索里尼诗选 出版社: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出品方:雅众文化
1975年11月1日,万圣节和万灵节之间的那个夜晚,意大利作家、“后新现实主义时代”的电影导演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Pier Paolo Pasolini(1922-1975)在罗马郊区被一个17岁的男妓用棍棒击杀,时年53岁。
1975年11月1日,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横尸在罗马郊区
这位毁誉参半的电影大师的猝然暴毙震动了欧洲文艺界:教士们在他尸骨末寒时便开始驱除他的“邪恶魂灵”,而他的朋友、学生和崇拜者们(其中包括萨特、贝纳尔多·贝托鲁奇Bernardo Bertolucci和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则为他举行隆重的葬礼,尊奉他为“圣—皮埃尔·保罗”。
左起:贝纳尔多·贝托鲁奇、让-吕克·戈达尔Jean-Luc Godard、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
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生前对基督教毫不尊重,随意戏谑,他之前是天主教徒,后被逐出教会,他不信神,他又觉得没有信仰的人没有灵魂。
他是法西斯家庭出身的马克思主义者,后来却因为同性恋及恋童癖被开除党籍。
他是激进的左派分子,因为亵渎上帝被罗马警察拘禁四个月,而不久之后,他又以《马太福音Il vangelo secondo Matteo》(1964)一片获天主教褒奖。
电影《马太福音》(1964)日本重映版海报
他是一个自由主义者,在自己电影事业顶峰时改编了臭名昭著的法国作家萨德的作品《萨罗Salò o le 120 giornate di Sodoma》(1975),并因此殒命。
他饱受争议的短暂人生充满惊奇,他是被战友和敌人共同否定的异端。
年轻时的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
他成长在一个混乱的年代,并且思想与行为都超越了时代,他没有得到上帝的眷顾,他是一个独行的反叛者,这一切都是死结,最后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只能“突然”死去。
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于1922年3月5日生于意大利北部文化古城博洛尼亚,而他童年与青春时代的大段时光是在他母亲的故乡,弗留里的乡村度过的。
小时候的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
对母亲及其乡土的挚爱,对身为法西斯军官的父亲的敌视,使他成了一个“俄狄浦斯情结”的典范。
他一直坦承:“我这性爱的、情绪化的生活,是对母亲过多的、甚至畸形的爱的结果。”
的确,高度恋母与自恋相互强化,进而外化为对少年的性爱,是精神分析中对同性恋成因的主要阐释之一。
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和母亲合影
然而,更晚一些,他深深意识到,“基本上,我的性爱的、情绪化的生活的一大部分并非源于对父亲的恨而是对父亲的爱”。
抑或这种内在的幼儿之爱,因个人与意识形态的双重敌意而压抑转型,成为他同性恋性态的又一诱因?
无论如何,这充满迷惑与罪恶感的欲望,从此成为他激情与诗意的源泉之一。
学生时期的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
他情欲动荡的青春,是在博洛尼亚文思汹涌的青春,也是在弗留里花香如酒、乡音如醉的青春。
在他写出第一部弗留里方言诗集时,他也参加了抵抗运动(他的兄长为此战斗牺牲)和雇农暴动,从此投入了高度统一的艺术与生活实践——葛兰西式的人民-民族性创作与斗争,交织着他对底层青年的激情,更映现出他内在的宗教信仰。
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在公寓
1945年从博洛尼亚大学文学系毕业后,随家人返回亲的故乡弗留里地区避难,弗留里的穷困与对资产阶级专制的痛恨使他有了改变社会现状的想法。
并且于1947年加入意大利共产党,开始阅读意共精神领袖葛兰西的著作。正是这段经历使得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一生都在进行关于无产阶级与人类解放的艺术创作。
1949年,意大利共产党以同性恋为由将他开除。
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
在意大利电影业繁荣的20世纪50年代,已经是当时著名文学家与诗人的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加入电影界。早期作品受意大利盛名远扬的新现实主义手法影响,同时又有古典的悲居剧宿命色彩。
粗粝的影像如实记录着最真实的普罗大众,自然主义的写实方式现出底下层代代相传的苦难。
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在公寓窗台边
1957年某个夏日,他开始为费德里科·费里尼Federico Fellini(1920-1993)的《卡比利亚之夜Le notti di Cabiria》(1957)写罗马方言的对白。
从此,他进入电影世界,留下了让世人惊呼不已的许多“可怕”电影,尤其是他最后一部影片《萨罗》。
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左)和费德里科·费里尼在电影《卡比利亚之夜》(1957)外景地
在他早期的电影《乞丐Accattone》(1961)里,主人公净做坏事,把女孩变成妓女,然后收取费用,但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却对这些无产阶级持同情的态度。
他借主人公的口,表达了对社会的控诉:社会是个大垃圾!我要把所有人杀死!
