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聊斋》换个“包装”怎么样?

红庙老王以为,要让《聊斋》跳出文人书斋的叽里旮旯,重新走进公众视野,变成普通读者看得明白、看得轻松、看得津津有味的大众读物,必须在保持“原汁原味”的前提下,对文本处理和编排方式做大刀阔斧的改进,让《聊斋》换个模样。

这件事,从30多年前“老王”还是“小王”时,就开始琢磨了。

常言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而老王恰好是在某些方面肯用心思的人(其他方面笨得一塌糊涂),又花了30多年的时间,还真的就想出了一些办法。

老王深知,自己的这些古怪想法,只可自己实施,没人会帮你实现。尤其是出版社,人家眼睛盯着市场,心里想着码洋,只对热门题材有兴趣,像这种“古书新编”的主意,提都不要跟他们提。你爱玩儿,就自己玩儿吧!

于是,从2008年起,老王不揣愚陋,利用业余时间,向这部“旷世奇书”开刀,一下子做了六件事:

第一件事,给《聊斋》分类。

《聊斋》内容驳杂,题材跳跃性很强,篇幅长短不一。蒲松龄凑够了一册,就钉成一卷,没有分类。

这件事给老王以启示:《聊斋》是可以分类的,而不是只能萝卜白菜“一勺烩”。古代老王可以这么做,现代老王为什么不可以?

但对于古代老王的分类标准,现代老王却不敢恭维。首先,它前后不一,一会儿按故事主旨分,分成“孝”、“悌”、“智”、“贞”等类别;一会儿按故事情节分,分成“梦征”、“情痴”、“炎凉”、“谑报”等类别;一会儿按人物属性分,分成“仙”、“鬼”、“狐”、“妖”等类别,互相交叉,显得很乱。其次,类别太多,共有25个,等于没有分类。第三,各个类别的块头差别太大,有的只包括一两篇作品,有的则多达55篇。

要分类,制定科学的分类标准最重要。一是要有内在逻辑性,能说出个道理来,便于读者掌握。二是标准要统一,要么按人,要么按事儿,要么按篇幅,要么按题材,一个标准管全书,不能变来变去、交叉重叠。三是各个类别的作品数量要大体均衡,不能大小悬殊。

在反复的摸索中,老王发现一个绝大的“奥秘”:敢情,蒲松龄是按照四个“界别”大体平衡的原则来写作的,跟如今“统战部长”在分配代表、委员席位时的做法一个样。这四大“界别”,就是人、鬼、神、妖。他对四者一视同仁,这一“界别”写了多少篇、多少字,那一“界别”也会写多少篇、多少字,不偏不倚,没薄没厚。

发现了这个奥秘,分类工作就变得简单了,就是以“主要人物的属性”为唯一标准,把全书490多篇作品分成4个集子:

人世集——凡人故事和真实世界的种种怪异现象。

鬼魂集——“鬼魅”和“魂灵”的离奇故事。

神仙集——“神”和“仙”(包括有特异功能的“半仙”)的奇幻故事。

妖怪集——各种“妖怪”的迷人故事,其中最多的妖怪是“狐狸精”。

分类的结果是,每集都在107—162篇之间,22万字(含注释和点评)左右,界限比较清晰,页数比较均衡。换作别的分类标准,都达不到这个效果。

聊斋好吗(如果我们给聊斋换个)(1)

有了自成一册的分类本,喜欢某一类别的读者就可以撇开其他,专把这一类作品看个够。比如你喜欢鬼故事,那就专看《鬼魂集》吧,保证篇篇有鬼,个个惊魂!看得多了,你对鬼魂的身份特点、行为方式、喜怒哀乐等就会有充分认识,就不会谈鬼色变了,甚至会爱上他们。

第二件事,分段和分节。

分段就是根据句子内容,对文章进行分割,增加段落数量,减少每段字数。

《聊斋》多数是小说,有对话和动作,分段不难。凡是意思相对独立的部分,就可以划为一个自然段。这样做,可以增加跳跃性,消除沉闷感,减轻读者的心理负担,使文章显得脉络清晰、层次分明、轻快易读。