从这部电影可以看出,他是相信马克思主义的,但他与一般的相信者不一样,他的更多的思想倾向,也许来自于古罗马时代就形成了的文化记忆。
电影《乞丐》(1961)外景地,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坐者)和主创人员
1962年,教皇约翰23世号召一批非天主教徒的艺术家参加一个宗教研讨会,地点是圣弗朗西斯的故乡阿西西。
街道因为教皇的到来而非常吵闹,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躲在旅馆房间找到一本《圣经》并深深为《马太福音》优美的文字所感染,这才导致经典的影片《马太福音》诞生。
电影《马太福音》(1964)外景地,戴眼镜者为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
在此片中,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试图把共产主义理想和天主教教义两者融为一体,最后结果却是违背了共产主义信仰,受到左翼知识分子批评。
讽刺的是《马太福音》在威尼斯电影节上被评为最忠于教义的基督电影,并且获得了国际天主教电影事务所的赞誉。而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不久前才冈刚因为《软乳酪》的渎神而被判罪。
电影《马太福音》(1964)外景地,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右)正在教男主角恩里克·伊拉佐奎Enrique Irazoqui动作
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有着令人迷惑的宗教观,《软乳酪》里一位业余演员为填饱肚子而扮演与基督一起钉在十字架上的强盗。由于吃得太多,在十字架上撑死了。也正是这部《软奶酪》只放映了一次即被永远禁映!
信基督者得永生,近基督者得饱腹,信仰在这里完全成了最原始的诱惑。他对基督教毫不尊重随意戏谑,他之前是天主教徒,后被逐出教会,他不信神,他又觉得没有信仰的人没有灵魂。
电影《马太福音》(1964)外景地,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右)和恩里克·伊拉佐奎
对于《马太福音》这部影片,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曾说:“我试图以信仰《圣经》人群的角度来拍摄它,拍完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它代表了我自己的看法”。
不信上帝的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当然不会歌功颂德宗教绘画里的华丽场景完全没有在影片中再现。
耶酥看起来只是个留着短发的寻常男子,一脸坚毅地站在满目疮痍的士地上传播福音。
电影《马太福音》(1964)外景地,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和玛格丽塔·卡鲁索Margherita Caruso
影片风格仍然是简约朴素的现实主义手法,即使是神迹的展示也非常低调,这些不求华丽的影像反而削弱了宗教神话传说的神秘性,还原出一个真实的上帝之子。
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在这部影片中依旧表现出了思想上的子盾,他以无产阶级的视角重解圣经,又无法说通如何依靠信仰解决穷困,最后把耶稣塑造成了一个无法真正解放大众的宗教偶像。
电影《定理》(1968)日本重映版海报
3年后的寓言影片《定理Teorema》(1968)中,他首次聚焦于一个为秩序的假面具规范的资产阶级家庭。
当一个介于上帝与撒旦之间的爱神来到这个情感贫困的家庭,并和每个人做爱之后,所有的面具都被拆除了。
而“爱神”的离去最终引至每个人内心的坍塌并裸露出他们各自的核心,那里面只有苍白、空洞与绝望;唯有家中的仆人回到了乡间,在对大地般的神爱的领悟中,成了一股悲伤的圣泉……
电影《俄狄浦斯王》(1967)拍摄现场,左起: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西尔瓦娜·曼加诺、弗兰科·奇蒂
在现代语言学与神话人类学之间微妙的关系影响之下,他的创作开始偏离“新现实主义”的传统,转而关注神话和意识形态,同时继续构筑他的史诗宗教的认识体系。
他改编拍摄了《俄狄浦斯王Edipo re》(1967)和《美狄亚Medea》(1969)。
这两部影片进一步确定了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对边缘文化和前工业文明的依恋,他认为资本主义建立了丧失了神话感性的世界,使人们丧失了对神化身份的认同感,丧失了与大自然的和谐。
电影《美狄亚》(1969)外景地,左起:洛朗·特兹弗、玛丽亚·卡拉斯Maria Callas、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