对于篇幅较长、情节复杂的篇章,仅仅分段是不够的,还要分节,就是以空行的形式,把文章分成若干个单元。一般来讲,场景转换、新人物出场、新矛盾出现的地方,就是新一节的开始。此外,蒲松龄的自我点评“异史氏曰”前面也空一行,以区分叙事和议论。

分段和分节是现代书籍、报刊常用的文本处理手法。古人依照当时的书写习惯,很少这么做,但这不应妨碍今人对古文进行再处理。例如,古典诗词原来是不分行的,现代书籍排版时通常每句诗占一行,显得整齐划一、韵味更足。再比如,古代没有系统的标点符号,顶多在断句的地方加个圈或点,《聊斋》手稿和刻印本就是这样。但是在重排本里,逗号、句号、引号、冒号乃至感叹号、破折号一应俱全,都是现代学者加进去的。这种处理方式,不是“不尊重原著”,而是帮助原著更顺畅地走近当今大众。既然添加标点是允许的,那么,在不改动原文的前提下,分段、分节又有何不可呢?

第三件事,给作品添加题目。

为方便读者快速把握正文题材,强化对故事的记忆,我为每篇文章作了一个副题。

《聊斋》原著的篇名都很简略,多为一到四字,最多的只有五字。为了与之相称,副题也作得很简略,一律是四至五字,放在括号内,以示和原题有别。

副题的来源有三个:一是借用原作中的词句,如《画壁》(幻由人生)、《巩仙》(袖里乾坤)、《褚生》(以魂报友)、《凤仙》(镜影悲笑)、《爱奴》(艳尸雅鬼)、《叶生》(魂从知己)、《成仙》(幻术招隐)、《鲁公女》(九泉有灵)、《冷生》(闭门一笑)等,这叫“原汤化原食”;二是引用古代评论家的评论,如《乔女》(图报知己)、《九山王》(祸与妄随)、《陆押官》(神仙游戏)等,这叫“借花献佛”;三是老王概括提炼的,如《阿纤》(老鼠爱大米)、《罗刹海市》(马俊人游记)、《冷生》(没事偷着乐)、《李伯言》(代理阎王)、《聂小倩》(脱鬼做人)、《泥书生》(土人花心)等,这叫“狗尾续貂”。

第四件事,用夹注方式解释疑难。

注释的形式有多种,放在篇末的叫“尾注”,放在页边的“边注”,插在文句中间的叫“夹注”。为避免“尾注”和“边注”带来的阅读障碍,老王对《聊斋》正文一律采用“夹注”的形式,即在生僻字词后面加括号,用楷体小字标注读音、解释含义。例如“孝廉(举人)”、“御史行台(监察部官员)”、“嗷嘈(读‘熬曹’,喧哗)”、“秉烛(手持蜡烛)”、“回阳(复活)”等等。

《聊斋》中需要解释的字词很多,每个字词又往往兼具本义、引申义等多个义项,如一一详注势必文字量很大,那就同“尾注”一样累赘了。为达到言简意明的效果,老王确定了几条规则:一是能不注的尽量不注,如“俄”、“俄顷”、“少间”(均表示“一会儿”、“片刻”)等,文中经常出现,不加注。二是对成语典故只标注当前义,不介绍来源,比如“娘子军”一词,出自《唐会要·公主杂录》,原指军队里的“公主军”,借指悍妒之妇,注释中只写作“悍妇们”;三是除了对历史人物、历史事件等需要多介绍几句外,一般字词的释义只用几个字,越少越好;四是对生僻字词的读音,尽可能用同音字标注,万不得已才用汉语拼音,如“媪(读‘袄’,老太太)“、“辇毂(读‘碾古’,皇帝车马)”、“晡(读bū,下午三至五时)”、“逡巡(读“qūn-xún”,徘徊)”等;五是每一篇自成一体,该注的皆注,不因前面的作品已有同一注解而省略。

第五件事:补充缺失的主语。

文言文之所以简练,是因为它经常省略一些句子成分。但省略其他句子成分还好说,最怕主语缺失,让人不知道事儿是谁做的,话是谁说的。

不幸的是,在《聊斋》中,省略主语的地方特别多。比如这一段:

女近临一睇(读“地”,斜视),反恚(读“会”,愤恨)为喜,曳与并坐。

睨(读“逆”,斜视)之,年可十七八,姿态艳绝。听其言,亦非土音(本地口音)。

问:“郎何之(去哪里)?”

答云:“为人作寄书邮。”

女曰:“野多暴客(强盗),露宿可虞(忧)。不嫌蓬荜(简陋),愿就税驾(停车休息)。”邀生入。

这段对白,谁问的,谁答的,不看上下文,不体会问答的内容,根本稿不懂。

为解决这个题题,老王发明了一个办法,就是用方括号 [ ] 把省略的主语给补充上,让人看得明明白白。

还是上面这个情节,补充主语之后,是这个样子:

女近临一睇(读“地”,斜视),反恚(读“会”,愤恨)为喜,曳与并坐。

[傅廉]睨(读“逆”,斜视)之,年可十七八,姿态艳绝。听其言,亦非土音(本地口音)。

[丽人]问:“郎何之(去哪里)?”

[傅廉]答云:“为人作寄书邮。”

女曰:“野多暴客(强盗),露宿可虞(忧)。不嫌蓬荜(简陋),愿就税驾(停车休息)。”邀生入。

第六件事,对《聊斋》逐篇点评。

对《聊斋》进行点评,始自王士禛(1634—1711年),那是一个比王金范更老的“老王”。(看来我们老王家人,跟《聊斋》真是有缘呀!)

王士禛,山东新城人,字贻上,号阮亭,又号渔阳山人,比蒲松龄大6岁。当蒲松龄还在拚命考举人时,他早已中了进士,成了朝廷高官,官至刑部尚书(正部级)。他还是文坛领袖,被誉为“一代宗师”,著有《池北偶谈》、《渔阳诗集》等著作。他在毕际有家认识了在这里当家庭教师的蒲松龄,看到了《聊斋》手稿,极为欣赏,于是“按目索阅”,作了36处点评,还作了一首诗:“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时。”高官的评价,对蒲松龄继续创作《聊斋》是很大的鼓励。

继王士禛之后,又有冯镇峦、何守奇、但明伦等清代学者对《聊斋》作了点评。诸家评语,或阐明作者旨意,或品评为文之法,或考据传闻异同,都富有参考价值。

当代人点评《聊斋》的也不少,视野更开阔,观点更到位。不过,逐篇点评的不多见,我仅见过一种,还是选编本。

毕竟《聊斋》离我们已有300年,从文字到内容都显得生疏。它到底写的是什么?它想说明什么?当代人应该如何看?如果没人点拨,普通读者会一头雾水,阅读兴趣就降低了。

为弥补这一缺陷,老王试着为每篇作品写一篇评语,用当代人的眼光、语言来品评这部奇书。每个点评二三百字,490多个点评总计十几万字。

老王的评语都是有感而发、率性而为、无拘无束,也许很幼稚、很片面、很浅薄,甚至可能是一派胡言,但这些都是原创,发自内心,权当作老王与读者交流心得体会吧。借用蒲松龄的话说:“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

下面是我随便选的一篇重新包装后的《聊斋》作品,不具代表性,但可以一斑窥豹。怎么样,看得明白吧?

聊斋好吗(如果我们给聊斋换个)(2)

做完了上述这些事,《聊斋志异分类注评本》就成了老王电脑中的一个文件夹,自我欣赏,乐在其中。

为什么不找出版社正式出版呢?老王做过努力,可人家似乎兴趣都不大,而老王有正经职业,不靠这个吃饭,也就没死乞白赖求人家。2013年夏天,为了看到成书后的效果,老王自费印了几套,请几个朋友鉴赏,反响不错。但这反响是不是发自内心,老王就不知道了。

聊斋好吗(如果我们给聊斋换个)(3)

现在有了微信平台,老王灵机一动:何不借这个平台把“王本聊斋”传播一下?有人爱看,咱就逐篇刊出;没人赏光,那就作罢。至于出不出书,让市场去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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