而在他的“生命三部曲”《十日谈Il Decameron》(1971)、《坎特伯雷故事集I racconti di Canterbury》(1972)、《一千零一夜Il fiore delle mille e una notte》(1974)则更近于一种“狂欢”,一种大众神话。
这些影片以精妙绝伦的奇观景象、轻松幽默迹近下流的情色笑话和精心编排的异国情趣获得了惊人的票房。
电影《十日谈》(1971)英国蓝光版封套
他把当时的意大利看成是文艺复兴的延续;文艺复兴是倡导以人为本的,那么他的任务是让文艺作品回归人性。
于是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一边挑战传统严肃的宗教观,一边大胆放肆提倡性解放,用裸露的镜头和各种角色,对宗教的保守和压抑人的本性进行嘲讽。
电影《坎特伯雷故事集》(1972)美国版海报
与其说“生命”三部曲,不如叫“人性解放”三部曲。
这三部影片标志着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中止了他对古老传奇的现代寓意的探究,脱离了神性的护佑,转而与民同乐。
他深信“生命三部曲”在性爱上坦然不讳,正是对现代资本主义强加在人民身上的物化和异化统治的“政治抗争”手段。
电影《一千零一夜》(1974)英国蓝光版封套
“身体始终具有革命性,因为它代表了不能被编码的本质。”归根到底,身体生命是不能被禁锢的。
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一贯强调“性”具有政治性。“性”和“政治”是解读其电影的两个基本视角。他电影中的性爱无关风月,是其政治诉求的话语实践。
有评论界说:“情色,在他的《一千零一夜》(1974)里是爱,在他的《萨罗》中却是恨。”
奥逊·威尔斯Orson Welles(左)和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
不过,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的手笔非凡还在于,在性的激烈到达虚无和疲惫时,巴赫的音乐响起来,越来越响直至结尾,其特殊的惊心动魄处至此超越了美丑善恶的领域。
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本人可能是意大利电影史上声名最坏的导演——同性恋、流氓的辩护人、实验诗人和小说家,他长期是报刊丑闻的主人公,包括他的死亡:他路遇一个男妓,企图挑逗他,被拒绝,最后被杀,而且死状很惨。
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在罗马街头
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说他自己是在最前卫的位置上,当时的一个影评人说:“不管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敌人,都无法在他的时代理解他,那要等很久很久。”
也许,至今,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还在等。
其后的“生命三部曲”一直到《萨罗》,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一直是一个矛盾的思考者,他的电影无法改变现实,他的异端思想也无法为世人所容。
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拍摄于1974年9月
宗教信仰在当今仍然是部分苦难人群最后的庇护所,马克思主义早已渐行渐远,现代社会也自然会有它得以维持安宁的秩序。
2005年,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遇害30年后,当年的凶手翻供,称杀害他的另有其人。
其实,从他遇害那年起,他的朋友们就一直坚信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是死于政治迫害。
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在拍摄现场指挥
2010年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逝世35 周年,前罗马市长瓦尔特·维尔特罗尼向意大利司法部长递呈公开信,要求相关部门重审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案件。
若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真是死于谋杀,那么他的死确可与为坚持自己的信仰而殉道的圣保罗相比了。
作者: [法]多米尼克·费尔南德兹 译者:余中先 副标题:帕索里尼,同性恋的一生 出版社:吉林出版集团 出版年:20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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